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此時的太行山脈遠比後世更難行走。


    不過,太行山脈南端,也就是在大漢被稱為“西山”的太行山南端,自夏朝建立,就開始緩慢開發。雖然因為地勢原因,難以形成居民城池,但是山間的小路、隱約的通道還是隨處可見的。


    莽荒的太行山中,經常過幾個山頭,還看不到一絲活物,更別說看到山間居民。在層層山脈蜿蜒前行中,劉杲覺得張牛角所領之路,似乎有點像後世太舊高速路線。不過兩千年間變化,湖泊能變成美田,良田也可能變成湖泊,後世模糊的印象,也不能十分肯定。


    沿著荒蕪、曲折山間小道,劉杲一行向山中越行越遠。


    冀州轄域與後世河北區域不同,後世屬於山西的陽泉市一帶,在漢世尚歸屬於冀州常山郡。不過雖說,這些都歸常山郡管轄,但是如今大都被黃巾餘部占據,也就是上艾等人口眾多之地,方能不被黃巾侵擾。


    入山兩日,劉杲一行人就遇到張牛角部下布置的暗哨。這些暗哨見到張牛角歸來,都是大驚:“將軍沒有去攻打癭陶縣城?”張牛角在黑山混了半年光景後,便自稱將軍,但是同時又要求昔日庶勇營同僚依舊稱他校尉。這暗哨非出於庶勇營,所以稱張牛角為將軍。


    這暗哨毫無心思的一句話,讓張牛角眉頭緊皺:“怎麽回事?山中怎有這種傳言?”


    暗哨本就是張牛角親信,見張牛角神色嚴肅,又言攻打癭陶縣城竟是流言,心中不安:“二將軍前日帥幾百兄弟回來,說是將軍自下曲陽收攏精兵,轉攻癭陶。他如今在山中,正在整軍待發,說是要引大軍援助將軍。”二將軍,是指褚飛燕。褚飛燕當日直接並入張牛角,張牛角為了拋磚引玉,安撫黑山諸部,所以當即讓褚飛燕做山寨二將軍。


    張牛角神色轉淡,回首向劉杲稟報道:“飛燕可能是因為我全軍潰敗,為避免山中民眾驚慌,故假令求軍征伐司馬。”


    劉杲點點頭,若有所思。


    張牛角又向暗哨道:“你且快馬加鞭回報,就說我已經返回,還請二將軍來見我!”張牛角這是怕自己突入山寨,與褚飛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故而先通訊褚飛燕,令他早作準備。


    與此同時,劉杲陷入沉思:“曆史上所載,在張牛角攻打癭陶時,為流失所殺,這褚飛燕也因此繼承張牛角大軍,改名張燕,進而統轄黑山各部。現在看來,史實看來並沒有這麽簡單。假設今日張牛角沒有生還,褚飛燕用這種魚目混珠的手段,統帥各部黃巾之後,隻需宣示:張阿牛攻某某,敗死,這黃巾大軍權利不就輕易轉移到褚飛燕身上?那曆史上的所謂的張牛角之死,是不是也是這般?”


    “雖然這可能隻是我陰謀論思維作祟,但這種情況不得不防!張燕收到張牛角大敗信息,不立馬在山寨中鼓弄起士氣,率兵救援,而是按兵不動,借助整軍出征之口號,悄悄進行權利轉移。不管怎麽說,這已經是大智慧、大野心家,才會做的事。恐怕張牛角也是看到褚飛燕這點本性,才不敢直接去山寨。”劉杲心中下了論斷。


    有如此念想,劉杲更覺前途危險至極。若是褚飛燕真想趁此機會,兼並張牛角所有謫係部伍,那他劉杲豈不是自投羅網。


    “不過,從褚飛燕尚在山口保留張牛角布置下的暗哨來看,褚飛燕或是還沒有完全掌握山寨所有勢力,或是褚飛燕並不想直接挑露出心思。”劉杲又這樣安慰自己。


    果然,事情並沒有朝最壞方向發展。


    半日後,褚飛燕帶著數十騎前來迎接張牛角的回歸。行至山寨,張牛角令褚飛燕屏蔽左右,單獨密談:“我有要事與你相商!”


    見劉杲隨同張牛角走進大帳,褚飛燕訝然道:“這位是……”在路上,褚飛燕就注意到劉杲,隻是褚飛燕當時以為張牛角大敗逃亡後,在路上相交之人,沒有太過關心。


    “他是常山郡郡司馬劉杲劉伯興。”張牛角道。


    褚飛燕臉色大變:“將軍這是何意?”


    “無他,想為山裏兄弟謀條光明大道!”張牛角神色不變,把想招安的心思大致向褚飛燕講解清楚。


    隨著張牛角話語深入,褚飛燕臉色越來越陰沉:“將軍欲置山中數萬太平道於何地哉?”


    褚飛燕伸手指向營帳外,聲音激動:“若是能安穩生活,他們會拋家棄子,不遠千裏,來到這荒山野林?若是能活下去,誰會自虐如此?帳外的兄弟,冀州的、幽州的、並州的、徐州的,荊州的、揚州的、司隸的,甚至還有交州的。他們為什麽會匯聚在西山這坑窪?因為他們都是一群無家可歸之人!”


    “將軍率軍入西山時,怎麽說?‘天不救我,我當自救’。蝗災不問,旱澇不管,大漢朝廷,除苛捐雜稅,任意肆殺,還能給我們什麽?這山內雖然艱苦,可是起碼不會像外麵那樣隨時掉腦袋!”


    “飛燕莫過激動。”任憑褚飛燕絮叨如此,張牛角絲毫不為所動。因為褚飛燕言語雖多,卻根本沒有把握住張牛角根本所在。


    “山穀困乏,糧草不能自給。你們數萬人在這裏苟延殘喘,終究不是個辦法!”自進來後就沉默不語的劉杲,第一次發話。


    “我山寨糧草不能自給,出山投降就能自給?如今天下騷動,朝廷疲憊,官府空虛,比這山穀內又能好到哪裏?我說這位郡司馬,便是如今我山寨六萬人投降你,你能拿出糧草來養活這些人麽?”褚飛燕冷笑道。


    “不能。”


    “恐怕我們一投降,就要被你們驅散返家。如今山中這些漢子,都久在外麵漂泊,家中有甚產業?這還不是死路一條。”褚飛燕不屑道。


    “那你們就一直待在深山老林,避世求活?”劉杲又道。


    “當然不是。如今大漢,災異常現,盜寇層出不窮,以致國力空虛。前幾年討伐鮮卑時,甚至連大軍糧草都湊不齊,如今西羌小亂,又是經久不平……這是切切實實的亡國之兆。我等山寨民眾,隻需等天下新龍革命,再出山不遲!”褚飛燕道。


    “嗬。就知道,能巴巴投降曹操的,肯定是宋江之流。張燕不是不想投降,他這是提條件呐!”劉杲轉眼間,就猜透褚飛燕真實心思。


    “若是太平道歸降,我便令貴部依舊駐紮山林,另外再在上艾縣甚至井陘縣劃一方土地,讓貴部進行屯田之政。對於貴部,我隻有一點要求,不能劫掠常山郡縣城、鄉裏,至於貴部人員調配,我一概不問。你看這如何?”劉杲提出早已揣摩良久的對策。


    “咦?如真如此,我褚飛燕今日便降了郡司馬!”褚飛燕詞鋒說改就改,拱手向劉杲敬禮,與剛才壯言激烈仿若兩人。


    褚飛燕心思:“這人以如此之歲齡,便身登一郡大權之位,想來也是蠅營狗苟來的。他這招降條件,卻是對我們百利而無一害,而且還能打著官府名號,光明正大兼並西山各部,為何不能答應。而且,張牛角以前恁是強硬之輩,今日怎會甘心投降,以致我今天不得不出頭,怕也是看透這郡司馬隻是貪圖虛名,罔顧國家生死之輩。不過無論如何,這卻需要和張牛角再溝通一下。”


    “不過,既然這郡司馬想通過我們獲取虛偽的名望,我卻要多詐取點東西才是!”褚飛燕想到這裏,看向劉杲,隻覺劉杲是待宰的羔羊。


    想到這裏,走出大帳的張燕,喚過幾個親信,吩咐道:“帶來一伍精兵,把這營帳周圍團團圍住,不許任何人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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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劉石發現,劉杲才離開兩日,這軍中就已經開始出現不和諧聲音。


    先是因為文醜、趙雲驟登高位,軍心有點動亂。那些郡國兵還好說,不管如何,等戰爭一結束,他們便重新歸元氏城管轄,這臨時性官職什麽的,不是很在乎。但是那募兵而來的青壯,大都是心懷淩雲壯誌之輩,不想被兩個新人突然間就那麽騎在自己腦袋上,所以不少人都發出怨言。


    若是僅僅如此,也無所謂,隻待趙雲、文醜慢慢顯露出本領,便會安靜下來。初始,劉石知道自己治軍能力有所欠缺,所以為控製部伍,灑出不少暗哨。經過這兩日暗哨密報,軍中有些士卒,似乎開始互相串聯,若是一旦控製不好,怕是有嘩變之虞。


    “公子才把這大軍交付我手上兩日,我怎能讓它出現兵變之禍事!”劉石神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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