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盛儀掉進泳池前,抓到了江偌腰間的襯衫,江偌又穿的高跟鞋,整個人都站不穩,眼看著也要往水裏倒去。


    但是運氣這個東西也實在玄乎,江偌身旁正是入水的扶杆,她腰往杆上撞了一下,及時抱住扶杆,險中恰恰穩住了欲倒的身體。


    江偌站在岸上,半個身子騰在泳池之上,她的樣子模模糊糊地映在水麵上,她卻一動不動直直地看著水下那不停撲騰的人。


    她腦中空白一片,心中隻覺痛快,毫無愧疚之感。


    一瞬間裏覺得自己可能瘋了。


    現場瞬間亂來,有人下去救人,杜盛儀的兩個助理和其他不少人都親眼看見是江偌把杜盛儀推下去的,拽著江偌就怒聲質問。


    而江偌麵無表情,目光發直,跟外界隔離了似的。


    助理卻隻見她這樣一幅冷眉冷眼的模樣,分明就是故意動的手。


    杜盛儀不是水性不好,而是根本不會遊泳,而這邊又是深水區,其實她站起來水也不會沒過她的鼻子,但是杜盛儀掉下去的時候,腳絆到了岸邊的機器線路,將遠處的打光燈絆到,打光燈又撞翻了攝像機,兩件都是重量級的東西。


    而那拇指粗的線路套在了杜盛儀的腳腕上,她掙脫不了,反而在慌亂中使勁亂蹬,不知怎的越纏越緊。


    下水救人的,一個人抬起杜盛儀的上半身,讓她的頭露出水麵,另幾人圍在一起幫她解叫上的繩子。


    杜盛儀嗆了好幾口水,此刻不斷咳嗽,腳上的痛處讓她五官都擰在了一起。


    江偌始終置身事外一般,靜靜凝視著睡下的一切,砸起的水濺濕了她黑色的半裙,幾乎看不出痕跡,風吹過,真冷,冷得她身體都在戰栗,雞皮疙瘩爬滿身,消都消不去。


    杜盛儀人還沒救起來,杜盛儀那新助理,一直揪著江偌大罵:“你這個人怎麽這麽惡毒?有什麽事是解決不了的,你居然動手?杜姐為了配合你的工作,不讓你難做,推了多少的項目和行程你知道嗎?你還真是個忘恩負義的東西!”


    忘恩負義?


    江偌轉眼看向抓著她不放的助理,生怕她跑掉似的。


    那助理瞧著她一聲不吭的,表情還有些滲人,轉而又氣不打一處來,“你還笑?”


    說完拿起手機就去報警了。


    經理之前走到了室內打電話,就是電梯到達處,那邊清淨,結果打著打著聽見呼叫聲,她立刻掛了電話出來。


    見到現場一片狼藉,水裏還有人,江偌呆站在岸上,她心裏叫苦不迭,立刻朝江偌走過。


    “江助,這是怎麽回事?”


    旁人冷嘲熱諷,“你們公司這位江助,把杜小姐推到水裏去了,我們還想問你們怎麽回事呢。”


    這人是攝影工作室的,眼看著都要這部分都要拍好了,這樣一鬧,之後又要補,這不是添麻煩麽!


    而且這江助也太不叫話了吧,把自己的甲方推到水裏去,這得是多大仇啊?


    經理一開始以為她是被這狀況嚇到了,誰知竟是江偌一手造成。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江偌,“真是你啊……”


    這兩天接觸下來,經理覺得江偌性格挺溫,為人也不錯,非常好相處,她不大相信江偌會做這樣的事。


    江偌並沒有為自己辯解,她什麽話也沒說,表情像她眼底一樣,總覺得空洞洞的。


    經理沒再多問,覺得她反應有點不正常,便伸手去扶她離水邊遠一點,不小心發現她裙子都快濕完了,趕緊拿了旁邊疊好的幹毛巾給她擦了擦。


    江偌這時候神情才有鬆動,訥訥說:“謝謝。”


    杜盛儀救上來了,但還是不停咳嗽直不起身,腳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了起來,助理見狀立刻打了急救電話。


    很快,警察和急救同時來了。


    江偌隻聽見周圍的人七嘴八舌的作證,江偌惡意將人推入水中,情節惡劣。


    江偌沒解釋,畢竟這時候說一句“不是我”,也沒多大說服力。


    江偌被警察帶走,一起去的還有多位人證。


    下樓時,停在樓下的警車和救護車引起了圍觀,杜盛儀被擔架抬下來的時候,無數圍觀者拿起了手機拍照錄影。


    經理害怕事情鬧大,也跟著一起去了,並且把這件事情告訴了酒店領導,領導又報告分部。


    消息一直上傳到gisele這兒,彼時她剛到家站在玄關處,聽到消息的時候,厲聲狐疑地讓對方重複一遍:“你說誰把誰推水裏了?”


    酒店總經理回:“您的助理江偌,把杜盛儀推水裏的。”


    gisele聽完,沉默了兩秒,“知道了。”


    她掛了電話,啪地將鑰匙給扔在鞋櫃上:“damnit(媽的)!”


    夜裏的警局光如白晝,澄澈的白熾燈將人臉上的表情照得清清楚楚,江偌慘敗的神色更是被放大,看起來格外憔悴暗沉。


    她低頭坐在審訊桌前。


    做筆錄的警察質問:“你推的人?”


    “不是。”她抬起頭,卻垂著眸。


    “可證人都說看見了。”


    “有監控,你們自己調來看。”她的嗓音一直保持著平直,淡淡的,一點起伏都沒有。


    “嗬,你……”警察晃了下筆,將筆尖指向她,目光無意間看向她放在桌上的手,襯衫袖子下一截白花花的手臂,上麵還有幾坨淤青和被人摳破皮的指甲痕,他愣了愣,本想訓她兩句態度不端正,這會兒改口說:“監控我們自然會調,證人提供的證詞我們也會采取,現在先把流程走了。”


    江偌抬起眼說:“我可以打電話給律師麽?”


    “你還有律師?”


    “有的。”


    “丈夫呢?”


    江偌身份證交上去,派出所這邊的係統可以看見她的婚姻狀況以及配偶信息。


    江偌動了動喉嚨,聲音有些幹啞:“律師就夠了。”


    做調查之前,江偌的手機被收了,上交之前她把手機關了機,這會兒她重新開機打了電話給高隨。


    對方在飯局上,聽她說了事情經過,沉了沉聲道:“我等下就過來。”


    通話途中,有電話進來,江偌也不理會。


    掛了電話,她神情把手機放在旁邊,等會兒跟律師溝通。


    剛放下手機,又有電話進來,江偌看了眼屏幕,視而不見。


    民警抖了抖腿,看向她手機:“誰的電話,你接不接?”


    江偌搖頭。


    她周圍光線暗了暗,一層翦影將她籠罩著,察覺身旁有人,江偌遲鈍地緩緩轉過頭去看。


    陸淮深麵沉如水,手裏還拿著撥號中的手機,聲音低冷緊繃,“為什麽不接?”


    江偌眸子在白熾燈光下幽亮清澈,像兩顆色澤飽和的黑曜石,卻又空又靜,像一口孤寂無底的山洞,令人看一眼都覺荒涼。


    她定然看他數秒,無聲轉過頭,才道:“有什麽必要?”


    那嗓音裏一點情緒都沒有,讓陸淮深聽得心裏墜墜一沉,腰際因緊緊咬牙而鼓繃起來。


    過了會兒他說:“我叫了律師過來,待會兒……”


    江偌目視前方,看也不看他道:“不用了,我已經叫高律師過來了。”


    陸淮深看著她柔亮的發頂,握緊了手機,這是第一次,他想質問她什麽,卻如鯁在喉,無法問出口。


    他捋了捋發茬,沒再說話,去向民警了解經過。


    民警看了眼二人之間詭異的氣氛,問他:“你是她誰?”


    “我是她丈夫。”


    民警心中了然:哦,就是隻需要律師不需要丈夫的那個“丈夫”。


    高隨吃飯的地方離這裏比較遠,陸淮深的律師比高隨更快到,這個時候監控也調取來了。


    無邊泳池上有兩個監控拍到了杜盛儀落水的經過,不可否認的是,的確江偌是過錯方。江偌先扔了杜盛儀的手機,也是因為她這一動作,杜盛儀才沒站穩,接著江偌又推了杜盛儀的手,直接導致杜盛儀落水。


    陸淮深說:“她是無意的。”


    民警大哥:“……”


    扔別人手機,那可是相當直接粗暴,一點兒沒看出哪裏是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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