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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大人請起!”戚之悌微微一笑,將早國權從地上扶了起來,看到對方臉上早已是涕淚交加,哪裏還有平日裏統軍大將、國家重臣的樣子,心中不由暗自得意:“早大人不必擔心,我給你看這封信並非是要舊事重提。這信裏也寫的很清楚,基隆之敗乃是因為海軍中南北之爭,將校不合,才使得事權不一,並非早大人之罪。”


    “多謝戚相公,不知這封書信是來自――?”早國權站起身來,低聲問道。


    “哦!是宮裏的林娘娘遣人交給本官的!”戚之悌微微一笑,不動聲色的將那封書信放回袖中:“早大人請放心,你我將來同殿為臣,這樁事就讓他過去吧!”


    “多謝相公,下官今後自當以相公馬首是瞻!”早國權倒也是知機的,趕忙表明忠心,他當然不會相信戚之悌說的不會舊事重提的許諾,正如他剛才說的,基隆之敗是因為海軍中南北之爭,將校不和,可你早國權是都督台灣、福建諸軍事,手下將校內鬥成這樣了,一個禦下不嚴的罪名是怎麽也跑不脫得了。對方方才那一番話分明是告訴自己老老實實的,否則要你死不過是一翻掌的事情。


    早國權也是在朝中打混了幾十年的老油條了,到了此時已經把事情的原委猜想的七七八八了。想必那戚之悌登上相位之後,覺得大順現在是多事之秋,身邊不能沒有一個熟悉軍務的人,而他在又軍方並無根腳,弄一個人進內閣又怕自己壓不住。正好自己有痛腳抓在他手上,於是使功不如使過,便把自己弄來當這個兵部尚書了。自己如果聽話還好,若是敢亂動彈,他舊事重提,反掌就把自己給滅了。剛才他拿出那張書信來,想必也有故意向自己炫耀與內廷的密切關係,恫嚇自己的意思。想到這裏,早國權不由得心中暗怒:“好你個戚之悌,我與你無冤無仇,竟然把主意都打到我身上來了。好,如今形勢比人強,我隻有低頭聽命,待到時勢反轉過來,看我不滅你滿門就不姓早!”


    早國權正在肚子裏賭咒發誓,胡克勤與沈宏茂從外間進來了,胡克勤笑道:“老夫年紀大了,腳力衰退,方才不小心扭了一下,多虧沈大人扶我過來,見諒見諒!”


    “胡公小心了!”戚之悌站起身來,伸手托住對方右肘:“飯菜都有些涼了,不如我讓人再送一份來?”


    “無妨,反正是熱天,飯菜也涼不到哪裏去!”胡克勤笑了笑:“這是宮裏,我們做人臣的還是注意些好!”


    “胡公說的是!”戚之悌微微一笑:“我等已經吃好了,要不飯後我等休息半個時辰,然後接著商議?”


    “也好!”


    轉眼之間天色已經是黃昏了,早國權滿臉笑容的走出宮門,早已在門口等候已久的曲端的趕忙應了上來,一邊招呼自家的馬車,一邊陪著笑臉道:“大人,這邊來,請上車!”


    早國權點了點頭,登上了馬車,剛剛上車,他臉就好像蒙上了一層寒霜。變得陰沉而又可怖,跟著他上車的曲端沒看到他的臉色,口中正說著:“大人,不,現在應該叫您相公了,您今年才四十有六,就已經入閣為相,就算是在勳貴裏也算的是早達了呀!”


    “哼!”早國權沒有說話,這是曲端也看出來自己家老爺的臉色難看的很了,他小心翼翼的將稱謂又變回來了:“大人,發生什麽事情了?”


    “哼,你連女官的虎皮都敢扯出來。好,現在我拿你沒辦法,不過我們走著瞧!”


    雲南、昆明、新平鐵礦。


    已經是正午時分。由於附近是礦山的關係,不遠處的山頭上幾乎所有的植被都已經被鏟平,亞熱帶灼熱的陽光照射在光禿禿的碎石地上,升起一股股白煙來。由於被暴曬的原因,透過靠近地麵空氣的陽光發生了的扭曲,以至於遠處的人和物體的形狀都發生了輕微的變形。


    “給我拿點水來!”吉建章接過身後的隨從遞過來的水袋,狠狠的灌了幾口。在這種酷熱的天氣下,喝下去的水就好像立刻從毛孔裏麵滲出來,變成了汗珠被蒸發出去了。他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低聲自言自語道:“這狗日的鬼天氣!”


    “總經理,礦山的幾個管事都我都叫過來了!”一旁的隨從躬身稟告道,在他的身後,站著六七個腰圓膀粗的漢子,這些人都穿著短褲短褂子,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傷痕,眼中的甚至還有斷了腿的。原來這些都是在征緬戰爭中受傷的順兵,陳再興便將其中挑選了幾個忠心的安排到礦山來做監工。


    “總經理!”管事的一起向吉建章躬身行禮,作為昆明製鐵所和新平鐵礦的負責人,他們對吉建章十分熟悉,知道這個陳大人十分信任的年輕人並不是那種城府深沉,很看重禮節的人。


    “人都到齊了,我就不客套了!這次來我是為了一件事情,製鐵所的第三台和第四台轉爐已經就要開爐了,但是所需要的鐵礦石不夠,現在廠裏儲備的礦石最多隻能用二十天了,如果是加上新建成的兩座爐子,隻能用十二天。所以必須加快采礦的速度,你們有什麽建議嗎?”


    監工們對視了幾眼,為首的那人上前一步,恭敬的答道:“總經理,您也看到這天氣了,熱得讓人受不了,就讓人恨不得讓人把皮都給扒下來,再棒的小夥子幹上兩個小時都得累趴下。礦山裏的緬甸礦工分兩班幹活,每個星期都有死人的,這樣下去,不要說增加產量,就算是保持產量都很難了!”


    吉建章皺了皺眉頭,作為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知識分子,他對於眼前這些舉止粗俗的礦工和前兵痞本能的感到厭惡,但他還是耐住性子問道:“那你的意思是人手不夠?”


    “是,總經理,兩年多前一共給了這裏四千三百五十七人緬甸勞工,在接下來的兩年多時間裏,平均每個月會有一百五十到兩百人的補充。但是現在礦山裏隻剩下四千兩百多人了。但是現在表層的礦也都挖的差不多了,接下去都要打井下去,花費的勞力要多得多呀!”


    聽到對方的報上來人數,吉建章的眉頭皺了皺,他自然知道對方口中這些數字的含義,雖然他並不是很情願想到這些數字背後的血腥,但還是低聲問道:“一個月要死兩百人?這麽多?”


    “沒那麽多,不過也少不了多少,大概一百七八十吧!夏天和春天多點,秋天和冬天少點。春天疫病多,夏天天氣炎熱,都死人多!”那監工頭目歎了口氣:“這礦山的活太辛苦,多棒的小夥子也頂不過三年,加上各種事故。少的也不全是死的,那些緬甸人還有逃走的,加起來大概就那麽多!”


    聽了監工頭目的這些數字,吉建章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作為整個鋼鐵廠的總負責人,他自然是有權限知道這一切,但是出於某種精神上的潔癖,他從來沒有主動去了解這一切,但是到了現在這個時候,自己必須主動去了解這一切了。畢竟這個鋼鐵廠不但是自己的理想,還關乎著自己切身的利益和未來。想到這裏,他看了看不遠處的礦山,低聲道:“你在前麵帶路,帶我去礦山裏轉轉,看看有沒有減少礦工死亡率的辦法!”


    “是,總經理!”那個管事聞言一愣,隨即站直了身體,大聲答道。


    吉建章費力的走過一段山路,這段山路本來是用開采鐵礦的碎石鋪成的,但在大量車輛的碾壓和雨水的衝刷下,已經變得凹凸不平。若非兩個監工在一邊扶著,好幾次吉建章都差點從山坡上跌下去。終於,他沉聲問道:“這路為什麽不修一修,碎石你們這裏多得是,隻要出些人力就可以了!”


    “這個!”那礦山管事苦笑了一聲:“總經理,不是我們不修路,實在是礦石要的緊呀!自從鐵廠開爐以來,每個月要的份額都在往上漲,我們實在是抽不出人手來呀!”


    “是呀,總經理!而且那些緬甸勞工都是些懶骨頭,能怠工就怠工,有些時候還故意把工具弄壞,牲口弄死。半年多前我們讓一群勞工修路,結果他們竟然將拉碾子的牛從山坡上推下來摔死了,還弄傷了我們兩個人!”


    “好了,好了,別說了!”吉建章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陰沉了起來,那個監工頭目看到他的臉色不好,趕忙低聲道:“總經理,我明天就抽人把路修修。”


    “嗯!”心煩意亂的吉建章擺了擺手,他指著不遠處的一個大坑問道:“那邊就是礦坑嗎?”


    “是,總經理!”


    吉建章走到礦坑旁,礦山的表層浮土已經被移去了,露出了下麵的礦床來。含有豐富鐵元素的岩石呈現出一種暗紅色。從吉建章所在的位置看下去,可以看到在對麵的礦床上,有上千個灰點正在蠕動著,空氣中傳來鐵器敲打在岩壁上的清脆響聲。那每一個灰點都是一個礦工,他們將富含鐵元素的礦石從山體上敲下來,然後裝在籮筐裏,倒到後麵的經過硬化路麵的鐵軌車上,這些軌道車上的礦石將被牛或者馬牽引到山頂上來,然後在經過選礦得到的精礦將通過專軌火車運到位於安定的昆明鋼鐵廠作為煉鋼原料。


    多謝書友見習警員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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