江偌一愣,不太懂他話裏意思,這是威脅?


    她頓時急了:“什麽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正是明爭暗奪風起雲湧的時候,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棋差人一招就被打入萬丈深淵,陸終南嘴裏提到的“出事”二字,太有預示性,江偌猜他肯定知道有人在暗中謀劃什麽!


    見她終於沉不住氣,陸終南反而故意兜起圈子來:“如你剛才所講,隻要有競爭,就有手段。那手段有良性,自然也有惡性。既然你和陸淮深都反對我從中幹預,我隻好都不管,沒有約束的鬥爭,終有人會走極端。”


    “這不叫幹預,事實是你隻想對陸淮深進行一邊倒式打壓。”江偌不平道。


    陸終南一開始本想靠利誘說服她協助自己,現如今,既然摸清她的態度,隻好威逼她妥協。


    是打壓還是算計,隨她怎麽說,隻要他還在,事情的發展和博陸的未來,便不能讓陸淮深左右,而應該由他控製方向!


    剛才江偌質疑他的時候,他也懷疑,自己是不是年紀太大,容易混淆是非,可他做的一切都是有跡可循,一生經驗提醒他,防狼之心不可無,當初是他對不起陸淮深和他母親,他也不要求陸淮深以德報怨,那他必須做出適當的防備。


    他當然也知道,想要平衡兩方勢力,是冒著兩邊不討好的風險在。


    可說穿了,今日之舉,都是在為曾經過錯買單。


    陸終南轉過身,背向江偌,“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們若是聽爺爺的,有了麻煩,爺爺替你們做主。若是不聽,”他微微側頭,“你們自己盡管爭,出了什麽事,也別怪我袖手旁觀。”


    翻來覆去,他反正也不打算透露有用的消息,江偌也鐵定心不妥協,衝他背影字字鏗鏘說:“哪怕你真不偏不倚為我或陸淮深做過哪怕一次主,您現在的話在我聽來,分量也不至於如此輕。我走了,您保重。”


    江偌說完,挽著外套不再逗留。


    陸終南沉默,直到江偌要走出書房,他聲如洪鍾,厲喝一聲:“站住!”


    江偌腳步停下。


    陸終南深吸一口氣:“既然你這麽為他著想,那就顧好自己,別讓你成為他人威脅他的籌碼,給他徒增麻煩。”


    江偌呼吸一滯,她懂了。


    她匆匆下樓,程舒見她出門大步流星,表情凝重,儼然忘了自己是孕婦。


    隨後她突然半路停住,望向車後方,程舒看了眼後視鏡,看見陸淮深的車停在路邊。


    車門打開,陸淮深下來,徑直過來,程舒自覺降下車窗。


    陸淮深說:“你先走,我送她回去。”


    程舒點點頭,立即倒車離開。


    陸淮深讓江偌上他車,江偌腳步動了動,又遲疑,問他:“你不上去見見你爺爺?”


    陸淮深走在前麵兩步,頭也不回說:“沒那個必要。”


    江偌看他這反應,難道是知道陸終南找她所為何事?


    江偌跟著上了車。


    江偌今天好像收起了身上的刺,讓他覺得有種久違的溫和,陸淮深有些詫異的同時,心情也相對輕快了許多。


    今早與賀宗鳴通話時,他說了句話:“雖道阻且長,但總有曙光。”


    可真是借他吉言了。


    上了車,江偌支著下巴盯著窗外走神。


    半路上,吳嬸打來電話,說要臨時跟江偌請兩天假,江偌問其原因,吳嬸說是兒子突然出了車禍,現在還在手術室,江偌聽來情況很是危急,讓吳嬸等她兒子情況穩定再回來不遲,又說:“要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跟我說。”


    吳嬸連說感謝,掛了電話。


    馬上就要春節了,在年關上出這樣的事情,無疑會給整個家庭籠上一層陰霾。


    陸淮深聽明白了大概,等江偌掛了電話,他問:“我讓裴紹再找個人這幾天頂班,或者……”


    陸淮深的或者還沒說出口,江偌便拒絕了:“不用了,我過去我媽那兒住幾天。”


    她沒嬌弱到隨時隨地要人伺候,肚子也沒大到生活難自理,隻是怕出什麽意外,沒人照應。


    華領府這邊房子大許多,江偌的打算是,等程嘯考完了試,把他們接過來住到過年之後。


    錦上南苑距離程嘯的學校很近,再有一學期程嘯就畢業了,到時候看他想去哪兒上大學,若是想去外地或者出國,她就把喬惠接過來跟自己住,如果就在東臨市,她已看好新房,年後就入手,到時盡快裝修,等他大學開學差不多能入住。


    陸淮深沉默著將“或者你先搬回來”咽回肚子裏,才維持片刻的愉悅心情,一掃而光。


    待車開下山道,他才問:“直接送你去你媽那兒?”


    江偌搖頭:“先回家,我要拿點東西。”


    這個家字又是狠戳了陸淮深一下,事實昭然若揭,她以前和他一起住的那個家,在她心裏恐怕已稱不上是家。


    車開進停車位停穩,江偌沒立刻下車,而是穩坐著看著前方,麵上淡得看不出表情,她雙唇微動,似有話要說。


    陸淮深搶先說:“上去收拾東西吧,我等下送你過去。”


    “不用了,我待會兒自己過去。”旁邊車位,她的車已經被程舒早開回來停好。


    她很反常,陸淮深察覺到這一點,再回想到從陸終南那兒離開時,他錯以為的她的溫和,這刻才發現,那已經是反常的開始。


    陸淮深心境開始動蕩,他一手搭著方向盤,沒有表情地望著車外,仿佛沒聽見她剛才的話,強硬地說:“想我跟你一上去,還是要我在這兒等你。”


    “我說了不用,現在不用,”江偌轉過頭,看向他緊繃的下頜線,“今後也不用了。”


    陸淮深咬著牙關轉過來,目光陰沉:“不管陸終南跟你說了什麽,以後他再找你,你別乖乖後腳就去,對他言聽計從,卻專跟我唱反調?”


    江偌甚至從他眼裏感受到即將噴薄而出的怒意。


    “你有意見是吧?憋屈很久了是嗎?那你從今以後都不必再忍受了,你還不感謝我。”江偌覺得這話特胡攪蠻纏。


    陸淮深不做聲地盯著她許久,忽然笑了:“這就是你的台詞?陸終南到底跟你說了什麽,不管他說了什麽你都不需要當回事。”


    江偌漠然看著他:“他說你現在的情況的會危及到我,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我現在正懷著孕,真有個萬一我連跑都跑不動,你告訴我不要當回事?”


    陸淮深考慮了一下她這話的真實性,說:“你身邊有保鏢跟著,不會有萬一。”


    “你能保證萬無一失嗎?”江偌嘲諷的質問語氣很尖銳,“就算沒有萬一,還有你和杜盛儀這茬事,你覺得我能過得去心理這道坎?我收回之前說要等你給我交代的那一天,那不過是我遛你玩兒隨口說的,不管你給我什麽交代,我都無法再相信。”


    陸淮深冷聲道:“要不要我投部戲讓你當女主角?”


    江偌盯著他的眼睛,淡淡道:“隨你相不相信吧,我隻是不想因為你,再危及到我自身了。不要再等孩子出生以後了,我會讓高隨擬離婚協議書,你要是不願協議離婚,那就法院見。”


    說完就要開車門下去,陸淮深將她拽了回來。


    陸淮深捏著她的肩膀,唇線緊繃,良久,他耐著性子說:“你聽我說,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你不會有任何事,你至少在這事上可以相信我,關於杜盛儀,我也可以告訴你,隻要你相信。”


    “不用告訴我,我連知道的慾望都沒有了,告訴我我也不會相信。再說你早幹什麽去了,在信任崩塌之後說這些都是無稽之談你懂嗎?”


    江偌說著,從包裏掏出手機,翻出她收到的陸淮深和另一個女人在酒店的照片,屏幕轉向她,語氣難言無奈自嘲:“陸淮深我不想騙你,但是現在我收到這樣的照片,連真實性都懶得去思考,因為我發現,你是否有別的女人,已經給我的情緒掀不起任何波瀾了。”她看著他一個字一個字說:“既然任何事都在你的掌控之中,那不知我對你的感情已經消耗殆盡這件事,在你的掌控之中嗎?”


    江偌說完推開他,捂著肚子平緩呼吸,“還有,你現在說讓我相信你這種話,我覺可笑又惡心,光是聽了我都氣得宮縮。”


    陸淮深直直看了她好久,說:“行,我當你受了陸終南影響,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我給你時間冷靜,你要是想收回這些話,明天之前告訴我,我等你電話。”


    江偌覺得正合心意似的,笑了:“可以,要是我沒給你打電話,也希望你把我的話當真,準備好簽離婚協議,沒事別來找我。”


    說完推開門下車,陸淮深說:“天亮之前,我會等你電話。”


    他話說一半,江偌已經撂上車門。


    陸淮深盯著江偌身影消失在電梯間後,掏出手機,撥了陸終南家裏的電話,接通後不等對方應聲,直接甩了一句話:“以後你再找江偌,別怪我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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