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爵將重劍搭在我的脖子上,滿臉惋惜的說道:“很可惜,公爵大人,小聰明終究敵不過真本事,您還有什麽要說的嗎?”他認真的詢問著,劍鋒分寸不離,顯然不準備放我一馬。{哈


    心底一時湧起千言萬語,又似乎無從說起,罷了,當初既然到這個時代來的突兀,臨走便踏踏實實的離開吧,死在一位值得尊敬的騎士手裏,算不得多丟人。“感謝您結束我的痛苦,朋友,能敗在您手上是我的光榮,動手吧。”發自內心的感‘激’笑著,我輕輕閉上眼睛,等待終極時刻的到來。


    “痛苦?”他重複著我的話,先是疑‘惑’,不過很快釋然,“是該痛苦啊,人生在世,誰能避免背上沉重的負擔呢?”老伯爵理解的點著頭,稍稍移開緊貼皮膚的重劍,“請代我向您的夫人致以問候,如果……如果見到兩位公爵大人,就說……我辜負了他們的重托,願上帝懲罰這個該死的罪人吧!”


    “你盡力了,朋友。”我故意省去敬語來拉近兩人的距離,老伯爵覺察到善意,欣慰的微笑。


    “直到此刻,您仍舊是我最欽佩的對手,希望上帝保佑您的靈魂升上天堂!”他動動手指,握緊了劍柄,隨著身體的動作,重劍慢慢蓄力,我再次低頭合目,默念起教堂的安魂彌撒,“再見,公爵大人!”


    耳邊疾風掃過,涼颼颼的令人不寒而栗,這就是死亡的滋味嗎?眼角刹那噙滿滾燙的淚水。毫無征兆的奪眶而出,順著臉頰緩緩淌下,“等等!我不是死了嗎?不過這真實的觸感和入耳的喧囂……難道天堂也避免不了煩‘亂’與戰爭?”我不敢睜開眼睛。害怕目睹同凡間一模一樣的慘象。


    “您擅自決定了我主人的生死,這樣合乎禮數嗎?”這嗓音……是代號四!我猛地抬頭,視野果然被黑袍擠得滿滿登登。


    “‘穿黑衣的魔鬼’,終於見到了。”老伯爵退到幾步開外的地方,表情隱隱黯然的捂著手臂,好像受傷不輕,他把臉扭向我。語氣失望的講道,“小看您了呀,公爵大人。怪不得乖乖的等死,原來早埋伏了‘陰’招,嗬嗬,我又叫您騙了。老家夥腦筋轉得慢。必然得吃悶虧的。”


    “您聽我解釋,伯爵,這……”我慌忙站起來,雙手在代號四和自己之間指來指去,支吾半天還是無話可說,“唉……無論辯解什麽您都不會相信,算了。”我無力的擺擺手,耷拉著肩膀苦笑不止。“你為什麽要救我呢?讓我死了多好……”這話是對代號四說的,她擋在我身前。仿佛一麵厚重的盾牌。


    刺客頭子可能沒想到我竟會這樣,耳朵僵硬的抖了抖,代表心中情緒的‘波’動,“我的任務是活著帶您回家。”她冷冷的回答。


    “可你毀了我的光榮!”


    “沒用的虛名和好好的活下去,哪個更重要?”代號四連珠炮似的發問,“別跟我說您變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教誨依然縈繞在耳邊呢。”她不留情麵的諷刺道,一字一句鋒利的像根直刺靈魂的鋼針。


    老伯爵突然鼓起掌來,臉上掛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笑容,他裝模作樣的環視四周雙方士兵如火如荼的廝殺,化身為屍山血海中獰笑的死神,“我們是不是,得做個了結了?”受傷的胳膊流血潺潺,染紅了轔轔鎖環。


    “已經了結了。”代號四沒頭沒腦的應道,“用不著那麽麻煩,傷您的匕首淬著毒,估麽時間差不多了。”


    “什麽!”這是我發自肺腑的驚呼,絲毫沒有誇張的成分,“你實在太過分了!”我沒好氣的數落她一句,上前攙住因毒‘性’發作而站不穩的老伯爵,“對不起,是我害了您,對不起……”


    老人的眼角、鼻孔和嘴‘唇’都在流血,放大的瞳孔‘精’神渙散,他‘摸’索著抓住我的手,用盡生命最後的力氣問道:“請告訴我實話,公爵大人……咳……我的、我的小利奧,他究竟死沒死?”


    “他還活著!還活著!和我的兒子小馬丁待在一起,我發誓!”心中的那股酸楚為何如此熟悉,這是失去朋友的悲痛嗎?像當年不得不親自下令殺了澤雷一樣?上帝啊!您為什麽總以折磨凡人為樂?


    “我真傻,真傻……”老伯爵自嘲的笑著搖搖頭,鬆開緊握著我的手,“竟然想從一個謊話連篇的人嘴裏詢問真相,哈哈!”他邊笑邊劇烈的咳嗽,濃黑的汙血不斷湧出,生命的跡象正一點點消失,“真不……甘心啊……”胳膊一沉,老伯爵溘然長逝,至死都沒有原諒我這個“騙子”。


    “萊希菲爾德伯爵已死,你們繼續抵抗沒有意義,快投降!”代號四扯著嗓子大喊,離我們比較近的人‘迷’‘迷’糊糊地看過來,馬上‘露’出天差地別的表情,對手的傭兵呆若木‘雞’,奈梅亨士兵歡呼雀躍,這消息通過幾百張嘴口口相傳,迅速輻‘射’到戰場的每個角落,大家全停止了打鬥,不知所措的站著。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我失魂落魄的抱著老伯爵業已變涼的遺體,眼前的陽光忽然被擋住,幾團模糊不清的影子占據了所有空間,我沒有來的渾身發抖,感覺寒冷刺骨,“大人。”是歐文那永遠熱情似火的聲音,驅走了心頭不少寒意與‘陰’霾,“這幾位是……大人,您怎麽了?沒事吧?”


    “還好,不過失去了一位老友,悲傷過度而已。”我幹澀的笑笑,疲憊的問,“你剛剛要說什麽?”


    “啊……是這樣,萊希菲爾德伯爵麾下的騎士見情況不對便想突圍,我們奮力阻攔未能成功,有十幾騎往西逃走了。”歐文說完,閃身讓出旁邊幾個人,一一給我介紹,“他們是傭兵團的兵長,願意無條件投降,想來向您表示敬意。”話音未落,幾個打扮的‘花’裏胡哨的中年人依次彎腰行禮,態度相當恭敬。


    “上帝眷顧的公爵大人,能親眼目睹您的赫赫風姿是我的榮幸。”為首的穿著鎖環極細的鎖甲,斜披昂貴的‘花’豹皮,這玩意本土不產,多由薩拉森商人從東方販來,估計他得到的手段不會太光彩,“我是‘黑森林’傭兵團的總兵長,呃……您知道,為了方便同您這樣的大貴族洽談業務,我專‘門’找美因茨大教堂的神父起了個叫得出口的名字――德.瓦爾德,他說這是文明話‘住在森林裏的人’的意思。”


    “願上帝賜福於您,奈梅亨公爵大人,我是‘黑森林’傭兵團步兵兵長,‘瘋驢’。”另一個身材稍矮的壯漢介紹自己道。


    “我是‘黑森林’傭兵團弓箭兵長,‘鷹眼’,尊敬的大人。”這回說話的人又高又瘦,手指纖細漂亮,絕對適合彈鋼琴。


    “我們……”那個自稱總兵長的德.瓦爾德扭扭捏捏的解開腰間懸掛的薩拉森風格彎刀,可能是他某次“生意”的收獲,教廷和各國都有明文規定,非騎士者沒有資格配用長劍,否則按瀆神及僭越治罪,所以這好歹管著上百號人的傭兵團長隻得拿異教徒的寶刀充數,“請接受‘黑森林’的投降,結束這無謂的爭鬥吧,公爵大人。”總兵長單膝跪地,畢恭畢敬的雙手將裝飾有羽‘毛’和天鵝絨的彎刀舉過頭頂。


    我欣然接受投降,這異域風情的武器還蠻對胃口的,“起身吧,德.瓦爾德兵長,我以奈梅亨公爵的名義宣布,彼此不再處於敵對狀態。”“豹紋男”點頭哈腰的站起,我盯著他因緊張而不停轉動的眼珠開口道,“你的人剩下多少?”


    “嗯?”敏感的總兵長不易察覺的挑了挑眉‘毛’,眼角閃過的狡黠很像嗅到商機的猶太販子,“您……想雇傭我們?”


    “‘混’蛋!公爵大人問你什麽就回答什麽,哪那麽多廢話!”歐文生氣的喝罵,老爺派頭十足。


    “是我唐突了,大人。”江湖裏‘摸’爬滾打的總兵長自然是個懂得察言觀‘色’的人‘精’,立馬卑微的道歉,“具體人數沒來得及清點,但籠統估算下,不缺胳膊‘腿’可以打仗的應該不少於一百人吧?”


    “一百人?”這數字基本在我的意料之中,一百個能打能殺的傭兵總聊勝於無,“萊希菲爾德伯爵當初是以什麽樣的價碼雇傭你們的?”


    一提到錢,“豹紋男”兩隻眼睛頓時‘精’光四‘射’,他隱秘的同其他兩位兵長‘交’換個眼神,諂媚的答道:“每人每天一枚銅幣,重步兵五枚,我們幾個領頭的另算。說真的,公爵大人,伯爵隻支付了頭十五天的傭金,許諾到了聖加耳後拿當地的過境稅補足餘額的,可他食言了,說是戰爭時期稅收不足,僅掏出餘額的五分之一不到,他們人多勢重,還有騎士,我們忍氣吞聲到現在……”


    “我出雙倍的價錢,並且替萊希菲爾德伯爵補齊拖欠的傭金。”三個傭兵長的嘴巴不由自主的長大了,歐文暗地扯著衣服,提醒我窘迫的財政現狀,“先說好了,我的首付款,得等拿下聖加耳再給你們,聽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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