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半,庭審已經開始。


    江偌坐在外麵等待結果,江覲和江舟蔓似乎見到某位法院熟人,被迎去了接待室。


    高院裏的氛圍讓人肅然起敬,走廊裏極安靜,隻在時不時能聽見清晰的腳步聲來又走。


    江偌坐在那兒發神,漸漸捋清楚的高隨申請庭審不公開的用意。


    若按照江舟蔓所說,他們想將她也卷進這場金融案件中,她如果再庭審現場,勢必容易遭到質問,高隨怕她不是晁濤的對手,容易被問住,怕她爺爺這方更受被動。


    更何況,目前她在走股份轉讓的程序,而受贈人是陸淮深,她爺爺目前是犯罪嫌疑人,江渭銘這方有權懷疑他們是別有用心。如果進行深入調查,不僅她受到波及,陸淮深和博陸也可能成為調查對象。


    所以高隨臨時申請不公開庭審,這樣她不能進去旁聽,江覲和江舟蔓亦如是。


    高隨又問了她關於水火的事情,水火的重犯身份,以及威脅江啟應孫女的人身安全,還有章誌那一樁命案,再牽扯出幾年前她生父母出車禍的事情,估計足以讓江渭銘心虛了。


    聽到水火這名字,江覲喝江渭銘恐怕已經打消拿她股份轉讓作文章的想法。


    接下來就看高隨怎麽發揮了。


    隻是高隨說了,開庭當天臨時申請不公開庭審的幾率很小,也不知他是怎麽做到的。


    不知結果的好壞,讓等待的時間更顯漫長。


    江偌把手機裏所有的社交網站全部打開刷了一遍,但是心不在焉,什麽也沒看見去,思想漫無目的,手上所做的純粹是消磨時間的機械性動作。


    十一點過,庭審結束。


    等了會兒,高隨才出來,江偌忙迎上去問結果。


    高隨給了她定心一笑:“沒定罪,還得打。”


    江偌鬆了口氣:“沒定罪就好。”


    說明一切都還有回旋的餘地。


    “你爺爺之前取保候審的期限到了,我會再申請,你現在可以去看看他。”


    江啟應被收押之前,江偌趕去見了他。


    江啟應自從上次在獄裏發病之後,即便一直在醫院接受治療,身體狀況仍然一日不如一日。年紀一大,最怕的就是生病,不僅難愈,身體耗損程度也變本加厲。


    江啟應在醫院裏的時候,江偌是親眼見著他的精神每況愈下,江家出事之前,老爺子身體還是很硬朗的。


    見他神態蒼老,雙眼也有濁色,江偌心下發酸。


    但這次見麵,江啟應話很少,似乎很疲倦。


    江偌拉著他幹枯褶皺的手,“爺爺,你暫時忍一下,等高律師申請到了取保候審就可以出來了。”


    江啟應點頭,說話也緩慢:“高律師他可信。”


    “我明白。”


    年邁病體,江啟應呼吸的時候有些重,“高隨說策劃殺了你爸媽的那人在跟蹤你,你之前怎麽沒告訴我?”


    江啟應住院的時候,江偌得空會去探望,順便續醫藥費,問問他身體如何,再說說她的近況。


    江偌沒向他說水火的事是怕他擔心,高隨也隻向他說了查到了水火此人。


    江偌說:“青天白日的,他也對我做不了什麽。”


    “你爸媽出事的時候,不也是青天白日的麽?”


    江偌安慰:“我又不會去那種荒涼地方。”


    江啟應垂眸想著事情,過了會兒又緩緩開口:“你要記得跟陸淮深要些東西,股份不能白給他知道麽?事情要做,自己的安危也要顧及,讓他保護你的人身安全,這點要求完全不過分。”


    “我沒開口他也這麽做了。”


    她那天從水火和陸淮深那通電話裏,依稀聽見水火說陸淮深撤了跟在她身邊的人,那天回去之後是準備問陸淮深的,不過後來也沒開口。


    陸淮深派保鏢跟著她,應該是她跟他說被跟蹤之後,但他一直沒告訴過她,也許是怕她多想,引起她不必要的恐慌?


    因為之前陸淮深跟她說過,江覲要是知道他插手,就會改變計劃。陸淮深讓保鏢暗中跟著她,估計也是給江覲提個醒,後來江覲的人撤了,沒什麽異常,跟著她的保鏢也默默撤走了。


    所以之後水火才能趁機接近她。


    但是江覲怎麽會讓水火暴露在她麵前呢?


    正如她之前所說,江覲為何要自露馬腳,對他百害無一利。


    江啟應似乎還不太能相信陸淮深會真的對江偌上心,仍怕他別有目的,所以還是不斷提醒江偌:“你也別對他完全卸下防備。”


    江偌抿了抿唇,沒答話。


    江啟應隻是搖頭自嘲地笑了笑:“我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江啟應心裏苦笑,江偌或許會覺得他謹慎過頭,但要是知道了他曾經對陸淮深做過的事,她也許會明白,為什麽不能對陸淮深放鬆警惕。


    江啟應不相信陸淮深是個以德報怨的人,除非他真的喜歡上江偌,可是再喜歡能有多喜歡呢?陸淮深可不是個看重感情和婚姻的人,以前他對江舟蔓沒感情,也一口答應了聯姻。


    可江啟應至今不明白,為什麽很早以前提出條件讓陸淮深娶偌偌,他就是不答應。


    見了江啟應後,江偌跟高隨一起離開,走出法院的時候碰見了江渭銘一家。


    一家三口,沒一個人臉色好看,尤其是江渭銘。


    江偌與他們擦肩而去,江渭銘應該是庭審的時候憋屈得很,看著江偌的後腦勺,重重哼了聲:“目無尊長!”


    江偌頓住腳步,站在高院門前的台階上,轉身看了他一眼,目光再往上就是高高掛在建築樓正中的國徽。


    她問:“不好意思,你剛才說什麽?”


    江渭銘氣死了,指著她說:“我說你不把長輩放在眼裏!!”


    江偌垂下眼睫,低聲笑道:“你連你爸都不放在眼裏,現在卻斥責我不把你這個六親不認沒有血緣關係的伯父放在眼裏?”


    這話的語氣說得那叫一個溫聲有禮,江渭銘卻火冒三丈,一個風度翩翩的中年男人被她氣得臉都漲紅了,手指顫巍巍的指著她,你了半天你不出一個字。


    憋屈加心火,高血壓都差點犯了。


    江舟蔓見狀,趕緊把她爸扶好,毫不講理地威脅江偌:“我爸要是有個什麽,我不會放過你!”


    江偌覺得這家人越來越有意思,“丟不丟人啊,這跟自己主動找別人撕逼,撕不贏就耍渾有什麽區別?多大的人了……”


    江偌最後嘟噥著看了眼這三人,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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