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木神殿內,八位聖主境妖王身穿紫袍,肅穆而立,靈陽三人身穿赤金戰衣,侍奉在蘇羽身邊,這種景象足以顛覆一個末法時代,但是在帝子麵前卻幾如無物。


    白發老者忌憚的看著那株蒼翠欲滴的青蓮,如今姬家失了帝兵,倘若對方擁有帝陣,就算他是絕巔大聖,也難以走脫......


    聽到姬子的話語,殿首陷入了一陣莫名的死寂,片刻後,一道縹緲的道音傳出,帶著絲絲縷縷的光陰線軌,將整座古殿鋪滿。


    浮光躍動,陰影紛揚,混沌氣悄然流轉,一切都陷入了朦朧中,看不清邊際,也看不清伊始和終點。


    “嘩啦啦……”


    流水聲響起,虛空泛起漣漪,在混沌霧靄中流淌,晶瑩透亮,陰陽二氣繚繞,一個白衣人正在一步一步走來,混沌光灑落在他的身上,染上了一層神聖的光彩,讓他超凡脫俗。


    這位白衣人徑直走到蘇羽身側,接過了混沌青蓮,目光滄桑地注視著下方的姬子,神色莫名,這種神韻有些像黃昏下的餘暉,璀璨,絢爛,卻又帶著一絲黯淡的光澤......


    “這是一位聖賢!”姬家聖主心都要跳出來了。


    而且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和自家老祖的不同,並沒有那種腐朽的氣息,這代表對方並不是從古代自封下來的底蘊。


    姬子神色微動,不過依舊保持鎮定,他敢親自登門,自然有依仗在身。


    蘇羽看了那位神色冷漠的大聖一眼,然後擺了擺手,屏退了一眾妖王。


    一陣暗香浮動,顏如玉起身,朝薑太虛行了一禮,然後消失在光霧中。


    姬家聖主看到這般舉動後,也帶著其他人退了出去,將這裏留給了兩位帝子。


    很快,空曠的大殿內隻剩下四人,姬家大聖和薑太虛對峙,姬子拿著古令,平靜地看著蘇羽,等待著對方的答複。


    蘇羽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虛空大帝有功於人族,今朝帝子登門,我可以透露一點消息。”


    “多謝!”姬子心中一鬆,他也不想和對方起爭執,尋回虛空鏡才是第一任務。


    在絕巔大聖的目光下,蘇羽神色悠悠,淡淡地說道:“現在這裏沒有外人,我可以明說了,那麵仙鏡的確和葉凡有關!。”


    “那麽聖體現在何處?”聽到帝兵有消息了,姬家大聖麵色變幻,凝視著混沌霧靄。


    然而一株青蓮搖曳起舞,隱約間日月星辰盤旋而下,此地仿佛化為了一片無垠的星空,極道氣機氤氳蒸騰,將一切淹沒在後方。


    姬子拱手一禮,正色道:“若尋回仙鏡,我族必有重謝。”


    “帝子想到哪裏去了?我豈是那種人。”


    蘇羽有些不悅,然後又換了一種口吻,幽幽道:“不過姬家嫡係修煉《吞天魔功》,吞噬王體,帝子是不是應該給天下蒼生一個交代。虛空大帝為人族血戰一生,如今後人卻走上了魔道,見微知著,聖主嫡孫都是狠人一脈,整個姬家又多少人加入了狠人一脈?”


    “這......天雲的確有些失職。”姬子啞然,無言以對,這種事情的確理虧。


    他雖然表麵上步步後退,但是內心卻愈發輕鬆,對方既然知曉的這麽透徹,肯定參與了那場帝兵之戰,而且這種態度,明顯是挾聖體以邀贖資。


    隻要能尋回虛空古鏡,就算付出再多也值得。


    蘇羽高坐九重天,冷漠地說道:“原本我是不想幫姬家遮掩此事的,畢竟青蓮族和狠人一脈有血海深仇。但是看在虛空大帝的份上,我並不願和他們計較這些,不過也僅限於此了,姬家遺失虛空鏡實屬天數,這是上蒼降下的雷霆,來清洗姬家的朽木枯枝......”


    姬家大聖想要說些什麽,但是姬子使了個眼色,他隻能按捺住心中的焦急,繼續聽這位古皇子數落。


    突然,姬子眸光閃爍,對方終於說到了關鍵點。


    “那一戰曹雨生和我都沒有出手,姬言雲自尋死路,入了一處魔地,使得帝兵蒙塵,與外界失去了聯係。”


    “是荒古禁地!”姬子沉聲道。


    作為虛空大帝親子,他對北鬥七大禁區都有一定的了解,其中荒古禁地最為神秘,常年彌漫著歲月法則,在某些時候連極道帝兵都會被束縛,在時間道則的作用淪為凡兵,沉入深淵中。


    “不錯!”


    蘇羽微微頷首,將一幅光影拋出,畫麵中,荒古禁地邊緣,一道身影頭頂虛空鏡,正在不斷逃亡,在他後方,一束仙光飛來,帶著破滅六合八荒的無敵氣勢,瞬間便擊落了虛空鏡......


    “居然殺入禁區,姬家怎麽會出現這種蠢貨。就算你想滅殺仇敵,什麽時候不行,非得招惹寢生命禁區.....”姬家大聖看到這幅場景,心中有些絕望,倘若仙鏡落入了禁區存在手中,那真是萬事皆空,根本沒有尋回來的可能。


    作為極道世家的大聖,他對生命禁區有一定的了解,可以這麽說,就算將整個姬家填入荒古禁地,也掀不起一點浪花,其中蟄伏的人物是九天十地最不能招惹的存在。


    偏偏姬家這一代就出了這樣一個人物,末法時代持帝兵入禁區行凶......


    凝視著畫麵中的仙光,姬子也渾身一震,感覺到一絲寒意,這種威勢,絕對是徹底複蘇的極道帝兵,難怪虛空鏡不敵,被反手鎮壓......


    不過他並沒有陷入絕望,倘若此事發生在不死山,那根本無需多言,結局已經注定,但是荒古禁地不同。


    虛空大帝雖然和大部分禁區有仇,但是並未招惹過荒古禁地,或許帝鏡還有尋回的可能。


    念及此處,姬子平複心境,沉聲道:“這樣說來,我族帝鏡現在荒古禁地?”


    蘇羽闔上雙眸,並不言語,刹那間,凰血神殿陷入死寂,隻有淡淡的雲霧繚繞,混沌翻湧,氤氳成青色蓮花,在混沌光中搖曳,散發出悠揚的道韻,美不勝收。


    然而此時無人欣賞道蓮的美麗,姬家大聖眉頭緊鎖,心中五味雜陳,姬子也有些木然,原本他透過混沌霧靄,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善意,然而現在卻一切成空。


    看到姬子終於不是那副平淡無瀾的模樣,蘇羽露出一絲笑意,輕聲道:“帝子何故愁容,是否為仙鏡煩憂?”


    話語之間,他長身而起,走出霧靄,和薑太虛並肩而立。露出了自己的真容。


    聽出了蘇羽話中的笑意,姬子原本黯然的眉目再次綻放出光彩。


    他看著氣度不凡的蘇羽,苦笑道:“道兄還是言明吧,如此跌宕,又怎能不讓人煩憂。”


    而姬家大聖則有些驚歎蘇羽的本源之強,對方的血脈之力透體而出,甚至在這座古殿中幻化出一條虛幻的河流,帶著絲絲縷縷的滄桑氣韻,讓人感慨不已。


    蘇羽神色淡然,從容道:“虛空鏡現在我族大聖手中,不過並不是被古皇兵鎮壓,而是帝兵受損,陷入沉眠中。”


    此言一出,姬子和白發老者都放下了心中的懸念,臉上露出慶幸之色。


    剛才那道留影真實無比,讓他們以為古鏡落入了禁區之主手中,那種事情,想想都絕望,根本沒有挽回的餘地。


    姬子深呼一口氣,俯身一拜,語氣真摯地說道:“多謝!”


    “這位殿下,不知如何才能贖回我族帝鏡......”姬家大聖也換了個態度,一臉熱切地說道。


    “贖回?”


    蘇羽臉色微變,混沌仙靈袍上的紋絡熠熠生輝,散發出蒼茫的氣息,他目光幽幽地說道:“汝以某為何人?沒想到虛空一脈居然也如此狹隘。”


    他看了姬子一眼,冷哼一聲,腳下時光道紋流轉,拂袖而去,消失在混沌霧靄中。


    隨著光影消散,悠悠鍾聲輕響,給人以大道成空的感覺,像是踏到了世間的盡頭,讓人悵然若失。


    “這,這位殿下。”姬家大聖有些失神,他並無失禮之處,這位古皇子為何動怒。


    青光之中,薑太虛看了姬子一眼,臉上露出一絲感慨之色,薑家的帝子已經盡數凋零了,而虛空一脈還有帝子尚存。


    這一世的確很特殊,諸王並起,各種神性血脈層出不窮,荒古時代的帝子,太古時期的古皇子也浮出水麵,在這片星空下展露頭角......


    薑太虛摩挲著混沌青蓮,眼中有神芒流轉,他輕聲道:“三日之後,殿下會派人前往姬家,歸還虛空仙鏡。”


    “不知貴族所需何物,放心,不論是何種神物仙珍,隻要這顆古星上有,姬家都會奉上......”姬家大聖大喜,想要和薑太虛談好歸還事宜。


    白衣聖人搖了搖頭,隨後便一步一漣漪,緩緩走入了混沌霧靄,這片朦朧的霧氣中烙印了一角帝紋,即使是大聖也無法看穿。


    姬子搖了搖頭,他走到蘇羽剛才駐足的地方,伸出手掌,將殘餘的紫金道紋攝人手中,仔細的凝視著道紋脈絡,最後感歎道:“這種氣息,沒想到他也是人族帝子,而且光陰之道純正厚重,隱約中有一縷永無始終的韻味,是無始一脈嗎?”


    “無始大帝的帝子,那位大帝沒有留下道統,卻有一位親子出世,難道無始大帝算出了什麽嗎?”


    姬家大聖也有些震驚,他雖然是荒古時代封印下來的,卻也對這位大帝的心存敬意。


    無始大帝功參造化,絕對是古往今來最強大的幾人之一,那種無上存在的子嗣,難怪本源之力如此強大......


    “沒想到此番一波三折,最後卻是這個結局。”姬子也有些失神,對這一次的情況沒有預料道。


    姬家大聖看著上方的混沌霧靄,目光深沉,慶幸地說道:“還好是無始一脈,倘若是古皇族,那真是坐蠟,不知虛空鏡傷勢如何。”


    姬子駐足了一會兒,然後輕聲道:“古老,走吧,三日之內還需要備齊回禮。”


    “無始一脈,回禮......”


    姬家大聖沉吟了片刻,說道:“最好的回禮自然是極道仙金,不過家族隻有一小塊永恒藍金,,星藍母金倒是有不少的量,不過小祖,你的本命神兵......”


    “父親給我留下了兵胚,無需考慮我,就用那塊永恒藍金,再加上星藍母金和兩篇手箋。”姬子神色平靜,又回到了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姬家大聖微微頷首,道:“唉,聽說前幾年有人在聖城切出仙金,價格六十萬斤純淨源,真是暴殄天物啊。”


    “這些不過是外物,最終成道還是靠自身。”


    姬子凝視著手中的紫金道紋,隨後將其收入玉簡中,等待返回南域後再查探......


    後殿中,蘇羽和薑太虛對坐,神玉案桌上清香嫋嫋,熱騰騰的神泉流轉著道光,散發著獨特的道韻,不過這一次不是悟道茶,而是神果酒。


    白衣神王目光和藹地看著蘇羽,眼中帶著感慨之色,道:“斬道六重天,我在你這個年齡的時候,不過初入仙台二重天,還在和年輕一代爭。


    “這一次處理得很好,極道世家的底蘊很可怕,薑家古殿內的大陣足以困殺大聖,姬家肯定也不遑多讓,有時候以退為進,是最好的選擇。


    “北鬥雖然極道世家紮堆,不過以你的能力,足以縱橫捭闔,隻要不觸及他們的底線,便無需忌憚。不過也正是受限於底線,就像這次姬家,帝兵遺失,帝子和大聖破封而出,他們手中肯定有保存完好的大帝陣紋,實在不可與之為敵......”


    聽著薑太虛的教導,蘇羽有些傷感,感覺到了離別之意,他眸光閃動,眼中流轉著星雲道紋,擔心地說道:“神王要走嗎?”


    “嗯。”


    薑太虛看著九天神玉杯內的氤氳精氣,灑落一笑,點了點頭。


    當初在紫山之外,蘇羽送給他一枚聖果,但是他沒有服下那枚聖果,而是給了彩雲仙子。


    他如今已經進無可進,壽元也即將歸墟,如今的選擇隻有一個,舍棄一切,去搏那一絲縹緲的可能。


    蘇羽無言,有些傷感,他舉起玉盞,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然後將神酒一飲而盡。


    霧氣之內,薑太虛也同樣如此,兩人對月而飲,一杯又一杯,過程中沒有言語,因為彼此都知曉心意,言語出隻會徒增傷感。


    最後到了黃昏時分,金烏西墜,晚霞滿天、夕陽染紅滄溟,凰木神殿愈發神聖,綻放出千萬縷神輝,瑞彩橫陳,看起來宛如仙金殿宇。


    迎著落日餘暉,白衣神王獨自上路,他朝著自己的路而行。


    “神王,一定要活著回來!”蘇羽揮別,他鼻子有些酸,神色柔和地呼喊道。


    白衣人回首,看著雲海中送行的青年,他釋然一笑,似乎一如六年前,那位少年祭出吞天魔蓋,破碎石壁,將身似骷髏的囚徒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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