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兄弟!”錢楓眼見馬雲卿已是動了殺心,連忙上前按住馬雲卿握刀的手,輕聲說道:“這兩位張老板雖然並非黨人,卻對吾等的大業多有脾益,不可輕動!”


    躲在張堂文身後的張堂昌在一旁幫腔道:“就是!我張家家大業大,做這等匪事弄不好還要抄家滅門的!背了這麽大風險,卻還要被你們拿刀架脖子上,這算是個什麽事兒啊!”


    馬雲卿卻是並不為所動,依然按住手中刀,冷冷地說道:“錢老板!我是信你之言,才會冒險帶兵前往,大庭廣眾之下接了兩位回來!但如今,你卻說這二人並非黨人,那我馬雲卿豈不是白白暴露了?”


    “哎呀!什麽黨人!我入還不行麽?”張堂昌小聲嘀咕道,卻被張堂文回頭一個眼神,把後半句又給吞了回去。


    錢楓緩緩地放開手,一臉平靜地看向馬雲卿。


    “馬兄弟!何為黨人?”


    “唔?”


    “我問你,何為黨人?”


    “自然是我同盟會的同誌了...”


    “錯了!你錯了!”


    馬雲卿一愣,一臉質疑地看向錢楓,“錯了?錢老板,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錢楓看了看一臉堅毅的張堂文,輕輕地說道:“所謂黨人,所謂同誌,不過是一群為了同樣的目的,抱有同樣的誌向而湊在一起的人們,他們來自五湖四海,來自各行各業,為了同一個理想,聆聽著心中的聲音,做著同一件齊心合力的事!”


    “你說的不錯!”


    “那馬兄弟,兩位張老板助錢某私運生棉來漢,是否對吾等大業多有裨益?”


    “是...”


    “那你還在乎他們是不是黨人麽?”錢楓默默地看向馬雲卿,微笑道:“若是依馬兄弟所言,黨人,便是同盟會的同誌,未免太過狹隘了!”


    錢楓暗暗地看了一眼張堂文,冷冷地笑道:“同盟會...若不是楊鶴汀引薦我,恐怕馬兄弟也會對我多加防範吧?”


    “楊少說你是革命同誌...”


    “但錢某確實並非同盟會之人!”


    馬雲卿一臉驚愕地看向錢楓,手中的佩刀卻不知該不該放下,“你並非同盟會同誌?那楊少...”


    “楊鶴汀引薦我,卻未明言我的身份,是因為錢某實為光複會的成員!”


    馬雲卿微微皺了皺眉頭,手中佩刀緩緩放下,卻仍然緊緊地握在手中。


    “光複會?不是早已退出同盟會了麽?而且,應該已經名存實亡了吧?”


    錢楓苦笑著搖了搖頭,“安慶一役失敗,徐錫麟、秋瑾相繼身故,我會又因孫逸仙私受日本國資助而退出同盟會,聲勢自然日薄西山。但是陶成章尚在,我光複會成員尚未全滅,光複會的會魂猶存!”


    錢楓昂頭看了看天,長歎了一口氣,“當年的同盟會,整合了孫逸仙、胡漢民的興中會,黃興、宋教仁的華興會以及我們光複會等數個團體,是我中華之希望所承,亦是吾等為之奮鬥的理想!如今,即便我光複會因故退出了同盟會,但是我等始終仍然站在反清的統一大旗下!”


    錢楓看向馬雲卿,莊重地拱了拱手,“馬兄弟,何為黨人?在錢某看來,凡心係黎民,胸懷天下,為我泱泱中華盡心盡力之人,皆為黨人,皆為同誌!還望馬兄弟不要以黨別為籬,拒人千裏!”


    馬雲卿靜靜地聽著錢楓說完,緩緩地將佩刀插回刀鞘中,一臉嚴肅地看了看張堂文,又看了看錢楓,拱起手來,朝著二人深躬了下去。


    “真是慚愧!怪不道楊少說雲卿空有這麽個文雅的名號,實則骨子裏就是個殺才!如此淺顯的道理,雲卿方才真是想不通了!居然讓錢老板這麽一個巾幗英才給數落了,倒真是丟了我同盟會的臉麵!還請錢老板、張老板多多見諒!”


    錢楓如釋重負地看了一眼同樣鬆了一口氣的張堂文,上前扶住馬雲卿輕聲寬慰道:“馬兄弟為大計甘願蟄伏在這行伍中,也是多多受累!黨派之別,並不會阻礙吾等的誌願,畢竟反清才是於民族於天下,最重要的事!”


    張堂文默默地看了一眼身後的張堂昌,兩人尷尬地對了下眼,無奈地訕笑了起來。


    張堂文很清楚,這二人所說的每一句話擱在外頭,都是抄家滅族的罪名。


    聽了這些,還想置身事外?


    癡心妄想了。


    什麽同盟會、光複會,什麽孫逸仙、黃興,這不正是當今朝廷邸報中名列前茅的亂黨和賊首麽?


    徐錫麟和秋瑾,張堂文並不熟悉,但張堂昌卻在開封府有所耳聞,一個道台的師爺曾跟張堂昌說過,光緒三十三年,安徽巡撫恩銘在安慶被巡警學堂監督徐錫麟刺殺身亡,隨後這個徐錫麟帶亂黨占領安慶軍械所,圖謀叛亂,最終事敗,被淩遲處死。那個秋瑾,似乎也正是徐錫麟一黨的,而亂黨的名號,似乎正是錢楓口中的光複會!


    張堂昌頓時心裏漸漸起了寒意,徐錫麟、秋瑾,早已伏法,不用去管。uu看書ww.uukanshuom 但錢楓口中的陶成章又是何人?錢楓既然自稱也是光複會的人,那豈不是下場也會與徐錫麟、秋瑾一般?若是與錢楓繼續合作下去,那張家...


    張堂昌打了個寒顫,用手拉了拉張堂文的衣角,“哥...咱好像聽了些不該聽的話...”


    張堂文冷冷地瞥了張堂昌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


    事已至此,難道還想回頭麽?


    想不到自己半輩子行商天下東奔西走,臨到頭了,卻做上了這等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張堂文不由訕笑著搖了搖頭,看得錢楓也是一愣。


    “張老板?”


    “唔?”


    “可有見解?”


    “不...不!”張堂文訕笑著擺了擺手,意味深長地看著錢楓,“在下隻是有些緩不過神來,今日發生的一切,太意外了,說不上是驚喜還是驚嚇,總之,頗有些一言難盡了!讓我緩緩...緩緩...”


    錢楓抿嘴一笑,卻是輕佻地瞥了張堂文一眼。


    看到這一眼,張堂文就知道,這個錢楓一定是想偏了。


    意外和驚嚇自然指的是忽然當麵知道了這麽多大逆不道的亂黨訊息,這可都是抄家滅族的罪名,不經意間就被裹挾了進來,能不意外麽?能不驚嚇麽?


    難道,會是因為知道你錢楓是女人?


    太小看我張堂文了!


    哼!幼稚!


    幼稚的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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