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德寬許久不見了,仍是大腹便便,一臉橫肉,進了院子瞧見了張堂文,也是似笑非笑地打招呼道:“呦!張老板!正用著飯呢,看來我這個不受歡迎的人來的不巧啊!”


    張堂文震驚之餘,打量著高德寬身後帶著的一杆子人,卻是各個都一臉匪氣,胡子拉碴的,腰間還別著槍,瞧著都不是善茬。


    這高德寬難道是做杆子頭?


    張堂文斂了一下神情,冷冷地看向高德寬,“這不是高老板麽?一年多不見了,瞧著氣色倒還好?”


    “還不是托您的福嘛,離了這麻煩地兒,反倒是心寬體胖了!”高德寬踮著腳,往前廳方向望了望,“怎麽?張堂昌張二爺今兒不在?”


    “堂昌?不在!今兒是我家宴,就不留高老板用飯了!”


    “得嘞!高某這次來,也不是來蹭飯的,隻不過是榮歸故裏了,好歹回來跟各位老相識都敘敘舊,既然張二爺不在,那高某就告辭了!黨家那邊還安排著飯呢!”


    高德寬也是嘿嘿一笑,扭頭便帶著人陸續退出了張家。


    張堂文心有餘悸地望著高德寬一行人走出張家,心中卻似壓了一塊巨石一般,有些喘不過來氣了。


    等張堂文回到席上,張柳氏倒是第一個看出了他臉色有異,借著給他盛湯的機會,張柳氏低頭問道:“老爺,來的是哪位高老板?”


    張堂文提著筷子,卻是不知往何處放,小聲地說道:“是高德寬...他回來了!”


    張柳氏也是眉頭暗暗一皺,“這個畜生回來做什麽?”


    張堂文搖了搖頭,卻是不再回答了,強作歡顏地招呼著大家舉杯了。


    酒席一散,夏老三早已有些微醺了,被楊翠英攙扶著去了廂房,張堂文心事重重地來到書房,張柳氏和錢玥娥送走了張圭泗一家,便也來到書房中。


    “老爺,那個高德寬為何偏在此時回來了?我聽門子說,還帶了許多人,都帶著槍...”


    錢玥娥聽說過這個高德寬幹的好事兒,也是關切地坐在了一旁,靜靜地等著張堂文和張柳氏說話。


    張堂文把玩著桌上的貔貅把件,腦子裏也是亂的很,輕輕地歎道:“這個高德寬,怕不是機緣巧合之下在哪發跡了,看他的神色,頗有些得意。帶的人瞧起來,似是杆子,卻又有些人穿著軍靴,一時間,我也不知道他這是做什麽...”


    “但以他這小人秉性,定然不會隻是回來敘舊那麽簡單的!”張柳氏輕輕地說道:“如今天下不寧,小人得誌也是常有之事,就怕,這小人還記得老爺的羞辱。”


    “他來時,還在問堂昌去哪了,又說黨家已經備了飯,看樣子,這個高德寬不是一時興起,而是特地回來,跟我和堂昌尋仇來了...”


    “如今楊先生已經辭了知府,老三也從軍隊裏回來了,堂昌那邊的聯防隊也解散了,著高德寬一旦鬧起來,這可如何是好...”


    錢玥娥聽了半天,好不容易逮了個空兒,插話道:“如今雖說是袁世凱當了總統,世道是亂了些,但民主共和的架子反正已經搭了。眾議院、參議院,是政黨相爭,左右國策的地方,如今同盟會的老老少少都在想方設法占據多數,借以鉗製袁世凱的權利。袁世凱想要坐穩這個總統的位置,未必敢放任下麵鬧得太過不像樣,河南是袁世凱的老家,張鎮芳又是他的嫂弟,沾親帶故的,應該不把這地方上的事放任不管吧!”


    張堂文看了看錢玥娥,無奈地抿了抿嘴,“話雖如此,但自古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就是這個道理,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啊!”


    正說著呢,張堂昌從外麵風塵仆仆地跑了進來。


    “堂昌?你去了哪裏?等了你一晚上也不見人?”


    張堂昌卻是端著張堂文麵前的茶碗一飲而盡,重重地喘了一口氣,這才低聲說道:“那個高德寬,是不是來過了?”


    “對!你撞上他了?”


    “我讓人跟了他一晚上,我趁著他去黨家吃宴的機會,才買通了黨家一個下人,跟高德寬身邊的人打聽出了門道!”


    “慢些說...”張堂文見張堂昌這一臉的汗都還沒落,連忙起身又給他倒了一碗茶。


    “這個高德寬,離了賒旗鎮,竟是把全部身家壓在了當時的直隸總督張鎮芳身上,如今已然成了張鎮芳的錢袋子,伊川的礦場,黃河邊上的煤窯,還有鄭縣那邊的地,全是高德寬替張鎮芳打理的!這回張鎮芳讓他到南陽以督辦之名籌措糧草,要將鄂豫相交這邊的糧米全都購置一空!”


    張柳氏在一旁詫異地問道:“為什麽要將這裏的糧米購置一空?”


    錢玥娥卻是苦笑著搖了搖頭,“河南,是袁世凱的老家,湖北,卻是革命軍發跡的地方,如今袁世凱雖是名義上的大總統,其實手中捏著的還是直隸、山東、河南這些個北方八鎮,uu看書uukahu.co 買空豫南,其實就是在著手做空湖北,以圖伺機分化湖北的革命軍。”


    張堂文皺著眉頭,看著桌上的煤油燈,無奈地搖了搖頭,“人算不如天算,知道這天下事不會那麽輕易了解,可為何偏選了這麽一個跟我有過節的高德寬來,這才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張堂昌也是皺了皺眉,“怕他幹毬!他若真是做的過分,我直接一槍崩了他!”


    “他身邊可帶了不少人,還都帶著槍,你還是小心點。來的時候還在尋你,怕不是還記得你當年揍他的事兒呢!”


    張堂昌也是嗤之以鼻地哼了一聲,“他能把我怎麽著?一槍打死我?雖說現在世道夠亂,我諒他也沒這個膽子!”


    “話雖如此,還是小心點好!”張堂文輕聲叮囑道:“他既是帶著目的來的,便不會一直蹲在賒旗鎮盯著咱們,或許一半天就走了,權當忍耐吧!”


    第二天一早,張圭泗來喚了夥計打開合源記糧行的大門,就瞧見一夥人浩浩蕩蕩地走了進來,高德寬跟在他們後麵,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張圭泗厲聲問道:“你們是什麽人?要幹嘛?”


    高德寬卻是理也不理,使了個眼色便有從人上前不由分說地把張圭泗死死地按在了地上,有夥計一瞧事兒不對,連忙跑回院子喊人。


    張堂文也是急匆匆地跑了出來,“高德寬!你想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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