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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學忠嚇了一跳,抬眼望去,原來是癩頭阿四站在土丘上朝他吹口哨……


    於學忠讓阿四坐在車把式邊上,把鞭子扔到後麵,從懷裏摸出昨天準備給小腳女人的菜饢,撕了一半遞給了他,阿四接過菜饢,一麵狼吞虎咽一麵傻笑著對於學忠道:“叔,俺跟你去”


    於學忠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阿四又含含糊糊的說道:“叔,聽說了沒?”


    於學忠下意識的張口:“啊,啥?”


    “藍家溝蘇納什老爺一家被包衣殺光了,連小主子都被那些包衣摔死了……”


    於學忠嚇了一跳,在牛車上坐直了身子,前晚哥哥跟他說過藍家溝的事,但他沒想到會這麽恐怖


    “那些奴才是失心瘋了還是怎的?後來被剝了皮不是?”


    癩頭阿四有些興奮的道:“那些包衣殺了蘇納什老爺家裏十多口,後來被堡裏的巴牙喇發現,叔,你不知道,那些包衣仗著手裏有刀槍,又殺了兩個巴牙喇,最後被圍住射成了刺蝟,聽說穆哈齊大人氣壞了,把這些死了的包衣都剝了皮示眾,現在還吊在門口,叔,俺們路過去瞅瞅?”


    於學忠大驚,失聲追問道:“瘋了,瘋了!這些狗奴才哪裏來的刀槍?怎麽就敢跟牛錄裏的巴牙喇老爺對砍?”


    阿四翻了個白眼,把頭皮撓的碎屑飛舞:“俺不知道,聽說那些包衣拿的是旅順明國奸細送過來的刀槍,錯不了,隻有旅順明軍才有短銃,穆哈齊大人把堡裏搜了好幾遍,聽說又找到幾把弓弩,叔,你知道在誰家找到的嗎?葉赫克老爺家……”


    於學忠半晌沒出聲,身後突然有些聲響,於學忠回頭望去,原來是那個老包衣被顛醒了,於學忠眼一瞪剛想罵人,突然硬生生的忍住,反而從懷裏把另一半饢摸出來遞給他,這個饢是他路上的食物,那個老包衣接過就吃,也不領他於學忠的仁德。


    “牲口!”


    於學忠肚子裏罵了一句,身體隨著車架起伏擺動,眼睛望著前方想著心事。


    “葉赫克主子不是正白旗的領催老爺嗎?”於學忠又問了一句。


    阿四把半塊饢吃得幹幹淨淨,連沾著頭皮的手指都舔過,這才說道:“是他家的包衣黃子強,也不知道誰給他的,兩把順刀,一把短銃,都藏在馬槽下麵,”


    “是,是黃耕柱?”於學忠驚得口瞪目呆,黃耕柱他認識,是遼東清河同鄉,當年逃難的時候還是一起逃的,後來黃家幾口人都在路上死了,他依稀記得這個同村人年紀六十上下,性子懦弱,平日連雞都不敢殺的人,怎麽就敢造反了呢?


    “後來怎麽樣了?”


    “黃耕柱開始還強嘴,葉赫克老爺哪裏跟他客氣,一頓鞭子抽下去就招了,沒想到他帶巴牙喇去挖的時候一頭撞死在馬槽邊,結果還真的找到了刀槍,葉赫克老爺挨了大人的鞭子,回來後把家裏幾個包衣全抽死了……”


    “天殺的黃耕柱,也不知道發什麽失心瘋,主子哪裏虧待過他,他可是剃過頭的,一個首級在明國明碼標價五兩,明軍哪有一個好東西?這狗奴才怎麽就會真的信這些話?”於學忠朝路邊吐了口濃痰,有些厭惡的罵道。


    阿四傻笑一聲,因為阿四平日喜歡在外麵遊蕩,於學忠想精告他一句,小心被明軍的伏路軍抓了去,不過看到他腦門上一塊塊恐怖的爛瘡,頭發都掉得差不多了,哪裏還有什麽辮子……


    路過藍家溝,十幾具屍體靜靜的吊在門口,於學忠瞄了一眼,不敢多看老鄉缺了半邊頭顱的慘狀,他有種莫名的驚恐,哥哥不知道是鬼迷了心竅還是怎麽回事,居然也有逃往旅順的念頭,於學忠覺得哥哥也瘋了,他可是旗丁啊,岫岩一帶的屯堡裏,誰不知道烏林代主子親自去求巴海大人,把哥哥抬的旗?到了旅順那還不得一個死字?


    跟著巴牙喇老爺身後,為主子搶幾個包衣回來,說不定主子一高興,便許了兩兄弟分家,嫂子懷上了,主子要是能賞幾畝地,這日子不就好過了?主子還親口許了自己抬旗,要是哥哥跟著別人搶點銀子,自己去求巴海老爺,把小腳女人贖回來,兩兄弟熬了這麽多年,眼看就要過上好日子了,怎麽這個節骨眼上哥哥被鬼迷住了心竅了呢?


    一路想著心事,又走了半日,終於到了岫岩,看到城頭那些殺氣騰騰的巴牙喇老爺,心裏安定了許多,他順從的站在門口,癩頭阿四不知道什麽時候溜了,有個正藍旗的紅甲兵認出他是旗丁於學勇的弟弟,還是白擺牙喇烏林代家的包衣,便喝住了幾個同伴,揮了揮手放他進城。


    岫岩城內隻有一條破爛的街道,鋪滿了人畜糞便,臭氣熏天,於學忠把牛車停在街口的雜貨鋪,這家鋪頭賣的東西不多,就是酒和糧食,還有些南北貨,聽說東家是朝鮮貴人,跟正黃旗的關係不錯,城裏的牛錄老爺都不敢怠慢他,掌櫃於學忠見過,也是朝鮮人,店裏還請了一個叫金標的包衣打雜。


    “掌櫃的,沽酒”於學忠蹲在牆角,等前麵一個巴牙喇走了才起身,有些畏縮的走了進去。


    那掌櫃把頭從賬本上抬起,看了他一眼,用有些怪異的話問道:“沽多少?”


    “兩百斤”於學忠道


    “五十兩銀子,三石糧食”掌櫃冷淡得很,好像別人欠他一般


    於學忠把一肚子火撒在同來的那個老包衣身上:“你這個沒眼色的狗奴才,還不把糧食背進來?耽擱了主子的大事,老子抽死你這個牲口!”


    那掌櫃的點過銀子和糧食,手指著牆角一排用紅布紮口的陶罐:“二十壇”


    於學忠看到店裏沒人搭手幫忙的意思,隻能氣憤憤的和老包衣把一壇壇金太陽小心的放在牛車上,那個掌櫃冷冷看著他,等兩人搬完了,突然朝他揮手道:“過來,我有話問你?”


    於學忠趕緊點頭哈腰的跑過去“老爺,還有什麽吩咐?”


    “你家主子是哪個旗的?叫什麽名字?”掌櫃臉上稍微緩和一點


    於學忠微微愣了一下,哈著腰有些自豪的道:“我家主子是正藍旗白擺牙喇,烏林代大人,阿格旺*烏林代大人”


    於學忠剛說完,鋪頭的內室突然咣當一聲,像是有碗摔在地上破裂的聲音……


    “哦”


    那掌櫃也回頭望了望,若無其事的道:“肯定是饞嘴貓兒打了菜碗,你剛才說,你主子是烏林代大人?就是正藍旗德寶牛錄下麵那個射箭很準的白擺牙喇?”


    於學忠點了點頭,他有些驚訝,德寶主子攻打旅順失利,一個牛錄傷亡過半,事後德寶被斬首示眾,主子就是那一次被打瘸了腿,後來正藍旗遭清洗,連巴海大人都被發配到這個犄角旮旯來,沒想到今天一個朝鮮的掌櫃也知道正藍旗德寶大人。


    那個掌櫃突然衝他笑了笑道:“你在這裏等會,喝杯茶吃塊饢,我去小解一下,回來還有話問你”


    於學忠心裏有些犯嘀咕,可是聽到喝茶吃饢他就有些走不動了,


    “老爺太客氣,小人就蹲在這裏等,饢就,就……”於學忠還沒說完,掌櫃已經掀起簾子抖了進去,郭爾羅片刻,門簾一掀,那個打雜的包衣拿著盤子走出來,兩塊帶著微黃的上好白麵饢放在桌子上。


    咕咚!


    於學忠不由咽下老大一團口水,在那個打雜的示意下,於學忠拿起一塊饢咬了一口,心裏發出滿足的歎息聲。


    “哎?他,他吃過了……”


    於學忠看到打雜的拿起另一塊饢走向等在外麵的那個同來的包衣,他心裏頓時大急,又不好伸手阻止,心裏一頓亂罵,一邊罵一邊咬,這次卻小口許多。


    掌櫃用了很久才回來,又對於學忠道:“你恐怕不知道吧?咱們這個鋪頭的東家原來和德寶大人有些交情,通過他的關係賣過鐵器和糧食給正藍旗,可惜後來德寶死在旅順,路子就斷了,德寶大人為人豪爽,得知他死訊後東家甚是痛惜,今天聽到你家主子是德寶牛錄旗下的老人,我心裏就有些親切,不如這樣,我請你喝酒,你跟我聊聊德寶牛錄旗下那些老人的近況,回去我轉述給東家,東家一歡喜,總有些好處給你”


    於學忠好半天才明白掌櫃的意思,他心裏有些歡喜,又猶豫的望了望天色:“就怕耽擱了許多時日,回去主子怪罪”


    掌櫃笑**的拉著他的手道:“不妨事,不妨事,路上走得快些也就是了。”


    三日後,一封加密急報送到了皮島解百商社二樓外情司湯寶成的案頭,湯寶成費了半個時辰用原本翻譯出來後,不由重重的在桌子上一拍:“烏林代終於有消息了!”


    說完,湯寶成把譯好的急報遞給等候已久的蔡長順。


    蔡長順仔細看了兩遍,這才笑到:“還好金標心細,讓朝鮮掌櫃登記每一個客人的身份,這個方法我們要推廣到遼東每一個情報點”


    湯寶成也點頭道:“本來就應該這樣,買得起咱們高度酒的,哪一個不是八旗的富戶貴人,盯住他們的動向才是咱們應該做的事。”


    坐在角落的老炮突然問道:“有什麽計劃?”


    兩人微微愣了一下,湯寶成拿回急報又看了一遍,這才沉吟道:“前段時間咱們通過鋪頭運到岫岩各個屯堡的武器損失了大半,組織幾次包衣反抗都失敗了……”


    老炮冷冷道:“敢不敢反抗韃奴統治並不在於武器鋒利與否,當初我就說過這一點,但你不肯聽”


    湯寶成臉一放,毫不客氣的和老炮對視片刻才緩緩說道:“武器當然重要,拿著火銃與拿著石塊麵對全副武裝的韃奴甲兵,心情會一樣嗎?那些包衣血性被消磨得差不多了,我們必須給他們信心,給他們憑仗,而最好的憑仗就是,能輕鬆殺死最精銳韃奴甲兵的利器”


    老炮冷笑道:“可你的計劃還不是失敗了?不說那些小股反抗的包衣,單單咱們外情司就損失了多少人手?”


    麵對老炮的指責,蔡長順有些喪氣,湯寶成卻搖頭道:“現在說失敗也未必,我還有補救計劃,馬大人,要不要咱們一起參詳一下?”


    老炮長身而起:“算了吧,其實你心裏已經有了計劃,不是嗎?俺老炮雖然才與你相處了幾天,湯大人的獨斷專行按已經領教夠了,大人又沒有給俺指手畫腳的權利,所以,俺就識趣一點告辭罷。”


    “不送,馬大人”湯寶成哈哈一笑


    砰!


    老炮哼了一聲,把門重重關上了。


    蔡長順有些擔心的道:“老炮是大人的心腹,你這樣做,要是他回去後……”


    湯寶成失聲笑道:“外情司隻會遵守一個人的命令,你要是不明白這一點,日後你這個主官前途可是堪憂啊?”


    蔡長順怔了怔,半天才明白湯寶成的嘲笑之意,他也沒放在心上道:“你想得太多了,大人的心胸豈是我等所能猜度的?還是說正事吧,你有什麽計劃?”


    湯寶成指著急報道:“殺一個被發配到岫岩城外屯堡的韃奴瘸子,很難嗎?”


    蔡長順點頭:“派邱勇、莊士第他們趁夜摸了他?”


    湯寶成搖頭,道:“暫時不急,我還要留著他多活幾天……”


    湯寶成擺擺手,打斷了蔡長順的插言又說道:“根據金標傳回來的急報,你覺得於學勇這個人怎麽樣?”


    蔡長順張著嘴,好不容易才想起急報裏關於於學忠哥哥聊聊幾筆的記錄:“於學勇,他跟咱們的行動有什麽關係?”


    湯寶成站起身背著手在屋子裏踱了幾圈,道:“如果刨去於學忠對他哥哥的溢美之言,這個包衣把主子從戰場上背回去,抬了旗,而且在岫岩一帶屯堡有些名聲,你覺得咱們要不要利用這一點做些文章?”


    “哦?”


    蔡長順來了興趣,問道:“這個包衣能做什麽文章?”


    湯寶成道:“韃奴人心背向,統治下的漢人包衣不斷的逃亡,旅順,皮島,朝鮮,到處都有逃亡來的漢人包衣,雖然時刻麵對屠刀的威脅,他們依然義無反顧,有些人失敗了,但更多人成功了,他們來到旅順,來到皮島,他們過上了正常的人生活,大人常說,他們才是咱們這個民族的脊梁,是這個民族的精神支柱,華夏數千年,正是他們的存在,華夏文明才得以在數次外族侵略時續存,但並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勇氣的……”


    湯寶成把思緒從回憶中拉回來,歎息了一聲道:“……還有許多懦弱的漢人,他們隻有無盡的期盼,卻沒有邁出這一步的勇氣和血性,而於學勇這個包衣是韃奴的編造謊言的典型人物,給他抬旗固然是韃奴收買人心的舉動,也是欺騙那些生活在絕望中包衣一劑祈盼的毒藥,所以,咱們要把韃奴的偽裝撕下來,讓那些安慰自己說,明天會更好的包衣清醒過來,我們要讓他們絕望,如果他們能看透於學勇主奴親密無間中的假象,明白他們無論怎麽討好主子,他們永遠是最低**的奴才,隻有明白了這一點,他們才會義無反顧的投身到反抗的浪潮中來。”


    蔡長順雙眼有些紅腫,湯寶成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叔也是咱們華夏的好男兒,雖然……”


    蔡長順胡亂抹了抹眼眶,強笑著道:“寶成,咱們還是談正事,你準備怎麽做?”


    湯寶成道:“我要派人和於學勇見上一麵,我會告訴他,我們需要他出來領頭,不行,還是我親自去見他”


    蔡長順大驚:“親自去?你瘋了嗎?太危險了!”


    湯寶成點頭:“邱勇口才不好,王小七不能參加行動,你更是不擅長看透人心,算來算去,還是我比較合適”


    蔡長順堅決搖頭道:“不行,絕對不行,於學勇與他主子如膠似漆,**裏調油,你怎麽就敢斷定他有異心?”


    湯寶成沒有回答,卻說道:“於學勇這個人在岫岩有些人望,我們需要他領頭做個典型,我可以編造一些慷慨激昂的故事,嗯,我這裏預備了很多,包管誰聽了都會慷慨激昂,因為都是來源於真實事件,目的隻有一個,讓岫岩更多的包衣加入反抗韃奴統治的運動中來……”


    蔡長順被湯寶成大膽的計劃搞得心神不定,忽略了他最後那一句惡狠狠的話:“……哪怕為此犧牲更多的人。”


    “你憑什麽讓於學勇背叛主子?靠那些慷慨激昂的話?夠嗎?”


    蔡長順捋清思路後,冷笑道:“寶成,你還是冷靜一下,剛才你不知道剛才你的神情是多麽的狂熱,如果你不說明白,我不會同意這個計劃。”


    湯寶成自顧點頭,像是回答蔡長順,又像是說給自己聽:“他痛恨韃子,他也不是沒有勇氣的人,我能感覺到,我堅信這一點。”


    “你堅信沒用,你得說服我,作為外情司的副主官,我有權利叫停你的計劃”蔡長順毫不留情的反駁


    “這樣吧,我先通過商鋪和他見一麵,做好兩手準備,咱們再決定後續的計劃如何?”湯寶成換上一副討好的神情。


    蔡長順沒有說話,望著湯寶成片刻後才緩緩道:“馬大人沒有看錯你,你是絕對不會妥協的人,你也不會聽從別人的建議,哪怕你的想法是錯的,你會沿著這條路走到底。你說你有信任的人,我對此很懷疑,作為同窗和戰友,我隻希望你選擇的路是正確的……”


    湯寶成微笑看著蔡長順氣憤憤的長身而去,等他走到門口才輕聲道:“我先通知鋪頭執行應急方案,後天一早,我就出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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