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提起那雲嬪,我問道,“既是吃了她的東西,怎麽皇上沒有追究她的?


    她的目光裏一瞬間似有無盡的哀傷,“哼哼,哪裏有人敢說呢,經手的人在雲嬪死後,都一一被找了錯處,或亂棒打死,或打得不能開言送去浣衣局。”懶


    我暗暗心驚,卻又疑惑,“那你……”


    “奴婢因為那幾日病著,怕過了病氣給雲主子,就沒在跟前伺候,所以,逃過了,”蔣秀的眼裏隱隱的有了淚,語氣裏似有無盡的憤恨不甘。


    她陡的聲音揚起,“可是,她萬沒想到,那小庫房的鑰匙是在奴婢手裏管著的,那阿膠是奴婢親手取出來的,雲主兒才吃下去沒一會兒,就……都是奴婢不好,沒有仔細的看過……”


    她忽然雙手捂了臉兒,肩膀微微抽動,指縫裏慢慢有水樣的東西流出,我第一次這樣赤露明白的知道,一個嬪妃是如何的被人謀害,心裏似被一隻手用力的揪緊又鬆開,鬆開又扯緊般,我張著口深深的呼吸,卻吸不進一口氣來。


    “主子有孕,奴婢深怕再在主子身上出現這樣的事,奴婢發誓一定要小心謹慎,務必保得主子平安,奴婢……”她的語氣哽咽,說不下去,我心情激蕩,伸雙手抱住她抖個不停的肩膀,才開口,我就發現,原來我的聲音也是顫抖著的。蟲


    “秀兒,真是謝了你了……”我的聲音裏滿是由衷的感激,她的手如冰般的涼,拿過我的手,扶我在椅子上坐好,冷聲道,“奴婢大膽,奉勸主子一句,她心腸毒辣,對主子幾次下手,無論哪一次,隻要得逞,主子可就都是死無葬身之地,主子縱然仁和良善,這樣的人也斷不能容,如今皇上對主子椒房貴寵至極點,主子就當趁了這機會,想法鏟除了她,如此,主子以後雖不敢說高枕無憂,但到底要少好多風險了。”


    她一改往日的溫婉恭順,這一番話說得惡狠毒辣,我大感意外,愣愣的看著她,她的神色間有一種我不認識的東西,表現出無比決絕的殺氣和恨意,讓我一時竟目瞪口呆。


    她見我滿臉的驚訝不解,當下也就緩了口氣,道,“主子請想,就算您不為自己的安危考慮,難道也不怕殃及家人嗎?”


    我不禁語塞,心裏撲通通的跳個不停,進宮以來所遭受的一切全都在眼前閃過,心裏亦是克製不住滿腔的恨意。


    然而我立刻就掩了這個念頭,淡淡道,“這宮裏的人,哪一個不是烏眼雞似的,誰一疏忽了,就遭她一口的,這個除了,那個又上來了,唉,”我伸手輕撫小腹,曼聲道,“我隻求我的孩子可以平安順利的出生長大,她們對我如何,我隻小心防備著就完了,你的話雖然有道理,但以後也別再提了,就當,是給我腹中的孩兒積德吧。”


    蔣秀原本亮如星辰的黑眸在聽了我的話後,瞬間黯淡,她低垂下頭,臉上滿是失望和傷心,我愣愣的看著她的表情,不明白她為什麽會這樣傷心,我輕拉過她的手安慰,“我知道你是為我想,但是在我孩子將要出世的時候,我又怎麽能手染血腥,那樣,將來我又怎麽麵對我的孩子呢!”


    她靜默半晌,忽而一笑,抬頭展顏道,“主子天性醇善,上蒼有眼,必定會保佑主子母子一世平安的。”


    我隻笑笑,看著她的臉,轉開的話題,“慧哥兒常來找你嗎?”


    她低首回道,“是。”


    我顰起眉,“難道,皇後還是有疑心不成。”


    蔣秀此時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冷靜,淡淡道,“當日那個布偶,皇後雖然當麵沒說什麽,心裏到底還是懷疑的,叫慧哥兒以請教針線為由,暗裏比較那個布偶到底是不是出於奴婢的手,如今還來,隻怕不過是慧哥兒私下裏見奴婢的針線勉強還過得去,這才常來找奴婢探討罷了。”


    我想想覺得也有道理,那日的事並沒有落下什麽痕跡,皇後沒理由不信的,這才有些放下心來,抽回小青正在幫我揉捏的腳,讓她給我換了一雙鬆軟的鞋襪,對小青道,“花園裏的秋海棠開得好,你扶我去瞧瞧。”


    小青依言托著我的手肘,扶著我慢慢向外走去,臨到門口,我回頭對蔣秀道,“燕窩的事,你慢慢的查,我雖無害人的心,可我身邊也斷不能留這樣的人。”


    她的神情有很明顯的一個恍惚,轉瞬間又恢複正常,謹聲應了,她的神情清楚分明的入了我的眼,我腳下一滯,轉而想到,她必定是因我不肯聽她的話,而心內失望。


    靜延宮地處皇宮西北角兒上,幽靜卻不偏僻,左首是一片竹林,右邊為一小荷塘,這片小荷塘雖不能跟寧瑞宮前的那一大片荷湖相比,倒也別有生機,雖然已經是金秋十月裏,依然蔥華翠蓋,花朵妖冶。


    因我喜靜懶動,這裏雖然離淺梨殿較近,我卻從未來過這裏,小青聽了蔣秀的話,帶了幾個小宮女伺候著,扶著我到了這裏,十月的天氣最是怡人,空氣裏滿是清新香氣,我深吸一口,隻覺得心裏的煩苦,刹時去了大半。


    一個小宮女拿了一塊軟墊,鋪在山石上,扶我坐下,小青幫我揉著腿,輕聲問,“小姐,走了這會子路,腳疼不疼。”


    “姐姐好雅興,妹妹等半天不見姐姐回去,卻在這裏賞荷呢,”遠遠的一陣清脆的笑語聲由園門口傳來,我循聲看去,紫芫身著剪裁合身的淺青色天花雨的錦色長衣,下著素雅淡然的月白宮裙,正扶著蟬兒,搖搖擺擺的過來。


    我也不起身,將身子斜斜的靠在一個身體健壯的宮女身上,向著紫芫笑道,“你這妮子,好些日子不來,今天什麽風把你吹來了,”我向她身後看了看,奇道,“咦,怎麽就你一個人來,你不是一向都和瑛兒焦不離孟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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