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聲笑道,“既招了人家進來,又將人家撩在腦後不聞不問,白耽擱人家女孩兒的青春,皇上可是罪人哦。”


    “皇上無須自責,皇上日理萬機,又哪裏顧得來這麽多,”我見他緊著眉頭不說話,生怕他不高興,反會牽累到陳清蓮,忙又拿話開解他。懶


    他輕撫我的頭發,語氣溫柔,道,“你總是這樣的脾氣,唉……”


    我不明白他緣何歎氣,又不敢問,唯有沉默不言,過了一會,他才笑著轉了話題,又說了一些別的事,就閉了眼睛睡了。


    我待他睡得沉了,輕輕的起身,揀起落在地上的衣服穿戴好了,又去妝台前將頭發理好,這才走出來,外殿裏隻有一個小太監候著,見了我也不敢出聲兒,隻跪在地上向我磕頭,外麵偏殿裏,劉喜抱著手坐著打瞌睡,蔣秀正拿了一幅素錦繡著帕子,剪冰在邊上選著絲線,裁雪拿著一個紅豔豔的大石榴,用針挑著石榴籽兒,屋裏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兒聲音。


    我悄然進去,她們一時沒注意,待我走到跟前,她們猛不丁的看見,不由唬了一跳,叫道,“主子。”


    劉喜迷糊中聽得這樣一聲,驚得險些掉下椅子,口裏忙忙的喊,“皇上恕罪,皇上饒命。”


    倒把我唬了一跳,怔怔的看著他,剪冰裁雪忍不住捂了嘴笑了起來,劉喜這才看到隻有我站在麵前。蟲


    “嘿嘿,給嫻主子請安,”他有點不好意思,笑得訕訕的。


    我一笑,道,“皇上有點累,正睡著呢,你們小聲點兒,別吵到皇上,”這樣說著,又想起剛才的情形,忍不住耳根子有些發燒,忙伸手拿了蔣秀繡的帕子來看。


    蔣秀笑著扶我坐下,道,“既是怕吵著皇上,主子就先委屈委屈,在這裏坐會兒。”


    裁雪將裝石榴籽的玉白色細瓷碗捧到我的麵前,又遞上一個小銀匙,也笑了道,“主子嚐嚐,今年的石榴可甜著呢。”


    我舀了倆顆送進口裏,輕輕一咬,果然滿口清甜,當下一氣連吃了好幾口,蔣秀忙上來攔住,道,“石榴雖然好吃,可吃得多了也不好。”


    眼看著天到中午,劉喜有些不安,連著往外跑了好幾次,對著我的寢殿裏探頭探腦,我隻笑笑,也不管他,他苦著臉兒,道,“皇上下午還約了兵部的幾位大臣呢,這口怎麽好?”


    又過了些時候,隻聽得外殿輕輕的倆聲巴掌響,我們忙都起身過來,我帶著蔣秀進了內殿,隻見英宏正睡眼迷離的坐在床邊兒上,見了我,問,“凝霜,你什麽時候起來的。”


    我臉上一紅,也不答話,拿了他的明黃色團龍紋錦袍給他披上,蔣秀端過清水來,我服侍著他洗手淨麵了,吩咐蔣秀命人擺上午膳。


    用完膳,英宏就擺架回了清心殿,我因著一上午的疲累,也就去床上睡下了。


    醒過來時天色已近黃昏,蔣秀帶著剪冰服侍我起來,道,“今兒下午皇上無緣無故的下了旨,晉了陳答應為才人了。”


    我愣了愣,這才想起早上跟皇上說的那些話,原來他竟放到了心上,不由坐在床邊上怔了一會兒,蔣秀猶在說著,“宮裏就這一會兒功夫,都炸了鍋了,全不明白是怎麽回事兒。”


    我點點頭,也不說什麽,隻依舊穿了早上那件家常的袍子,見天色也晚了,索性頭發也不挽起來,隻簡單的梳理了一下,拿一根淺粉色的絲帶係了,垂在肩上,去拿了早上畫的那副畫細細的看。


    “欲往東山尋隱境,人間何處不喧囂,”我輕聲念著,心裏慢慢的沉下去,這一種山隱居士的生活,對於我來說,隻能是一種奢望了!


    日子就那麽一天天的過去,英宏自閱兵後,就加強了對兵部的管製,又因為秋天到了,全國各地的稅收正在要緊的時候,英宏連著好些日子的忙,大部分時候都是宿在清心殿裏,偶爾召一位嬪妃侍寢,也都是過去清心殿那裏。


    倒是皇後的身子漸漸好了起來,瑾貴妃漸漸沉不住氣,擺在臉上的笑一天比一天少,到了近幾日,更是火氣大的很,宮裏眾妃都戰戰兢兢的,避之不及,惟恐觸到了她的火頭上。


    太後依舊靜養,隻聽奴才們說,常在清晨或者黃昏的時候,會看見太後在皎月湖邊看著滿塘快要委謝的荷花荷葉發呆,皎月湖就是位於榮壽宮和清心殿之間的那個植滿清荷的小湖,也是我推英宏下水的地方。


    我不由想起那天看見的滿塘殘葉,蔣秀告訴過我,是太後不讓人撈去的,而現在,縱然是滿滿一塘的蓮蓬,亦不見有一人敢伸手去采摘。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夏日滿塘荷花再怎麽樣妖嬈,宮裏的人也隻敢遠遠的看著,聽裁雪說,她們剛剛進宮時,就有個小宮女因為不知道規矩,看著滿塘開得清豔的荷花,忍不住過去摘了一朵,結果,被一頓亂棍生生的打死了。


    我不由暗暗吃驚,不明白平日看起來慈祥和藹的太後,因何隻為一枝荷花,就能要了宮人一條命。


    轉眼,已經到中秋了,內務府按各嬪妃的位份高低送來中秋所需的份例,卻是比往年的少了許多,一時間,各宮裏都怨了起來,位份低的不敢吭聲,位份高的就直接將安淮喚去訓斥。


    這是我進宮來的第一個中秋,自然不覺得多了還是少了,蔣秀仔細的看了送來的東西後,悄悄的稟報我說,我這裏得的,不但沒少,反比良昭儀的還要多,竟是跟瑾貴妃一樣的。


    我嚇了一跳,這不是亂了大規矩嗎?


    “是不是內務府弄錯了?”我狐疑的問。


    蔣秀搖搖頭又點點,“隻怕……也許……”


    我看著她的樣子好笑,撲哧笑出來,“傻丫頭,你去內務府,悄悄的問下安總管不就完了。”


    蔣秀有點不好意思,紅著臉笑了笑,點頭道,“那奴婢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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