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郡,永安縣。


    黃昏之際,永安縣城城門即將關閉時,劉武率百餘家兵,氣喘籲籲的出現在永安城外。


    劉武喘著氣,向周圍家兵感慨道:“幸好城門未關,不然今晚怕是要睡在涼風中了!”


    不過,”


    永安東城門城門守檢驗劉武文書後,斷然擊碎劉武幻想:“永安為後防重地,外兵不可隨意入城。你雖有文書。可以自由入城,但是這些家兵卻不能入城!”


    劉武一怔,繼而有點怒氣:“我自上黨至此,一路所經長子城、穀遠城。無一不可入內休息過夜,這永安為何入不得?”


    城門守合上文書,遞還給劉武:“長子是長子,永安是永安。董賊集兵汾水,試圖破襲我並州八郡。永安地處二線,負責並州軍糧草供給,中樞運轉,無比重要,豈是長子等城可以隨意類比。”


    “你雖有文書,甚至是州牧親筆書信,但永安亦不能隨意接納。即使我信你百多人,個個。皆是忠心衛國猛士,一心誅殺董賊的豪傑。但是並州製度卻不許我接納你等入城。”


    “你也莫要氣憤,軍陣交兵時期,若無河東太守、州牧虎符齊備,縱使是我並州兵,也不能任意入城。”


    “前些日子,雁門援兵還是在城外過夜。將心比心。你以為你上黨家兵。與雁門援軍,孰輕孰重?非是故意刁難你,而是國家製度如此。永安縣安危,關乎並州軍勝負。稍有不慎,並州立時陷入萬劫不複。”


    聽著城門守左一個國家製度。右一個雁門援軍,劉武一時無法反駁。不得已。劉武降低身份,換上笑臉。小心詢問城門守:“我們數百人。不曾攜帶野外過夜的帳篷、棉被,這卻如何是好?總不能令我柱在城門外一夜?若是如此。卻是令無數義軍書心!”


    城門守指向北方,道:“瞧見沒有?那是我們並州的馳道修建隊。你們總共多少?”一百二十八人!我給你們一個批示,你遞給監察馳道勞工的警戒郡國兵,他們會給你們提供短時間屯軍地。”


    “不過,你入城還須快點拜訪河東太守。請來兵符。合並至我並州正規軍伍。這些監察馳道勞工的郡國兵,按照製度,最多招待你們十日。”


    劉武謝過城門守,匆匆行至馳道監察處,為百數家兵張羅住處。這些郡國兵稍稍核檢一番,倒是爽快應諾劉武請求。


    這一部郡國兵隊正,一邊噓寒問暖的,為百數人安排住處,一邊讚揚劉武:道“強國兄劉武三,自備武器。怒伐董賊,不虧為我並州豪傑。強國兄能不顧生死,聚義殺敵,我們怎可沮喪英雄心誌。”


    郡國兵監管無數修建馳道的勞工,簡易房舍無數,片刻間已經為劉武百餘人騰出住處。郡國兵隊正又道:“房間狹窄,又是四五擠住一起。條件困苦些。不過馳道工程龐大。勞工繁多。所修建的簡易房舍都是這般,還望諸位莫要見怪。”


    劉武連忙應道:“哪裏!哪裏!怎會見怪。行軍在外,布帳草席已是幸福,今日能住在房舍之中。怎會是困苦。若是求寬敞大屋,錦衣明帳,怎會聚義兵,不遠千裏,奔殺董賊?”


    郡國兵隊正笑笑,又道:“對了!你們百餘人既然住在此間那麽若是不曾有其他任務,那可否協助我們監察勞工?董賊襲擊汾水,州牧又出兵維陽,軍事緊張,人員調度頻繁,我們並州兵如今卻是人員緊張。處處缺人。”


    “勞工人員混雜,內又摻雜匈奴、鮮卑、北地胡、烏桓等各部蠻胡,時有紛亂,若不巡視左右。以刀兵脅迫。怕是將有叛亂事。若不是修建馳道,事關我並州糧草運輸,持久作戰,不等稍廢分毫,我想如強國兄這般,衝殺敵陣,滅殺董賊黨羽,靖衛國家園陵。”


    “應該的!”劉武隨口應答郡國兵隊正。卻是吃人嘴軟,劉武不願得罪自己尚需仰仗的郡國兵隊正。


    安排百餘人完畢,劉武連忙返回永安城。


    還好,這時雖然太陽已經落下,天邊一片紅雲,永安城城門卻尚未合閉。劉武跨步入城。向城門守等人連連表示感激:“多謝多謝!”


    不過劉武也知對這些城門吏兵,萬分感謝,不抵百錢實物。


    蓋所謂:倉麋實,知禮,節;衣食足,知榮辱。


    劉武摸出一串百枚銅錢,遞給城門守,表示物質上的感謝。不說城門守為他們百十人安排住處。單說城門守延遲合閉城門時間,便足以令劉武十分感激。


    自董卓造小錢以來,銅錢貶值,各州縣百姓交易。複用起布帛、糧食為交易使用貨幣。不過由於劉呆通曉曆史展,早就知曉董卓造小錢引起的動蕩。


    為預防漢末這次金融風暴。劉最設關卡。禁小錢,造新錢等等。施行了無數措施,將金融風暴隔絕在並州之外。眼下漢帝國各州郡,銅錢雖然急貶值,但是標準銅錢與並州新錢。在


    城門守接過劉武遞來的百文錢,掂量掂量,卻又退回劉武一些,隻留下八十錢。麵對退回的二十錢。劉武有點茫然,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城門守嗬嗬笑笑:“我收你八十錢,你也莫以為我等兄弟貪汙。子貢贖人。你可知曉?”


    春秋時,魯國有一道法令。凡是贖還魯國人奴隸者,由國家給予一定賞賜。子貢贖還奴隸,卻辭退賞賜。孔子知之。遂責備子貢:魯國富人少而窮人多,你今日不受賞賜,魯國人尚有幾人去贖還奴隸,不如接受國家賞賜,引導更多的人去贖還魯國人奴隸。


    此便是子貢贖人典故。後世儒家對此評價是:不辭合理合法合情之賞。導人為善。


    此事載於《呂氏春秋》,劉武亦讀過。


    “知之!”劉武回答道。隻是劉武心中,卻猜不透城門守究竟何意。


    城門守道:“我城門吏兵之職垂,防戍城門,警戒賊兵。(.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引導行人。檢驗戶籍。點查稅單。日出開啟城門;日落合閉城門,亦是城門製度。至於其他煩雜事,皆不屬於我等管轄。”


    “譬如今日之事,若按常規製度,我等隻需定時合閉城門,無須等你入城,亦無須理會你是何人,所為如何!職責之外,我們可以盡閉雙眼。我等為永安城門吏,卻不是天生善人,義務幫助世間萬人。”


    “收你八十錢,卻是我等延遲城門合閉的報酬!有所勞,有所酬,國之大道,民之所德。凡我並州說理。傳聞,這亦是州牧為引並州百姓多行善舉,施行的新製度。”


    “我並州人,路上有行人甲丟失東西,為路人乙所拾撿。若走路人乙,還給行人甲,行人甲則必酬謝路人乙。報酬最高為財貨價值十分之一。因為此法令,我並州人,多選擇返還別人丟失之物,光明正大的獲取有償報酬。有正道從容生活,必不行歪道邪路。”


    劉武恍然大悟,嗬嗬笑道:“原來是此。上黨郡亦開始倡導如此行事。言本職為職責,不容有失;本職之外,有所勞有所酬。最近上黨郡說書茶樓,曆代曆史演義故事間,屢屢聲聞子貢之名。隻是尚有許多人不以為然,認為有傷風化。萬一趨利成性,將是人人求財,人人求利,不複再有正世人之心者!”劉武本人。便對這種行事不以為然,故對此事了解匿乏。


    城門守輕輕搖搖頭:“若是那些人遺失某物,再也無法尋回時,他會不會奢望用十分之一代價,換回自己遺失物品?當然更有無數人,自己疏漏不慎,遺失某物,還偏偏希望別人無償送來,這種一廂情願、小氣吝嗇之人,若是一朝撿拾他人遺物,你覺得他會百分之百無償奉還別人?”


    “不管如何說,自從這一道法令實施後。我並州風氣卻是大有好轉。你若是在茶舍內丟些物品,總會找到。甚至還有人直接送上你家門。”


    劉武心中輕笑了笑,任憑城門守的話語隨風飄去!


    道不同不相為謀,理念不冉,視而不見。


    辭別城門守,劉武又直奔河東太守治所所在。


    不過,運氣不暢的劉武,卻是吃了個閉門羹。


    河東太守治所門吏,一臉微笑拒絕劉武:“見諒!太守另有要事,不在治所內。若是有事,還請明日早來。”見劉武手持劉最親筆書信。這門吏到是態度恭敬,不曾怠慢劉武分毫。


    劉武不甘心,再次問道:“太守何去?”


    門吏依然微笑回答:“我不過門前吏,隻知太守出去,卻不知太守具體何往。不過按照尋常故事,太守晚間或回治所,你明日早來,或能見到太守!”


    劉武撓撓眉頭,又問道:“既然太守晚間便回,那我可否等候此間?”


    門吏依舊微笑:“自然可以。不過依照慣例,太守回來時間怕是在亥時時分,那時間太守肯定思維疲勞,難以處理雜事。是欲太守困乏時相見,還是明早相見,你自己好自思量。”


    “個人意見,太守調度汾水戰線,數萬精兵銳卒。閣下聚義,雖然是善舉。須弘揚並州各地,但是比於汾水戰線,卻是份量稍有不足。算不得什麽需要緊急處理事務。為閣下未來計,還是等明日來的好!”


    劉武猶豫一會,遂告辭離去。在刺史治所附近尋了一間客舍住下。


    第二日,一大早,劉武又來到州刺史治所。


    接待劉武的,依然是昨日那個門吏。


    望見劉武,門吏輕笑道:“閣下幸虧沒有等候門外,昨夜太守一夜未歸呐!”


    說著,門吏又遞給劉武一張紙條,道:“你請見太守之事,我已經代為傳達給州牧。這不,州牧令你去此處相見。此紙條記載道路行徑。若是你路途中迷路,可隨意找些永安人詢問,便能順利抵達。”


    於是,劉武又辭別門吏,按照紙條所載。一路上又詢問幾人,方才抵達城中某涼亭內


    這涼亭建於河水之側。至於河水則是汾水支脈河流。


    涼亭附近,百數衛士,手持刀劍弓矢,散立各地,拱衛中央涼亭。


    又是一番搜檢,劉武卸去佩劍之後,被引導至涼亭。


    涼亭之內,總計隻有兩人。一位老人,一位中年人。劉武不識得兩人,分不清誰是河東太守,正在猶豫間。中年男子起身道:“我是河東太守華歆,這位是故尚書涿郡盧植盧子斡。你便是自備武器。聚義討伐董賊的,上黨真定孝王之後劉武?”


    “正是!”劉武一邊應聲回答,一邊向華歆、盧植兩人施禮。


    盧植初期討伐黃巾,連破張角,兵圍廣宗,名頭甚盛,劉武自然聽說過盧植。不過盧植隨後因為失利。被朝廷檻車征調入維,不知內幕的劉武,至今尚以為盧植誌大才疏,不堪軍事。因為此,劉武對盧植的尊敬極其有限。


    華歆接過劉武文書,大略看看。好生誇獎劉武一番。吩咐下劉武任務:“你先留在永安數日,等下一批援兵經過永安時,你隨行至紛水。屬兵徐晃帳下。如此安排。你意下如何?。


    “謹遵太守令”。劉武答道。


    見劉武無其他念頭,華歆遂道:“如此。你便退下,好生準備準備


    劉武離去之後,華歆轉對盧植說道:“盧公以為,州牧、董卓孰能取勝?”


    盧植。劉最第一次強渡黃河,奪取小*平津後,恰巧俘獲盧植。而後數千兵撤回並州,盧植也被順道帶回。盧植帶回後,被劉呆囚禁在晉陽,限製行動,不過,盧植可在有隨從監視下,行走於晉陽城中。


    如今劉吊率軍入維,類如盧植等人便遷徙至永安,由華歆全權處置。


    盧植扭頭望向亭外河水,淡然道:“何謂勝負?死傷的不都是些大漢子具!”


    華歆道:“總要分個是非曲直。縱然是一國之民,總有惡人、善人之別。總不能因為牢獄罪人亦是我大漢子民。便不去治他死罪”。


    盧植冷哼一聲:“子魚,不過是巧言善辯而已。涼州兵卒怎可與刑罪死囚相提並論?。


    華歆道:“盧公難道不是偷換概念?州牧所伐之人,為董卓,而非涼州兵!涼州兵若是撥亂反正,供奉大漢為正朔,豈有死傷哉!至於董卓,不論其悖逆行事,不論其廢帝妄為;不論其破家絕戶;不論其遷京長安,單論其挖掘漢世陵墓,便足以觀望其心”。


    “董卓目無天子。目無大漢萬裏江山,視群臣為玩物!如此之人,連死罪刑徒都有所不如,怎不可相比。州牧、董卓,今日之勢不能兩立,為何不能言勝敗!州牧勝,大漢續之;董卓勝,大漢亡之,盧公心中尚念四百年大漢之恩惠麽?”


    盧植死死盯著華歆,道:“子魚真可謂誅心之言。身為大漢老臣,我豈會有二心?若是我在旗陽,董卓廢立之時,我便敢拔劍阻止他。你信否?”


    華歆道:“信,也不信。不論其他。即便盧公拔劍阻止,也不過枉死董卓之手而已。董卓殘暴,重武事,輕文臣。雖羌胡一精銳,甚於朝中老臣。擊殺盧公,董卓根本不會猶豫半息


    “盧公身死大殿,董卓繼續廢立,無益於今日時局!盧公信否?”


    盧植沉默。


    良久,盧植又道:“劉皋心懷大不道之事,吾不能容之。子魚若是勸我投依劉皋,為他謀取天子重位,卻是找錯人!若是劉呆能容我不死,子魚凡是私人小事,可隨時尋我議論。至於國家大事,卻是不必問我”。


    “縱然我無驚天之才,不能於亂世之中,扶持漢世中興,但亦絕對不會投身逆賊,腳踏今天子。


    我縱然能力有限,不能有功於漢室;卻可固守本心,不會有害於漢室分毫


    華歆突然擊掌喚道:“來人,將我送給盧公的禮物送上!”


    一位仆從小跑趕來,將一座鍾,輕輕放於亭中石案上。


    華歆指著座鍾,為盧植介紹道:“伯興講學邯鄲,自創格物之學。格物第一課,伯興講單擺,課罷其又問諸學子,可否以單擺製作出計時器


    “這座鍾,便是伯興研製出的新型計時器。這一圈”、2、3、4”口等十二個符號,為伯興所創簡易數字。對應它們下方子、醜、寅、卯,,申、百、戌、亥十二個時辰


    “此為時針,旋轉一周,即為十二時辰。一日一夜。時辰之間大標尺。為刻度。此鍾將一日一夜劃分為九十六刻,每個時辰有八刻。劃分九十六刻,是便於計算時間。故與今日時間刻度劃分稍有不同


    “刻度之間小標尺,為分度。一刻十五分。蓋一日夜為十二時辰,一時辰八刻一百二十分。此鍾每天隻需一次蓄力。便可持續使用數年,一日一夜計時誤差在一分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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