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人眼見張堂文被拎到門口,容顏憔悴衣衫淩亂,莫不是心痛不已。


    小張氏眼見張堂文現了身,立馬嚎啕大哭起來,滿臉梨花帶雨地爬著向前去尋張堂文,張柳氏叫兩個丫鬟扶起小張氏,自己起身拍了拍褂子上的塵土,徑直走向了張堂文。


    兩側的衙役仍要攔,卻被張堂昌和四兒一邊一個生生扛到了一旁,啟封左右的侍從便要上前,卻被啟封抬手止住了。


    “這位夫人!你家老爺行了大逆不道的匪事,論法度,少時本官便要去張家尋你,你倒好!自己送上門來了!還敢如此鋪張做派!到底是何居心?!”啟封咬著牙,瞪視著張柳氏。


    張柳氏卻似乎毫不畏懼,淺淺地蹲了萬福,“這位老爺好大的官威啊!且不說我夫君不可能參與那亂黨謀逆之事,便是真有什麽瓜葛!為何不見大人你開庭審理,劃分主從?單在這為難我張家了?!”


    啟封一愣,這張柳氏看樣子不是尋常人家的夫人啊?!非但不怯場,反倒倒打了一耙!


    啟封冷笑了,看向張堂文,“張老爺這夫人著實了得啊!倒是從了你這伶牙俐齒!”


    “大人何必左顧言它?!”張柳氏咄咄逼人地盯著啟封,眼神淩厲地讓一旁的文策都不自覺地後撤了一小步,“奴家本是官宦出身,說的些場麵話,打小也是明堂上散漫慣的,卻不曾見過您這官老爺做派!緝盜拿匪不見蹤影,卻在這朗朗乾坤之下為難我等商賈之家,莫不是我家老爺出那千兩白銀委屈了大老爺?!”


    圍觀的人群頓時唏噓一片,議論紛紛,文策的眉頭不住地跳動了一下,這婦人口齒伶俐頭腦清晰啊!自知以法度來辯多半是辯不過官字兩張口的,竟然直接把話題引到這銀子上了,旁觀的人哪裏想看你斷案推演,倒是對這些官場醃臢事豎耳傾聽,啟封這才意識到竟是引火燒身了!


    “放屁!”啟封的臉上,紅一片紫一片的,指著張柳氏咆哮道:“本官拿人為的是朝廷千秋社稷!什麽千兩白銀,便是萬兩黃金也難買本官的清廉!”


    “是麽?!”張柳氏冷冷地看著啟封,“大人如此清廉公正!為何要捉我家老爺?!”


    “他縱仆打傷大內侍衛!事涉亂黨!”


    “是我家老爺打的麽?!”


    “他縱仆傷人!是主犯!”


    “四兒!”張柳氏猛然轉頭,看向身後的四兒,“大丈夫在世,一人做事一人當!上前當著街上老少爺們的麵,把前因後果逐字逐句說清楚!”


    四兒應了一聲,上前幾步“噗咚”一聲跪下,又連磕了幾個響頭,腦門在青石板上磕得直竄血。


    四兒扯著嗓門把那日情形當街說了一遍,臨到頭了又大聲嚷道:“我家老爺沒讓我傷人!是這些官老爺沒亮身份隻說拿人!我一個下人要回護我家老爺,這才開了槍!”


    四兒從兜裏拿出那把左輪手槍,連同剩下的幾顆子彈一起放到臉前,“若說有錯,也是我這個下人的錯,與我家老爺無關!四兒願意以命償命,求官老爺放過我家大老爺!”


    說罷,四兒又重重地叩首,便不再起了。


    這一出,在會館時,張柳氏已經讓四兒演練過幾次了,為的就是當眾讓主事的官下不了台,便是真拿了四兒去,至少開脫了張堂文,也不至於牽連張家滿門。


    四兒也是有家有口的人了,家裏有個光腚娃還指著張家這大樹好乘涼呢!四兒是明白人,這個利害關係他懂!


    啟封本來拿著張堂文來衙門口,為的是逼張家人散了,沒成想,竟是如此這般難纏,若是要在這當街動手驅趕,且不說文策不一定真能彈壓的住,傳揚出去,隻怕京師都得震動了。


    大內侍衛說到底是內官,在地方上動靜鬧大了,終究不是好事。


    啟封咬了咬牙,“便是真如你所言,也得到案審明了再說!”


    啟封回顧左右,“來人,將這個罪奴拿下!”


    “且慢!”張堂昌在一旁靜觀了許久,眼見事先排好的戲一出接一出的唱,終於到了自己出來唱和的時候,便上前了一步,朝著啟封拱了拱手,一臉諂媚地說道:“這位爺,在下是張堂文的兄弟張堂昌,大老爺清正廉明,這案子遲早能審得個水落石出,我張家一定全力配合。隻不過我那哥哥是個肺癆底子,在那牢裏呆久了怕是打熬不住的,還請大老爺賞個恩典,權當行善了,放我死鬼老哥出來吧!小人保證,我們隨傳隨到,便住那縣城的會館裏!”


    “呃?”啟封本已轉頭欲回府了,uu看書ww.uknsh 聽了張堂昌這話,又轉過身來,“我算看明白了,你們張家今天是來要人的啊?!”


    張堂昌離得近,看著啟封那一臉陰晴不定的表情,心裏也是沒底兒,試探著回道:“老爺這就抬舉小人們了,我們這……”


    話沒說完,啟封忽然抽刀在手,生生按在了張堂文的脖子上,唬得一旁的小張氏一個激動,竟是生生背過氣去了。


    張堂文也是猛地感覺脖子一涼,嚇得一個沒把握住渾身一哆嗦。


    人群中也是一陣尖叫,近處的人們紛紛後退,生怕濺了自己一身紅。


    倒是張柳氏算的準,這啟封不敢當街殺人!


    啟封把刀按在張堂文的脖子上,得意地瞅著麵如死灰的張堂昌和滿眼含霜的張柳氏,“身為亂黨家眷,還敢威逼官府索要主犯?!知縣大人,本官終於知道你這是什麽窮山惡水了,民風刁蠻,冥頑不靈!”


    文策見啟封點到了自己,正要回話,一抬頭,卻見啟封壓根沒看他一眼,索性抖了抖袖子也不應聲了。


    啟封冷冷地盯著張柳氏,“今日,漫說你張家要人了,任誰!今兒也別想保住張堂文這個逆賊!”


    啟封一手扯住張堂文背後的繩索,便要回府,啟封身後的侍衛紛紛提刀在手做劈砍之勢衝上前來要拿四兒,張家人紛紛自覺地擁上前來回護。


    張堂昌在人群中心亂如麻地看向張柳氏,事到如今,不知這大夫人手上還有什麽底牌?要是把人又帶回去了,隻怕滿盤皆輸了!


    場麵一時間,竟是混亂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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