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覲眼底漫起陰鷙,水火根本不將他的情緒放在眼裏。


    水火看著他重複道:“你我的事跟六馬無關,你先放了他再說。”


    六馬並非那小弟本名,就如同“水火”也並非水火本名。六馬姓馬,家中排行第六,所以周圍人都稱他六馬。


    他們做的事邊緣性太強,長時間行走在灰色地帶,為保全自己,也保全跟自己有關的人,家人也好愛人也罷,藏姓埋名是常事。


    “誰說跟他無關?”江覲反而揪著這事不放了,“六馬拿我的錢,替我做事,卻替你打掩護。暫且不論這事放在你們道上說不說得通,我隻想知道,在六馬幫你隱藏行蹤的時候,你去哪裏做了什麽?一開始我就告訴過你,我不喜歡跟讓我不放心的人合作,”他眸色幽冷,笑裏生寒:“你撬走我的人,還瞞著我做其他事,我放心不了,這也不叫幹涉。”


    水火好笑:“江先生,我看你是在這個位置上坐久了,頤指氣使的毛病越來越嚴重。我水火可不是賣身給你,自此餘生就要為你任勞任怨鞠躬盡瘁。”


    江覲臉色黑個徹底,不再同他廢話,“你去做了什麽?”


    肯定是對他有影響的事,六馬才會替他隱瞞。


    水火也不再隱瞞:“去見了見江偌。”


    江覲頓時怒火直衝天靈蓋,握緊了放在沙發扶手兩邊的拳頭,指關節皮膚繃得發白,隨後拳頭一把砸在沙發上,突地站起來,指著水火怒目切齒:“江啟應的案子開庭之前,你給我跑到江偌麵前拋頭露麵?還說不是存心?”


    水火在他坐過的沙發上坐下,大喇喇地翹起腿,給自己倒了杯酒,說:“你怕什麽?那事情做得幹淨,查也查不到你頭上。”


    江覲此刻根本聽不進水火這些搪塞的話,低下身一把攥緊水火的衣領,將他整個身子都往上提了提,怒極反笑:“這種關頭鬧事,我看你是存心跟我過不去。要是因你出了紕漏,抹上這塊漏洞的方法,隻能是除掉打洞的人了。”


    出了事,水火就是替罪羊。


    就像死掉的章誌一樣。


    水火上下掃了掃他西裝革履的行頭,忽然也用力捏緊他的手腕,“我可跟你這種臉上帶笑袖裏藏刀的人不一樣,比狠你是比不過我的。”


    二人氣勢相當,比的就是誰更狠。


    江覲:“別忘了你落魄的時候,是誰給你一碗飯吃!你現在混出頭了,想過河拆橋啊?別他媽忘了你還是個重犯。”


    水火呲著嘴,拍灰似的拍了拍他的西裝墊肩,“重犯替你殺人銷贓,你是什麽?我們的社會精英,江氏新董事長的長子,江先生呐!你可要知道,你做的髒事被捅出去,別說是這些花哨的名頭沒有了,你還會變成各窮光蛋啊。”水火囂張地笑,扯著領子上的手一點點摔開:“老子起起伏伏東躲西藏好幾輪了,不怕多一回,改頭換麵又是一條好漢。”


    江覲錯就錯在,忘記了眼前的人,是亡命之徒。


    亡命之徒不怕失去,也不怕從頭再來。


    而江覲,他唯一隻怕一無所有。


    水火放完狠話又無所謂似的安撫他說:“我幫你做的事,會給你做得幹幹淨淨,不給你添麻煩,但是你也不要來惹我。”


    江覲站了起來,斂著眼皮看了他半晌,最後咬著腮無聲用手指了指他,帶著人走了。


    之後水火去給六馬解開身上縛著的繩子,六馬渾身都在發抖。


    事情到此,江覲不會再用他,而他受威脅又出賣了火哥,恐怕……恐怕連火哥也會質疑他的中心。


    “火哥……”


    “怎麽?”水火解開繩子,繼續坐在沙發上喝酒去了。


    六馬顫巍巍地走過來,啪地在他麵前跪下了,鼻涕眼淚混著流,“火哥,火哥對不起,我真的沒辦法,江先生威脅要整我媽和我哥哥姐姐。”


    六馬的父輩祖輩都是山裏的農民,幾個哥哥姐姐成年後也去了城裏做體力活兒的,無權無勢的,應付不了這些事端。


    六馬也是年輕時頑皮叛逆,高中都沒上就到了城市,跟著大哥在建築工地找了份活計,結果他不學好,常常去網吧酒吧鬼混,認識了一些街頭流氓,跟著人家胡混,知道有些法子來錢快,還不用風吹雨打受苦受累,之後徹底跟家人斷了音訊。


    再幫權貴做那些偷雞摸狗的事,又是好些年頭之後了,但他無論什麽時候,隻要手裏有錢,就會想法子捎一些給家人,讓哥哥姐姐日子好過點,也能給年邁母親養老。


    “我媽三四十才生我,我爸死後就剩她一個人,人老了日子更難過,我不能再讓我媽被我連累了。”


    火哥看著不停磕頭的青年,那卑微的樣子似曾相識,他思緒有些恍惚。


    直到“咚”的一聲,六馬磕得很重,腦殼發昏,額頭爆血。


    “別又跪又磕,老子還沒死。”火哥皺著眉點了支煙,“念你有點孝心,又是因為我才挨頓打,饒你一回,以後看表現。”


    六馬反應好久才了悟他的意思,連說謝謝火哥,我一定唯您馬首是瞻。


    …………


    江偌上車後很安靜,對水火的事絕口不提。


    鋼筋水泥到了晚上,被霓虹燈光一襯,便是璀璨萬耀眼家燈火,她專心盯著車窗之外,看得入迷。


    陸淮深也開著車,沒說話。


    這樣詭異的沉默延續了挺久,陸淮深問她:“水火有沒有跟你說什麽?”


    江偌想了想,那些話雜糅在印象裏,她挑不出一句最為重點的話作為答案。


    正愁著,陸淮深見她沉默,又問:“你沒什麽想問的?”


    江偌也不想藏著掖著,於是也就順了他的話,問了個讓她挖心撓肺想要知道的問題:“你以前跟水火認識嗎?他說了些不明就裏的話,讓人覺得你們已經認識很久。”


    陸淮深也沒隱瞞,自若坦然道:“的確認識,十多年前了吧。”


    聽他親口承認,江偌仍是一驚,陸淮深竟跟水火這樣的人有過交集?


    也許十幾年前的水火,秉性純良,並非現在的水火呢?她立刻這麽安慰自己,明知隻是借口。


    她從水火那些似是而非的話裏聽得出來,他十幾年前也並非傳統意義的好人。


    她抿著唇沒往下問。


    陸淮深看了她一眼,繼續往下說:“不過那時候他不叫水火,叫隋河。”


    江偌看向他,心底隱隱地躁動,想要知道更多。


    陸淮深頓了下,看著前方燈光暈染的路,“但十幾年前,隋河就已經死了。我沒想到他還活著,而且‘隋河’和‘水火’兩個名字,在粵語裏讀音差太多,所以我一直沒將他們兩聯係起來過。”


    江偌一愣,粵語?


    她沒忍住,急切插問道:“你在廣東待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婚色幾許:陸先生入戲太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西風灼灼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西風灼灼並收藏婚色幾許:陸先生入戲太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