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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禎六年七月八日晚


    喧囂一天的京師開始寂靜下來,偶爾吹過一陣微風,把白天的炎熱也隨之帶走。除了巡邏的五城兵丁和偶爾提著燈籠,敲著梆子的更夫外幾乎看不到人,奔波勞碌一天的平頭百姓晚間沒甚麽娛樂,也就早早安歇去了,而靠近皇城附近的內城裏,豪門大戶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今天是康妃生父方國公做壽,一大早朝廷就賜宴慶賀,文武百官下朝之後也來祝壽,崇禎也送了禮物,又命康妃回府為父賀壽,康妃不過是個嬪妃,在崇禎九個妃子中並不得寵,兼又無所出,是以很多人自持身份,隻派了心腹送些禮物也就算了。


    但來的人也不少,天剛擦黑,方府門前就掛滿了大大小小的燈籠,把這一條胡同都照得雪亮,停在府前的轎子一直排到了胡同口,還有絡繹不絕的賀喜人群站在門口,整個方府到處都是絲竹聲,打板聲,倌人歌妓的歌聲。


    方國公聽到管事來報,說是當朝首輔溫體仁來不了,隻派了個管家過來時,臉色就難看起來。


    “請管家過來一敘”方國公盡管心裏不痛快,可卻不敢失了禮數,哪怕當朝一個小小的六品禦史他這個國公都不敢得罪,更別說首輔的管家了。


    “原來是管事”方國公趕緊扶起溫方,有些挪揄的說道:“首輔大人他怕是事忙吧?”


    “國公,大人原本是要來的,連轎子都準備好了的。這才出門就遇上了宮裏太監來尋,說是召大人入宮奏對。大人分身乏術,隻能先遣小人過來報個信。大人還說了,若是回來得早,定要來國公府討幾杯喜酒喝喝”溫方不亢不卑的回到。


    聽到這裏,方國公再有什麽不滿也煙消雲散了,溫方當下又把禮單恭敬呈上,方國公掃了一眼,無非是些風雅禮物,不算寒酸也值不了幾個銀子,但對於首輔的身份倒是很貼切。


    “不妨事。不妨事,首輔大人勞心國事,正事要緊”方國公親熱的拉著溫方的手,朝府裏走去。


    喜宴很快開始,各種勸酒讓菜,猜枚劃拳聲,戲班子的開場祝壽聲大起,一時間,熱鬧無比。


    承乾宮。二十二歲的崇禎帝朱由檢正與最寵幸的田妃一起用膳,登基已經六年了,可現在的局麵越發艱難起來,雖然他拚命的掙紮。心情憂鬱加上事事辛勞,原本白皙的臉頰在燈火的照射下愈發顯得蒼白,眼角都添了幾道魚尾紋。眼窩也有些深陷下去。


    “治理國家不在一朝一夕,望陛下保重龍體。臣妾等方賴有依”田妃有些心痛的勸說道。


    “中興大明,可惜朕不是中興之主啊!”崇禎心裏歎了一下。想起了當年哥哥臨去的時候拉著他的手笑著對他說:“來,吾弟當為堯舜”


    “國是艱難,朕唯有勵精圖治,方保基業無礙,朕雖不如祖先那般英明神武,但日後能得個勤政之名,也就罷了……”崇禎帝像是跟田妃解釋,又像是自言自語。


    飯後,田妃有意讓崇禎帝散散心,便命人把自己的繪畫的圖冊(群芳圖)來給崇禎看,又鬧著讓崇禎帝給她的畫冊題跋,崇禎帝笑著答應了。


    田妃舉止嫻雅又多才多藝,文武雙全,她琴棋書畫無所不精,蹴鞠騎射無所不能,至於裝飾居室、刺繡烹飪、改進宮中儀製等,她也樣樣出手不凡,她的字師從鍾繇、王羲之,已臻能品之境。


    “凡書畫卷軸,上每諭田妃題鑒之”


    她善花卉,所畫《群芳圖》被崇禎置於案頭,時常展賞。最為出眾的還是她在音樂方麵的造詣,她善彈琵琶,撫琴更是聲遏行雲,繞梁三日,武技方麵田妃能單足立於馬蹬,百步穿楊,就是錦衣衛們都禁不住連聲喝彩,感歎道:“田貴妃若馳騁疆場,定然巾幗不讓須眉”


    田妃為了響應崇禎勤儉號召,平日都是素麵朝天,但她天生麗質,心靈手巧,甚至連崇禎所穿舊衣都是由她一丅手縫補改製,這麽一個賢內助,崇禎素來愛重。


    但今日崇禎心事重重,也無題詩的閑情逸致,他一邊心不在焉地瀏覽畫冊,一邊向旁邊侍立的一個太監問:“曹大伴到了沒?”


    那個太監趕緊躬身道:“回皇爺爺的話,曹老公早已在文華殿恭候大駕”


    “首輔到了沒?”崇禎帝又問道


    “溫大人那邊已經派人去請了,馬上就到”


    崇禎帝放下畫冊,看看田妃那張故作歡容的笑臉,心裏歎了口氣,臉上卻是神色不變的低聲說道:“起駕”


    “恭送萬歲!”


    田妃帶頭,宮女太監們跪了一地,最近幾天萬歲爺心情不好,這些都是深宮宅鬥的祖宗人精,哪個心裏沒數?當下都提心吊膽,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生怕惹出是非來。


    田妃心裏哀怨,卻是不敢多說一句,莫談國事,崇禎帝尤其重視這條祖宗家法。


    等崇禎到了文華殿時,曹化淳已經跪在甬道旁,尖聲喊著:“奴婢曹化淳接駕”


    崇禎掀起龍輦上的簾子,微微側身溫言道:“起來吧”


    曹化淳心裏感激,顫聲到:“謝皇爺爺”


    等崇禎帝過去後,他這才起身小跑著跟在車駕後麵。


    崇禎放下簾子,坐在龍輦上閉目假睡,他實在太累了,今天又是五鼓上朝,累了半天,下午一直在乾清宮批閱文書,直到用膳前就沒有離開禦案。


    今年的局勢特別艱難,一天亂似一天,每天送進宮來的各樣文書像雪花一般落上禦案,每日不看不行,看又看不完,隻好弄了個貼黃,引黃製度。這樣才稍微輕鬆了點,可是緊急的軍情密奏和塘報隨到隨時送到宮裏來。樁樁都是天大的大事,沒有什麽引黃的必要。所以他每天還是處理不完的文書,常常等他睡下的時候已經是三更天了,至於通宵不眠也是常態。


    盡管有秉筆太監讀報和擬旨,但他終究不太放心,內臣與內閣需要相互製衡,太依賴一家都不是好事,而他對於內閣的票擬更不滿意,並不是他多疑,而是太多的不學無術之輩。鬧出了不少的笑話,比如他曾在一位閣臣的票擬中看見了一個笑話:竟然把別人奏疏中的“何況”二字當做了人名。他除用朱筆改正之外,又加了一個眉批,把這位由翰林院出身的、素稱“飽學之士”的閣臣嚴厲地訓斥一頓。


    想到哥哥和爺爺常年不上朝,卻把國家治理的井井有條,他現在算是看明白了,哥哥和爺爺雖然不上朝,可是他們都有絕對信任的心腹太監替他們處理奏章,隻是在一些大方向上做些指示。


    想到這裏崇禎帝又是一陣的頭痛,前幾天為了宣府閱示太監王坤彈劾周光壁一事,朝廷上下言辭鑿鑿,大有不把王坤打倒誓不罷休的意思。各路禦史紛紛上書,說來說去都是一個意思:“王坤內臣,不宜侵輔臣。”


    “遣用內臣。原非得已,朕言甚明。何議之多也?昨王坤之疏狀。朕已責其誣妄,乃廷臣舉劾。莫不牽引內臣。豈處分各官,皆為內臣耶?”


    朕是怎麽對你們這些人耐心解釋的?朕的苦心你們不理解不要緊,你們爭氣點,朕可以不用內臣,可是你們屍素餐位,昏庸無能,卻不肯朕任用內臣,朕已經責罰了王乾,可這些人還是不依不饒,彈劾如雪片一般。


    什麽“王坤直劾輔臣,舉朝惶惶,為紀綱法度之憂。臣為法度惜,非為諸臣地也。”大有不處罰王坤就集體罷工的意思,


    “法度,你們還知道法度!”崇禎帝想到這裏,恨恨的罵了一句,但滿朝文武借王坤之事要挾自己,崇禎也沒有太好的辦法。


    最後處理又是兩敗俱傷,自己再次加罰了王坤,終於把周延儒斥退,跳得最高的左副都禦史王誌道罷免。隻是想到朝廷大事上自己束手束腳,罷了一個王誌道,他們口袋裏替補官吏多得是,但自己卻是少了個宣府閱示心腹,那些官員除了黨爭狗咬狗,罵自己倒是異口同聲,天災**罵自己,流民吃不飽飯罵自己,無論大事小事,錯的一定是自己,想到這裏崇禎又是一陣心煩意燥,輕聲鼓勵自己:“朕不及祖宗多矣,唯有事必躬親,方不負哥哥托畀之重。”


    同時心裏又在盤算著,該找個合適的時機為魏忠賢翻案了。


    就在這時,車駕停了下來,原來文華殿到了。


    下了輦,穿過前殿,一直走迸文華後殿,在東頭一間裏的一隻鋪著黃墊子的雕龍靠椅上坐下。曹化淳跟了進來,重新跪下去,行了一拜三叩頭的常朝禮,


    崇禎帝見他謹慎,隨意抬抬手道:“曹大伴,不必如此,你是朕身邊伺候的,不要和那些人一般見外了。”


    曹化淳恭敬的說道:“國家自有法度,奴婢不敢因私廢公也”


    這句話卻是說道崇禎帝心裏去了,他順手接過一個宮女端來的清茶,抿了一口,這才長歎一句緩緩說道:“是啊,曹大伴,若是那些滿朝文武心裏常記得這些,朕又怎麽會如此辛勞?”


    曹化淳突然哭了出來,跪下去抱著崇禎的腿泣道:“皇爺爺近來清減不少,奴婢這,這心裏……”


    崇禎正在若有所思的端詳手裏的青色宣窯九龍杯,聽到曹化淳說話,沉默不語片刻才說道:“起來吧,曹大伴的忠心,朕是知道的”


    曹化淳聞言趕緊起身,再不起身想演一場溫情的大戲,隻怕崇禎立馬要翻臉了,崇禎帝的脾氣他早就知道,少變通,剛愎敏感,性情多疑,反複無常,與這樣的主子相處,不能疏遠心懷怨恨,也不能太過熱切,期間的尺度並不容易把握。


    曹化淳完全知道崇禎帝招他是什麽事情,但他假裝不知道,等崇禎帝先提。


    站在旁邊伺候的幾個太監和宮女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音,隻是偷偷打量著皇上麵部的表情和他端詳杯子的細微動作。他們知道這個時候應該回避了,但還沒有皇上的話語。他們也不敢自動的回避,他們是這個世界上最有眼色的群體之一。因為沒眼色的隻能去倒馬桶,洗衣服。


    看到皇上的眼睛離開了杯子,一個宮女上前一步,用雙手捧著一個堆漆泥金盤子把茶杯接過來,小心地走了出去,崇禎剛抬手,其餘的宮女和太監們都在一兩秒鍾之內躡著腳退了出去。


    文華殿沒了旁人,崇禎帝站起身踱了幾步,才微微皺著眉頭說道:“曹大伴。登萊監軍宗元方此人聽說是你舉薦的?”


    曹化淳趕緊跪下來道:“回皇爺爺,宗元方的確是奴婢舉薦,皇爺爺莫非還不知道吧?宗元方也是信陽舊人呢?”


    崇禎大為吃驚,微微張口道:“啊,是嗎?”


    曹化淳點頭道:“是啊,當年王老公死後,奴婢也受了些牽連,被逐出京師,門下眾人眼見奴婢淒涼。都作鳥獸散,隻有這個宗元方隨身侍奉,忠心是有的,奴婢也曾猶豫過。登州平定之後並無大事,高起潛又調關錦督兵,奴婢當時是這麽想的。登州殘破,正是要個忠心之人替皇爺爺盯著。其他人奴婢也不放心。”


    崇禎點點頭,對於曹化淳的安排很滿意。當年曹化淳受魏忠賢逼迫,弄到南京守皇陵,當時誰都以為曹化淳會老死那裏了,這個宗元方居然還能不離不棄,光是這份忠心就難得可貴了。


    曹化淳見崇禎眼角舒展,又道:“奴婢當時認為登州殘破,正是需要修生養息的時候,是以派遣宗元方去監軍,也是給皇爺爺盯著那些貪瀆的官員,讓登州百姓少受些盤剝,不敢欺瞞皇爺爺,奴婢心裏也是有那麽一點提拔心腹這小小私心的,皇爺爺恕奴婢……”


    看到曹化淳又要磕頭,崇禎趕緊阻止道:“曹大伴快起來,誰忠心為朕辦事,朕心裏自然是知道的,你起來吧,這個宗元方上書的旅順防務條陳不錯,甚得朕心,你舉薦有功,朕又怎會責怪你?”


    曹化淳泣道:“有皇爺爺這句話,奴婢就,就知足了……”又磕了兩個頭,滿臉掛滿了淚珠才起身。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年長的太監提著宮燈進來道:“皇爺爺,首輔大人已經在殿外等候了”


    崇禎帝點頭:“快請”


    又轉身對曹化淳道:“曹大伴,你先回吧!”


    曹化淳與溫體仁在前殿相遇,彼此用眼神交換了一下信息,沒有說話。


    直到無人處,曹化淳才轉頭對身後的小太監吩咐到:“去告訴宗元方,咱家替他攬了不少是非,幹係太大……”


    小太監等了半天,曹化淳卻沒了下文,有些驚奇的道:“曹老公,就這樣?”


    曹化淳點頭:“就這話”


    崇禎帝見到溫體仁進來,卻端坐了身子,不再象見曹化淳那般隨意,溫體仁以君臣之禮見過後,崇禎帝又命太監端來凳子賜座,溫體仁少不得又道謝一番方才搭了半邊屁股落座。


    溫體仁也知道崇禎召他奏對是為了什麽事,但他不敢多言,雖然自從周光壁倒台後,崇禎帝把對周光壁的寵愛都投放到自己身上,京師和南京很多人彈劾他,都被崇禎帝留中,但伴君如伴虎,誰知道自己哪件事會突然不入陛下的法眼了呢?


    “先生”


    崇禎帝低聲說道:“近來多有禦史彈劾本兵張鳳翼昏庸無能,先生朝議卻默然不語,卻不知先生如是想?”


    溫體仁知道崇禎帝對張鳳翼的不滿已經到了臨界點,他早就通過內官收到了崇禎帝評價張鳳翼的話:“……性格柔弱、辦事昏庸.兵事無所計劃”


    但溫體仁還是決定要保一保張鳳翼,當然是為了自己,張鳳翼不通兵事,卻恰好突出了他這個首輔的重要性,溫體仁希望張鳳翼這個陪襯能幹到旅順大捷平息之後,至少也要把三方製衡策確定下來後才能倒台,新任人選他都物色好了,楊波通過快馬傳信,金州之戰的捷報已經放在了他的案頭,而崇禎帝現在才看到黃龍的求援書而已。


    想到這裏,溫體仁微微一笑道:“陛下。言官捕風捉影,最喜做聳人聽聞狀。老臣倒是覺得,這張大人運籌帷幄。最近也立下了些許功勞呢?”


    看到崇禎帝等待他說明,溫體仁腦海裏仔細想了想才說道:“陛下,老臣先說說這山西賊,三月十五,山西兵擊賊於陽城北,又設伏於三纏凹,賊至,伏起,生擒滿天星。巡撫許鼎臣。獻俘闕下,奏道浚功第一,但張大人運籌帷幄之功,亦不可不提”


    崇禎皺了皺眉頭沒說什麽,溫體仁似乎沒看到崇禎的動作,自顧侃侃而談:“二十四日乙酉,賊犯陽城,兵部急調曹文詔剿撫,敗賊子於陽城。五月二十九日庚申,文詔又襲賊於偏店,賊盡南奔。兵部又急調諸將會兵逐之,奪馬騾數千。賊自邯鄲南走。”


    “……再說說河南賊,賊在河南,沿山州縣。無處不到,正月十五日丁未。左良玉敗賊於涉縣之西,斬其渠賊。望其旗幟皆縻然。賊勢尚熾,謀犯河南,副將芮琦戰死武安。


    “……二月,賊踞林縣山中,饑民相望而起,良玉敗績於武安,兵七千先後失亡殆盡,中軍曹鳴鶚陷沒趙塞,河南賊益熾,長驅保定,危急時刻,兵部遣兵備盧象升禦保定,大勝之”


    “……三月,詔總兵鄧玘將川兵二千,益以土司馬鳳儀兵,馳赴河南。未幾,鳳儀敗歿,賊入清化。遊擊越效忠登屋擊賊,墮地死。遊擊陶希謙在武安出禦賊,會日暮移營,賊乘之,落塹死。兵部調左良玉馳救清化,賊方去。後馳武安,勝之於三井,獲賊首小秦王。兵部又調曹文詔自晉來援,涉勝於毛嶺。”


    崇禎帝心裏卻是不以為然,這些勝利都是靠著將士一心,奮力殺敵,與兵部又有什麽功勞了?尤其是那個曹文詔,隻要調他去哪裏,哪裏的流寇就不戰而走,其標將曹變蛟更驍勇,時為之謠曰:“軍中有一曹,流賊聞之心膽涼。”


    這些事情連崇禎都知道,關兵部什麽事?


    但溫體仁硬是要把這些功勞攬在兵部身上,崇禎也不好出言駁他的麵子,當下就略過不提,又問道:“今年各省積虧鹽課銀多少?”


    溫體仁略一沉吟,不慌不忙的答道:“回陛下,各省已積虧鹽課共計三百二十萬餘兩了。”


    崇禎帝點頭,他對溫體仁的記憶很有信心,溫體仁若是記不清,肯定會如實稟告,但那種事情極少發生,但如果他回答的數目,對照冊子不會差分毫。


    聽到數目巨大,崇禎帝搖頭道:“這樣下去不行,積虧太多。”


    溫體仁小心看了看崇禎的臉色,道:“老臣已經著落有司,命各省今年十月之前如數全解,否則指名懲處,其他金花銀積負現征、帶征勒完,老臣卻是不怕做這個惡人。”


    崇禎聞言頓時大喜,點頭很是溫勉了一番,接下來又問了問新發布的知推法,溫體仁知道崇禎帝對朝中黨爭頗為失望,想從民間推舉出一些沒有什麽背景的人才,當下心裏冷笑數聲,麵上卻是恭敬的說道:“知推之法大好,先前館員多選庶吉士。至是,以時方多故,欲知郡邑利弊,而重知推,亦時事之一變也”


    崇禎點頭:“推舉那些民間之士,科道日後不必細考,朝廷取士以知推為先”


    崇禎又道:“流寇蔓延,各路兵將有功有罪,當設監紀”


    溫體仁點頭附和:“自該如此”


    沒等崇禎接口,溫體仁又道:“陛下當選知兵之人,分入曹文詔、左良玉諸營,紀功過,催粗餉,明法度。”


    崇禎大喜,溫體仁不像其他迂腐之人,那些禦史上疏彈劾,說什麽效仿唐之魚朝恩觀軍容使,朝廷雖乏人,奈何使刑餘之人,與知軍國重事矣?


    溫體仁帶著同情的眼光看了看崇禎帝,所謂的知推、監軍其實沒有任何效果,那些民間取士的人才要不被同化,要不被排斥,根本是無本之木,至於監軍,


    想到監軍,溫體仁突然問道:“陛下,今日旅順急報,不知陛下……”


    崇禎點頭道:“朕請先生來,正是因此事心憂”


    看到溫體仁沉默不語,崇禎帝又說道:“旅順石城一帶,為天津門戶,奴賊所必爭之地,旅順十萬火急,水師克期不至,黃龍孤軍固守,以先生之見,這旅順能守得住嗎?”


    溫體仁想了想說道:“陛下,據登萊巡撫嚴坤之的密報,不是說急調即墨營救援旅順了,這孤軍一說,從何而來呢?”


    崇禎帝臉上略略一放,冷冷的說道:“朕聽聞,這登萊巡撫嚴坤之乃是先生舉薦的?”


    溫體仁聽到崇禎帝發怒,趕緊跪在地上連連稱罪。


    崇禎帝勃然大怒,尖聲罵道:“朕不知道這嚴坤之安得是什麽心?登萊總兵陳洪範下轄五千兵馬,這嚴坤之不調陳洪範兵馬救旅順,卻調即墨海防營不足兩千的老弱殘兵!登州距離旅順一日即到,即墨營舉旅順三日!朕倒是想問問,他嚴坤之安得是什麽心?”


    溫體仁心裏有底,不慌不忙的說道:“陛下暫息雷霆之怒,且容老臣分辨,這即墨營嘛,陛下也是聽過的。”


    “朕不記得聽過這什麽即墨營?”崇禎冷冷的回道。


    “陛下怕是忘了,去歲十一月二十八日,山東聞香教聚眾造反,陛下?”溫體仁抬頭詢問


    “噢?”崇禎突然想起了什麽似地點頭到:“是了,這個朕倒是記起來了。”


    溫體仁又小心的說道:“當初平了聞香教的,就是山東即墨營”


    “哦!”崇禎再次點頭:“先生這麽一說,朕真是忘記了,當時報捷文書朕還看了好幾遍呢,是八百即墨營破萬餘聞香教匪吧?”


    溫體仁趕緊點頭:“陛下事務繁雜,一時沒想起來罷了。”


    “先生請起”


    崇禎笑意盈盈的親手把溫體仁攙扶起來:“隻是,那嚴坤之舍近求遠,所為何來呢?還望先生教朕”


    溫體仁坐回了久違的凳子,心裏有些感慨,麵色平靜道:“老臣並不知道嚴坤之意圖為何,不過以老臣猜測,即墨營能戰,此乃其一,登州無船,陳洪範雖有五千兵丁,無船卻插翅難飛,此為其二也……”


    就在這時,一個太監奔進來道:“稟皇爺爺知道,有登州嚴坤之,宗元方等急報到,皇爺爺曾說,有登州急報需第一時間報,故奴婢……”


    那個太監還沒說完,崇禎帝發怒道:“還不拿來,盡在扯什麽?”


    太監趕緊起身,把塘報恭敬的送了上去。


    片刻!


    咣當一聲巨響,崇禎帝臉上出現潮紅,他突然發狂般把桌子上的青瓷花瓶抓起來狠狠砸向地上,把所有人嚇得趕緊跪在地上,連大氣都不敢喘,連當朝首輔溫體仁也是如此……(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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