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蘭人的重步兵雖然受創後撤,但還保存著一戰的實力,他們跟在輕騎兵後麵悄悄摸近奈梅亨的陣地,波列斯瓦夫顯然在自己的本陣看到了這個情況,戰場上人馬爭鳴的慘叫呻吟停歇之後,波蘭人那邊又傳來催促進攻的號角聲。水牛角製作的粗大號角聲音雄渾肅穆,聽起來類似於光榮遊戲裏經常奏響的法螺,可是搭配上波蘭金戈鐵馬的壯麗畫麵高下立判,鬼子遊戲裏的家夥事看起來很像小孩子過家家。


    “他們上來了,大人!”一個士兵眼尖的發現波蘭重步兵正從輕騎兵狼藉遍野的屍體中間壓上來,指著我們的側翼嚷道。


    “該死,他們竟然陰魂不散!”我懊惱的罵了一句,反手去夠掛在腰上的火油瓶子,摸到它粗糙的表麵心裏才有了底。這玩意現在可是我屢試不爽的戰場殺器,絕對稱得上中世紀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極具威懾力的存在,而且是奈梅亨獨家壟斷哦!為了能延續自己的科技優勢,我專門吩咐萊昂納多為提煉出火油的學者漲了三倍的年金,提供獨立的實驗室以及專職隨從,受到全天候的嚴密保護,防止秘密外泄,另外還撥給足夠的人手日夜不息的生產,卻仍舊不能完全跟得上消耗。畢竟現有的手段過於落後,提純合成的效率都很低下,可以保存並使用於實戰的數量微乎其微,再加上奈梅亨每次出戰幾乎都帶走所有的庫存,所以根本達不到無限量供應的水平,這次遠征也是如此。經曆幾場小規模接觸戰火油所剩無幾,餘下的除了裝備公牛的敢死隊,餘貨都集中到了我手上,一直掛在弓箭手的後腰準備留到戰役的關鍵節點扭轉局麵。


    我用力把火油瓶子從腰帶上扯下來,攥在手裏猶豫著拿不定主意,要是再擋不住敵人,崩潰便是必然的結果,等待好久的也許就是這個時刻,管不了那麽多了,我抬頭望向傳說中有上帝俯瞰眾生的天空,希望冥冥之中的神秘力量能給自己答案。奈梅亨雖說暫時掌握局勢,但士兵們都已經極大地透支了體力,之所以還能保持人心不散都依靠作為中流砥柱的新衛軍在堅持,誰都不敢保證他們還能挺多久,沒準敵人的下一次衝鋒就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可惜奈梅亨不是駱駝,摔倒了更沒多少肉。


    “讓右翼散開,弓箭手保持壓製,放波蘭人的步兵過來。”看著遠處那些步履蹣跚的“鐵盒罐頭”我終於下定了決心,拍拍傳令兵的後背對他說,“若有接觸馬上後撤,千萬不要太過糾纏。”


    傳令兵點頭而去,我把目光收回來重新觀察陣地正麵集結的近衛騎兵,三聲短促的號音可能是他們進攻的信號,因為在餘音停止後,近衛騎兵換成近似三角的衝鋒陣型,試圖頂著弓箭手的射擊強行撕開我們單薄的防線,在突進側翼包抄的重步兵掩護下至少摧垮奈梅亨方陣右翼的抵抗,打開眼下不利的僵局。


    “嗬嗬,以為我沒有後招了嗎?”不屑的盯著近衛騎兵逐漸加速,我沒有絲毫膽怯的抬起手臂,盾牌手隨著命令退到長槍兵身後,無數長矛豎立起來,第二排士兵手中端著的全是特製的超長長矛。


    弓箭手更加賣力的射擊,但速度明顯慢了下來,攻擊側翼重步兵的任務又分散了不少火力,近衛騎兵見再無阻礙,便徹底放心的鬆開馬韁,肌肉線條健美的高大駿馬全力衝刺,踏動地麵的轟鳴在天地間回蕩。


    時機正好!我放平手中的長矛奮力大喊:“刺!”操著超長長矛的士兵整齊的一齊刺出,登時槍戟如林,許多近衛騎兵低著頭卯力撞進來,立刻一片人仰馬翻,長矛折斷和騎兵落地的呼救以及馬匹惶恐的嘶鳴此起彼伏;後麵跟進的戰馬出於躲避的本能猛地收住步子人立而起,再次將沒有覆甲的柔軟肚皮暴露在我們的火力之下,這回戰士們不用吆喝,全都爭先恐後的拋出投槍,幾匹戰馬的肚子被紮得千瘡百孔,腸子流出來攪在蹄子上痛不欲生;弓箭手適時地找準機會專挑慌亂中背對我們的近衛騎兵射擊,馬上又有不少人夠著中箭的傷口倒下,我機械的拋擲投槍,連自己都不知道扔出多少,殺傷了幾個敵人,總之直到最後胳膊因為脫力而再難抬起,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喘著粗氣。


    “波蘭步兵抄過來了!”呼吸還沒調勻,戰場的緊迫局麵又逼得我不得不借著兩名士兵的攙扶站起來,揉著被血腥味熏得睜不開的眼睛努力觀察情況――波蘭重步兵正在與奈梅亨方陣右翼的長矛兵對刺,他們雖然銅頭鐵臂的防護很好,卻始終未能繼續突進,鋪天蓋地的長矛總是能拴住他們的動作,甚至許多士兵用被砍掉了槍頭的長矛做撐杆,硬頂著不讓波蘭人推進半步。


    這麽近的距離沒辦法再命令弓箭手火力壓製了,我針對緊張的戰局及時調整了部署:“讓右翼往中間收縮,徐徐的引波蘭步兵過來,敵人套在鐵盒子裏行動緩慢,要有層次的誘之深入。”我頓了頓,加重了語氣。


    右翼方陣很快依照命令有條不紊的往中心收縮,就像章魚卷起伸出去的觸手,而那些擎著長矛不停同敵人互刺的長矛兵便是觸手上的吸盤,牢牢地黏住重步兵的腳步,拽著他們一點點鑽進我們的圈套。


    “是時候了!”我接過侍從剛剛點燃的火把,握緊裝滿火油的瓶子迎著重步兵跑過去,弓箭手也跟著亂哄哄的相互給火把引火,右翼的士兵已經完全收縮到方陣核心,落下重步兵在他們背後一段距離,敵人一定以為他們終於撕開了奈梅亨的防線,卻沒想到來自地獄的懲罰即將施於其身。


    第一瓶火油在空中劃著完美的弧線落到重步兵腳邊的時候,對方還被嚇得往後一蹦,以為是什麽新奇的暗器,待到看清不過是一個粗糙的小陶瓶之後,他惱怒的上前一腳跺碎,認為遭到奇恥大辱,黑乎乎的粘液沾了滿鞋還濺了旁邊的戰友一身,卻沒人在意;緊接著接二連三的火油瓶子從天而降,摔碎的陶片和附著力極強的火油到處都是,波蘭重步兵根本不把這種散發著難聞氣味的黑色油脂當回事,間不容發的緊張局勢也由不得他們細想。這群自負的倒黴蛋長時間同斯拉夫人作戰,已經很久沒有接觸來自文明世界的消息,在他們眼中,居士坦丁堡的東羅馬人才是自己向往的文明中心,如果有人留心商人們從遙遠的大西洋岸邊帶回的花邊消息,沒準能反應過來最近突然聲名大噪的奈梅亨公爵屢屢上演驚天逆轉的原因是什麽,也能搞清楚濺在自己身上的肮髒油脂究竟是啥,接下來的慘劇便不會發生……所以說閉目塞聽就等於慢性自殺!


    僅剩二十米的距離,重步兵隊伍中的長官高喊一聲,貌似發布了總攻的命令,波蘭人便扔掉盾牌狂奔起來,用聽不懂的語言大聲叫嚷,不用猜,從他們猙獰的表情就可以判斷絕不是什麽好話。我歪著頭用一種悲天憫人的眼神盯著眼前這些自以為穩操勝券的波蘭人,感慨著對方即將遭受的悲慘命運,他們如同野獸般吼叫著舉起武器,就像波蘭祖先曾經信奉的異教雅神的化身武士一樣,慷慨而狂熱的投入人類最原始的廝殺欲望中,從奧得河到基輔羅斯之間的廣袤土地上,舊日雅神的雕像正在無人問津的雜草叢中腐敗消亡,無法庇佑他皈依了基督的不孝子孫。


    “火把!”我用左手接過身邊一名士兵遞過來的另一束熊熊燃燒的火把,兩手張開擺了個造型,玩味的挑了挑眉毛,猛地向前丟出。火把明滅著從半空落下,沾著火油的刹那火苗稍稍一滯,仿佛兩個久未謀麵的發小,篤一見麵還有點沒反應過來,麵麵相覷的愣在那裏;波蘭人揮舞著彎刀長劍閃避奈梅亨陣中丟出的火把,仍舊呐喊著衝鋒,有幾個頭腦機靈的聯係前後恍然明白過來到底怎麽回事,拚命地往兩邊跑開,在發瘋的地上蹭著腳麵沾染的油脂,可惜為時已晚。火苗借著黑色的油脂迅猛地燃燒起來,瞬間衝到半空的高度,紅色的惡魔將波蘭重步兵完全置於自己貪婪的血盆大口之下,用肉眼可見的速度吞噬鮮活的生命;我眼睜睜看著一個波蘭士兵在地上痛苦的翻滾著,唯一露在外麵的臉龐早已分不出任何五官的痕跡,他像微波爐裏加熱的鐵盒罐頭,終因耐不住膨脹的壓力劇烈的爆炸,碎肉飛濺嚇得我們的戰士也連連後退。


    我抽出配在腰間的長劍,用它支在地麵撐住隱隱作痛的後腰,轉過來麵對著全神貫注望向自己的戰士們,盡量用平緩卻堅定的語氣說道:“勇士們,你們都是上帝最鍾愛的戰士,最虔誠的基督之劍,最優秀的奈梅亨兒女,我們不辭路途遙遠的來到這裏麵對幾倍於己的敵人,不是我們渴望殺戮,也不是奈梅亨公爵向往擴張自己的權威,隻因出爾反爾的波蘭人破壞了同帝國的約定,悍然屠殺德意誌的人民,我們緊握長劍的手中也攥著耕耘的鋤頭,但無知的野蠻人選擇與偉大的帝國為敵……”我把頭盔的皮帶係緊,甩了甩長劍活動著手腕,指著如同驚弓之鳥般惶遽的敵人,“那就讓我們教會不虔誠侍奉上帝的野蠻人,誰才是天底下最勇猛的戰神!衝啊,上帝的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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