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裁雪進來給碳盆時告訴我,外麵下雪了。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冬雪,我命小青將窗子打開半扇,果然,外麵紛紛揚揚的正飄著雪花,窗口的梨樹上,葉子早就掉光了,此時已經薄薄的蓋了一層雪,風一吹,沙沙的落下來。懶


    我走到窗前,向外伸出手去,雪花挾著風打著轉兒落在我的手心裏,晶瑩剔透,轉瞬即化,隻留了一顆水珠在我的手裏,透心的涼。


    小青拿過水貂皮鬥篷來給我披上,道,“小姐,窗口涼,還是不要看了。”


    我輕笑著搖頭,“哪裏就有那麽嬌氣的,你忘了,在家裏時……”


    我頓住了,在家裏時,娘飽受欺淩,我也不被重視,冬日的抱水軒,少陽光靠水邊,份外寒冷陰濕,送來的卻隻是最次的柴碳,點起來滿屋子煙氣,嗆得人眼也睜不開,怎麽也不能用,窗子上糊的也隻是最差的棉紙,風一吹,茲啦啦的響,很容易就破了,冷風一陣陣的往裏灌,小青隻得將不穿的舊衣服扯了,糊在窗子裏麵,這才好些,衣服也隻是最普通的棉衣,穿在身上沒有一點暖氣,被子薄薄的,夜裏裹在身上,凍得人直哆嗦,娘將她的被子抱來,晚上和我一起睡,這才不覺得冷,寒風冷雪的天氣,向來是娘和我最最難熬的日子!蟲


    如今輕貂錦襖,滿身富貴,跟往日相比,不知道好了多少,我手撫水貂皮的鬥篷,自嘲的一笑。


    小青有一瞬間的失神,這才笑道,“當初二奶奶三奶奶她們,仗著生了兒子,欺負小姐和四奶奶――哦不,是夫人,哼,她們再沒有想到,她們加起來三個兒子,都及不上小姐您一個人,光宗耀祖還得靠小姐您……”


    “小青,”我笑止了她,嗔道,“這小妮子,啥時學會嚼舌頭了。”


    正說著,剪冰笑著進來回稟,“瑛常在來了。”


    瑛常在披著件素花鵝毛大氅,跺著腳進來,我迎上去笑道,“這大雪天的,你還巴巴的來,可是想我了麽?”


    她笑眯了眼,道,“還真是有件好東西要給你看呢,”說著朝身後跟的蘭兒手裏接過一個盒子來,打開放在桌上,問我道,“姐姐可會打馬吊麽?”


    “馬吊?”我笑了,在家時常見二娘三娘她們打,於是道,“見是見過,隻是不會呢!”


    她一拍手,道,“有什麽會不會的,學學少不得就會了。”


    “現在麽?”我看了看桌上的沙漏,心裏記得英宏說晚上要來,隻覺得不妥。


    她搖頭,“時候已經不早了,更何況玩這個是要四個人才行,我現在來隻是想跟姐姐商量,明兒沒事,不如乘了這場雪,再請倆個人過來,對著雪玩一天怎麽樣?”


    我點頭說好,她卻又愁道,“趙姐姐是肯定要請的,可另外一個,請誰好呢?”


    我知道她的心思,宮裏眾妃,大都位份在她之上,她向來膽子小,隻在我和紫芫麵前隨便些,若是有別的人在,隻怕她一天都會不自在的。


    忽然,腦子裏靈光一現,道,“請陳才人來如何?”


    “陳才人?”瑛答應眼睛一亮,連連點頭,道,“正是呢,”想想忙又搖頭,“聽人說,她的脾氣古怪得很,整天的關著門不肯見人,她肯來嗎?”


    我沉吟了會,也有些不確定起來,“不知道呢,我隻叫人先去請請看吧。”


    瑛常在也就不再說什麽,隻細細告訴我,那馬吊該怎麽玩,她笑著說,這也是她在家裏時,母親跟人玩時,她經常在邊上呆著,這才知道些的。


    送走她,天已經全黑下來了,蔣秀依著我的吩咐命小泰和剪冰拿了包幹果為禮,去請陳清蓮,回來卻報說,她病了。


    “什麽病?有什麽請太醫看的?”我放下茶杯,有點擔心起來。


    “是風寒,”剪冰回道,“有請太醫的,隻是……”


    “隻是什麽?”我見她頓住,心下奇怪。


    剪冰咬咬唇,這才回道,“聽說太醫院隻是隨便派了個尋常太醫過去,開的藥也普通,已經好幾副下去了,卻一點效果也沒有。”


    “怎麽會這樣?他們也太大膽了,”小青又是吃驚又是生氣。


    “還有呢,那屋子裏又冷又潮的,取暖的碳也不是銀碳,黑黑的竟不知道是什麽碳呢?”


    我心內不由的一酸,這怎麽就像我在家裏時的情形呢!


    看來,若是不被重視,在哪裏都是一樣的!


    蔣秀將碳盆往我身邊挪了挪,笑道,“這有什麽奇怪的,必是見她不受寵罷了,你們忘了咱們這裏夏日用井水擦地的事兒了嗎?”


    “秀兒說的是啊,”我歎了口氣,命小青出去傳話,讓小泰去一趟太醫院,就說是皇上知道陳小主病了,命太醫院盡心診治,又讓小福拿了些滋補的東西送過去,並將我上好的銀碳帶了倆簍去先用著。


    蔣秀聞言一驚,“主子,這可是枉傳聖旨啊,若被人知道了,可是不得了的事呢!”


    我不以為然,笑道,“有什麽呢?一會皇上來了,再請旨就是了。”


    懶懶的靠在椅子後的軟墊上,屋子裏放了好幾個銀碳盆,烘得整個屋子裏暖融融的沒有一點寒意,從花室裏搬來的幾盆茶花在暖氣的烘灼下,似真以為是春天,開得絢爛而又熱烈,小兒手臂粗的銀燭裏灌了茉莉花的末子,燃燒中散著幽幽的香氣。


    在這樣的奢侈舒適的環境裏,我的心也漸漸的放鬆開來,宮裏的爭鬥,算計,一時似遠遠離開了,隻有我,悠閑舒適的被皇帝寵著愛著,縱然我依舊時時想念著栩表哥,想念著娘,但到底,我已經適應了英宏的寵愛,我開始以為,自己已經融入了這個後宮。


    英宏來時,我提了陳清蓮的病,卻並沒有說太醫院的敷衍,英宏也並不在意,轉頭見劉喜在邊上站著,隨口吩咐道,“明日給太醫院傳個旨,讓他們多留點心,快過年了,別再把這些不順心的事帶到年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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