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偌正要問這有什麽關聯,遲疑了一秒,將話吞了回去。


    她想如果江氏和博陸是良性合作,方也斷不會是這樣請她出麵阻撓的態度。方也好歹也是吃人際飯的人精,怎麽會利用她去破壞博陸的合作,這不是存心破壞人家夫妻關係麽?極大的可能是,江氏籌劃的項目對陸淮深有損。畢竟陸淮深現在手握江氏百分之二十股權,會對江覲造成的壓力不言而喻。


    方也沒有贅述,點到即止,相信不用多說,江偌也能體會到其中利害。


    不過令江偌有些頭疼的是,方也的意思是想借她拆散範猷和江舟蔓,這法子,怎麽都覺得有些不大光彩。


    但有時候,光彩都是做給表麵的。


    似乎察覺出了江偌的猶豫,方也說:“這次實在無法,我才找到您的,不管成功與否,這個人情,我方某一定謹記於心,下次再遇到輿論事件,我司一定竭盡全力協助您和陸先生。”


    江偌被一個比自己年長近一倍的前輩一口一個“您”,她實在有些承受不起,同時也聽得出方也的言外之意。


    曾經江舟蔓接近方也,假意與她交好,當時方也的先生範東溱的公司有一單項目在拉攏博陸的投資,但是被常宛所拒,而江舟蔓向方也傳遞假消息,抹黑陸淮深,實則為了利用方也的公關資源去造謠江偌。


    後來是陸淮深賣了方也人情,從中拉動範東溱和博陸的合作,後來方也投桃報李,在江偌受賄案被江覲有意泄露的時候,大方幫了一把。


    方也的確原話,話說得滴水不漏,在表達感謝的時候,也不忘提醒江偌謹記曾經人情。


    人情這種東西,不就講究你來我往麽,要是占了他人便宜,別人有難時你又縮至一旁裝瞎,下次誰還敢賣你麵子?


    江偌便應下了這茬,即便感覺有些燙手,但耐不住心裏好奇,有機會瞧瞧江渭銘那一家三口又玩什麽花招也未嚐不可。


    ……


    陸淮深第二天晚上的飛機,本來之前江偌說好她會去接機,但因為方也請吃飯,她隻好告知陸淮深去不了了。


    陸淮深問理由。


    江偌據實告知是誰人請吃飯,在考慮著到底要不要告訴他是因何緣故的時候,陸淮深問:“她為什麽突然請你吃飯?”


    陸淮深提前不知道這事,那肯定不是公開活動,但方也有什麽私人理由請江偌吃飯?


    江偌支吾一會兒,還是坦白了。


    陸淮深聽完靜默了片刻。


    江偌想起一事,問:“江氏進行的這項目,你也沒有聽到風聲嗎?”


    陸淮深說:“早有所耳聞,”他一言蔽之,沒多談這事,隻說:“隻是不想把你卷進來。”


    江偌早就察覺陸淮深工作量較之以前增加了不少,或許是跟這事有關。


    她此時倒異常淡然,“我一開始就在這漩渦之中,所以就不存在卷不卷進來了。”


    換言之,陸淮深一開始跟江氏本是利益共同方,反而是因為她的緣故,將他卷了進來。


    江偌思緒紛呈,一時也分不清,到底是誰卷入了誰的麻煩之中,總之他們都有無法推脫的責任。


    江偌說:“你覺得,範猷的錢肯定是來自於範東溱的公司,你想如果江舟蔓得逞,成功拉到了資金,後果可能不至於不堪設想,但肯定會給你多添一層麻煩。”


    江偌雖然已經答應了方也赴約,但此刻也想得到陸淮深肯定的答案——希望他肯定她要做的事情,對他是有利的。


    陸淮深說:“行,明晚你晚餐結束我估計回來了,到時候我過來接你。”


    ……


    掛了電話,陸淮深臉色不太好看。


    裴紹觀望他一眼,蹙眉道:“放總這次做事也太有失妥當,提前也不知會您一聲,竟直接找到了江小姐。”


    陸淮深不耐地鬆鬆襯衫領,冷哼道:“要是提前知會我,她就找不到江偌那兒去了。”


    方也既然知道江舟蔓拉投資,自然也從中察覺到了什麽,心裏很清楚如果提前讓他知道了,他肯定不會讓江偌赴約,所以才直接從江偌處下手。江偌現在已經答應,如果他這會兒再阻止她赴約,勢必引起江偌懷疑。


    這個方也,這麽多年不是白混,果然是揣摩人心的好手。


    ……


    方也是個周到人,第二天問好江偌的地點和行程,派了車來接她。


    江偌坐上車,由衷感慨,有了陸太太這層身份,待遇和從前相比千差萬別。


    下屬個個禮貌周到,更有權勢者為了達成目的,向陸淮深示好時也不忘她。


    自從少數人聽聞陸淮深太太懷孕了,有的人連她的麵都沒見過,便往家裏送來動輒六七位數金額的禮物。


    甚至有些富商太太不知從哪兒搞到她的電話號碼,邀她出去喝下午茶,不過都被她以身體不適為由拒絕。


    江偌越發體會到,自古到今,為何那麽多人前赴後繼追名逐利。人們追逐的並非名利權勢,而是這些背後帶來的東西,便利,他人的仰望,和尊重。


    夜幕揭開,城市滿目華光,抵達酒店。


    ……


    範東溱一家三口和江舟蔓提前抵達,方也故意讓司機少遲了一刻去接江偌。


    範猷帶著江舟蔓進來,看見隻有範東溱和方也在,登時蹙眉,“弟弟呢?”


    範猷有一弟弟,是方也所生。


    他認為帶女友正式見家人這種重要場合,家裏至親都得到齊,才體現了對他所愛之人的尊重。


    方也說:“他臨時有重要事情要出差,先不管他。”


    範猷所:“行,那上菜吧,我們先吃。”


    方也阻止:“等一下,還有一個人。”


    範猷問:“誰?”心裏忽然有個答案,莫非是他親媽?


    所謂親媽,其實不親,親媽有自己的家庭,從小除了定時探望,也沒給予他太多溫情,所以來與不來他都不在乎。上次在上市酒會對方也說的“隻要他親媽認可”這種話,不過是氣話。


    方也藏得緊沒說是誰,等到江偌推開包廂門,範猷厭惡地看向方也,江舟蔓則是臉色瞬變。


    範猷既然跟江舟蔓在一起,對江舟蔓一家跟江偌之間的糾紛也有所了解,江偌為什麽會來,那隻能是方也的意思!


    他登時怒了,拉起江舟蔓就要走。


    範東溱冷著臉喝斥他一聲:“你給我坐下,有你這麽對客人的嗎?”


    範猷指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江偌,質問父母:“那你們倒是說,把她找來是什麽意思?”


    江偌神情平和,麵不改色看著怒不可遏的範東溱和一言不發的江舟蔓。


    方也暫時沒理範猷,起身拉著江偌入座。


    範猷不屑地用斜眼瞟向江偌,江偌看他那眼神,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江舟蔓在範猷麵前將她塑造成了詭計多端的惡人。


    果然是愛屋及烏,連她恨的人也要一起恨。


    方也說:“你女朋友和江偌是堂兄妹,請她來有什麽不可以?”


    範猷緊緊咬著腮,指著方也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別有用心,這飯不吃也罷。”


    看著那根明晃晃的手指,方也氣不打一處來,以前範猷從未用這種態度跟她說話,就為了區區一個江舟蔓……


    好一個江舟蔓!


    範東溱也注意到妻子的表情,瞪了眼範猷:“誰讓你這麽跟你媽說話的?我話放這兒了,今晚這頓飯結束之前,你要是敢從這個門出去,就別想從公司撥一分錢出去。”


    範猷正想說,不給就不給,那也比被你們拿捏強,老子自有辦法搞到錢。


    結果卻是江舟蔓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服軟。


    江偌一直默不作聲坐著,此刻注意到江舟蔓的小動作,不免好笑。


    江舟蔓看向江偌,正好對上江偌臉上莫名的笑,她死死咬緊牙關,還將這波屈辱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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