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經緊繃一晚上,哭也哭累了,陸嘉樂現在已經筋疲力盡。


    賭氣歸賭氣,但已經過了失去理智的那個時候,即便不諳社會險惡,她也不想這樣孤冷地在快餐裏坐一晚上。


    小區大門逐漸被拋在身後,車裏靜默一片,陸嘉樂抱著困得眯眼睛的狗,一邊給它順毛,一邊看向反光鏡裏,發覺她大哥掃了她一眼,那眼神,甚是不歡迎。


    陸嘉樂低下頭,她穿著短褲,蒼黃的路燈光影透過車窗照在她膝蓋上,隨著車速亮了又暗。


    江偌往後看了看她,說:“到了之後,還是給你媽媽打個電話報平安。”


    陸嘉樂不安地摩挲著手機,嘴上小聲地抗拒著:“不想打……”


    同是那個年紀過來的,又都是女孩子,江偌多少能猜到一些她的心思,但又不能完全以己度人。


    江偌問她:“你就這樣離開,知不知道他們會擔心?可能你們家正因為你的出走亂成一團,家人因為你一個人提心吊膽。”


    陸嘉樂悶悶的,但是回答得很用力:“我就是要他們擔心,反正他們也不嫌亂。”


    江偌在來的路上,程嘯發消息告訴了她陸嘉樂離家出走的原因,跟她猜想的無差。


    父母婚變對於在家庭圓滿環境下長大的孩子,無疑是一種巨大的打擊,她又在青春期,嚴重點,還會給心理帶來重創。


    江偌說:“如果你的目的是讓他們擔心,那你現在目的已經達到了。”


    陸嘉樂埋著腦袋看著她的狗不說話。


    江偌又輕聲勸說:“事情總要解決,不是嗎?”


    陸嘉樂倔強地看向窗外,反手擦了擦眼淚,“解決?可我根本不知道要怎麽解決,甚至不知道有沒有辦法解決。我爸出軌是事實,那個小三還懷孕了,我現在想到我爸,就會想到那個小三,一想到那個小三肚子裏有我爸的孩子,我都覺得我爸,好惡心,我惡心得想吐,連我都這樣覺得,何況是我媽呢?可是我真的不希望他們離婚,我朋友爸媽離婚之後,她過得像個孤兒一樣,”她邊哭邊搖頭,“我不想……我不想變那樣。”


    她一邊哭到失控,又一邊想要保持平靜地講話說清楚的樣子,看得江偌心揪。


    “你可以告訴他們你的想法,就算你不想跟他們交流,想暫時離開家,你也應該跟他們保持聯絡,不管發生了什麽,你的父母對你的在乎是始終如一的。”


    陸嘉樂不停搖頭:“我爸要是真的擔心我,他就會讓那個小三打掉孩子,我媽也不會離婚。”


    江偌聽得有些沉重,陸嘉樂還是小孩子心理。可她總不能殘忍地告訴陸嘉樂,如果季瀾芷真的被傷透了心,因為孩子而勉強過下去,對她來說是捆綁。


    可邏輯一旦成立,短時間內無法打破。江偌深知無法改變陸嘉樂此時的想法,隻能先放棄。


    她看向陸淮深,他始終沒說話,也不知是不想插手陸清時的家務事,還是單純地懶得說話。


    前方暮色深濃,黑暗一直延伸到視線的邊界,陸淮深麵無表情地開著車,薄唇緊抿,側臉線條因沉默而顯得淩厲。


    一路暢通無阻,來回兩小時,到家已經快兩點。


    三人在車庫下了車,進門時,陸淮深看了眼陸嘉樂牽著的狗,剛想說把狗留在車庫裏,陸嘉樂立刻將狗抱起,紅著眼睛切切地說:“它不髒的,隻是爪子有灰,我進去給它洗洗就好了。”


    “這裏沒有狗用的東西。”陸淮深知道江偌怕狗,他也不喜歡家裏有隻動物亂竄,他有潔癖,受不了狗毛以及狗的味道。


    “給個碗喂它吃飯就好了,它不會亂在家裏尿尿,出去遛它的時候才會大便。”


    陸淮深眉頭一皺要說什麽,江偌拉住他,“沒事,一起進去吧。”


    陸淮深看她一眼,沒再說什麽。


    江偌把自己原來住的客房給陸嘉樂住,家裏每天都有人打掃,角角落落都很幹淨,她搬到主臥去之後,客房已經換上了新床單。


    陸嘉樂出門,錢包什麽的也沒帶,就拿了個手機,住在外麵,換洗衣物也沒有。


    江偌拿了件自己的t恤睡裙給她,還告訴她新的洗漱用品在哪裏,陸嘉樂紅著臉說謝謝,又小小聲補充:“太麻煩你了。”


    江偌笑說:“你跟你大哥怎麽說也是一家人,住自己家不用這麽客氣。”


    在陸嘉樂眼裏,陸淮深不像哥哥,更像是一個嚴厲難相處的長輩,本身接觸得就少,她也從來沒在他家裏住過,初來乍到,放不開很正常。


    反倒是江偌,讓她覺得像姐姐,易親近。


    陸嘉樂兩眼都是紅血絲,眼周腫得像核桃,看起來十分無辜,她手裏捏著睡衣,悄悄湊到江偌耳邊跟她吐槽:“大哥這麽嚴肅,你難道都不怕他的麽?”


    上次在爺爺家的時候,嫂子還跟他叫板,反正大哥一看她,她是渾身發涼,大氣都不敢出。


    江偌覺得,陸嘉樂用‘嚴肅’這個詞,應該是比較委婉的表達方式了。直白點應該是凶殘冷酷、不近人情等更加有衝擊力的字眼。


    “相處時間長了就沒感覺了。”江偌說。


    陸嘉樂眼睛一亮:“那說明你一開始也怕他呀!”


    江偌竟然回答不上來,想想剛認識他的時候,怕倒是不怕,反而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原來自己喜歡的是這種類型。


    但也可以歸結於她當時年紀小不知深淺。


    對,她那時就是不知陸淮深這人深淺啊!純粹是太年輕,見識短淺,被他的皮相和成熟男人的氣魄迷了魂。但是,單就這方麵來講,她的眼光還是萬裏挑一的。


    後來發現,那皮相還是好皮相,那氣魄是愈發沉穩老練的氣魄,但那人,恨到極致的時候,真恨不得與他同歸於盡。


    可讓人恨的,通常也是放不下的。


    江偌眼前一閃而過當初江家門外,她渾身被雨淋透,車窗緩緩降下,她的眼前除了陸淮深的側臉,還有靠在他肩上閉目養神的江舟蔓,她一點也騙不了自己,看見那一幕的時候,她心如刀絞。


    恍惚覺得好像已經相去甚遠,但仔細回想,又似乎在昨天。


    往事不經想,陷入回憶僅僅瞬息,憤怒和懷疑再次萌生,讓她開始質疑現在的決定,那種不真實的感覺以分秒之速變得愈加沉重強烈。


    “是不是呀?”陸嘉樂見她不回答,又追問,“你到底看上他什麽了?”


    江偌模棱兩可地答:“這個說不清楚。”


    陸嘉樂咬咬唇:“那,你們現在已經和好了嗎?”


    “算是吧。時間不早了,你洗完早點睡覺。”江偌結束了這個話題,回了房間。


    陸淮深在打電話告知季瀾芷,陸嘉樂在他這兒。


    江偌本來也有此意,陸嘉樂任性,他們也不能跟著任性,既然人確保無虞了,必須要通知她家裏人。


    往常這個點,季瀾芷早睡了,現在整個家上上下下燈火通明,實在沒有辦法了,陸清時已經在找省局裏的朋友,看能不能找關係調附近的道路監控追蹤。


    陸淮深這通電話,讓陸清時夫妻倆都鬆了一口氣,擔驚受怕一晚,整個人都有點虛浮,從來不對孩子動手的季瀾芷都有把陸嘉樂拎來揍一頓的衝動。


    陸淮深看見江偌進來,把手機遞給她,讓她去解釋前因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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