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了眼瞼,道,“皇上膝下空泛,至今隻有一個公主,是瑾貴妃生的,皇後和其餘妃嬪皆無所出,如今誰先為皇上生下皇子,誰就是第一大功臣,並且,這皇子可是皇長子啊,姐姐該明白這意味著什麽的。”


    “不是沒有人有孕,全是如趙姐姐這般的,有了,又沒了,宮裏人其實心裏都如明鏡兒般的,隻是不敢說罷了。”說到這兒,瑛答應淺淺的笑了,“姐姐進宮以來,從來不肯多問一句,這宮裏的事情,當然知道的不多了。”懶


    忽然,我的心裏靈光一現,脫口問道,“妹妹可認識故去了的雲嬪?”


    “雲嬪?”瑛答應的臉色一變,“姐姐因何問到她?”


    我倒被她問住了,腦子裏閃現蔣秀每次提到雲嬪時古怪的表情,想了想,淡淡道,“她原本是秀兒的舊主子。”


    瑛答應點點頭,“原來是這樣,我倒沒有注意過她呢。”


    她似是想了想,“她在妹妹我之前進宮,性子溫柔恬淡,從不與人爭什麽,”說到這兒,瑛答應向我一笑,“這點倒有些像姐姐你。”


    見我不吭聲,她頓了頓,接著道,“皇上在對女色上向來都是淡淡的,一個月裏,倒有十來日是獨自宿在清心殿裏的,並不召妃子侍寢,其餘的日子裏,攏共那麽幾位宮妃,也沒見他偏愛誰多點的,隻有雲嬪,大約是因著性子好的緣故,倒也能讓皇上記著,每個月裏,總有那麽一倆日是翻了她的牌子的,就這樣,竟然就有了孕了。”蟲


    說到這兒,她幽幽歎了口氣,“可也不過就是趙姐姐的例子罷了,隻是,她沒趙姐姐的好運氣,連命也搭上了。”


    我愣愣的聽著,心裏震驚莫名,原來,英宏他竟然是這樣的性兒,可是,他因何對我………


    我揉了揉額角,心裏深深歎息,這,絕非好事!


    “姐姐,姐姐,”瑛答應見我不對,忙過來扶著我,連聲的喚。


    我抬起頭,強自笑道,“不防事,嗬嗬,倒沒想到,這宮裏,竟都是這樣的事情。”


    “姐姐本無心在這上頭,自然是不會留心的,其實麗才人也是個可憐人,她也就進宮頭年,被皇上翻了幾次牌子,到後來,就再沒見過皇上,隻怕皇上是否還記得她,也是不一定的了,”瑛答應見我心緒煩亂,忙笑著岔開了話題。


    隻是這話題卻讓我們立時又想起了麗才人,誰也笑不出來,於是,到底相對沉默起來。


    又坐了一會兒,瑛答應便告了退,我隻覺身子乏累得很,也就不再留她,命蔣秀將今天摘的鮮梨拿了些讓她的人帶著,又命送了些過去給紫芫,就去那臥塌上歪著,不陣倦意湧上來,不過一會兒,竟睡著了。


    這一覺直睡到了晚上,屋裏早掌了燈,小青因著貪那梨新鮮,多吃了幾個,此時肚子裏竟然翻滾起來,我命人請了太醫來給她瞧過了,就讓她去歇著。


    胡亂用了些晚膳,就坐著看剪冰裁雪倆個收拾,蔣秀幫我將頭上插了一天的簪釵細細的除下,將我的頭發全都放了下來,用那描了點翠的桃木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理著。


    眼見著剪冰裁雪全都出去了,屋子裏隻剩下了我們倆人,蔣秀這才道,“主子今兒可看明白了?”


    我揀起放在一邊的一枝蝴蝶碧玉釵把玩著,釵頭上的蝶尾上,用長長細細的金線墜著一顆指頭大的明珠,隨著我手的來回晃動,幽幽的散個寶光。


    蔣秀見我不吭聲,不覺歎了口氣,也不再言語,我放下玉釵,到底還是問了,“難道,紫芫的孩子真的不是麗才人………”


    說到這兒,我頓住了,實在是覺得心頭千頭萬緒,隻不知道如何出得口來。


    蔣秀這才輕輕的笑了,“主子到底是聰慧的,”她隻說了這一句,卻並不再接著說下去。


    我有點惱了,啪的一拍桌子,那玉釵被我的手一拍,‘啪’的掉在了鋪著漫了桐油的金磚上,立時,成了碎片。


    “成天的隻說我聰慧聰慧,我整天的被人瞞在了鼓子,當瞎子聾子般的哄著,我又哪裏聰慧得了,”我的臉色陰沉如水,怒氣一時間全都迸發出來。


    蔣秀撲通跪下了,低著頭再不敢吭聲,屋裏的氣氛沉鬱如夏日陰鬱黑沉的雲頭,仿佛哪怕隻是一陣輕微的風拂過,也會引來一場強雷狂雨。


    半晌,我的情緒方才漸漸緩了下來,見蔣秀跪著可憐,又想著往日自己的性子,不禁有點暗暗懊悔,歎了口氣,伸手拉起了她。


    “這也是我往日自己不肯打聽的,也怪不得你。”


    她重新拿起梳子,靜靜的給我梳著頭發,許久,方才語氣平緩道,“當初雲嬪主子的身子都有五個多月了,我們也知道必定有人惦記著,千般防範,也終是無用,到底,還是著了道兒,起先好好的,無緣無故的身上就見了紅,太醫用盡手段,也不濟事,孩子到底是下來了。”


    說到這裏,她的聲音難以察覺的微微顫抖,“雲嬪主子也因下紅不止,自己也跟著就去了……”


    “怎麽會是這樣的?”我雖然已經聽瑛答應說過,此時聽蔣秀說來,身上仍然起了一陣寒意。


    “太醫查出,是被人下了紅花和牽牛子,並且分量極大,如此催胎加破血,就這麽生生的要了一大一小倆條命去……”蔣秀的聲音哽咽起來,再說不下去。


    我抬手拉過她,柔聲問道,“查出是誰下的手麽?”


    她搖頭苦笑,“皇上和太後被震驚了,可追查來追查去,也隻是死了一幫可憐的奴才罷了。”


    她突然向我一笑,臉上的淚映著燭光,奕奕的散著淒然,“其實正如今天麗才人說的,她這孩子礙了誰,就是誰下的手,可是,也是那句話,有誰敢說呢。”


    我心裏又跳了起來,“難道,皇後也……”


    “皇後無子,若是皇長子是妃嬪所生,自然會威脅到她的地位,她再賢淑,又哪裏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瑾貴妃雖說有生育,可到底是一位公主,無論是皇後還是別的妃嬪生下皇長子,都對她是嚴重的威脅,依她的性子,更是不會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說到這兒,蔣秀不禁冷冷一笑,“就光憑了這倆位,這龍種又哪裏能平安得了呢?!”


    我想到今天李德的所為,心裏此時已經如明鏡兒般的雪亮,當下直覺得不寒而栗,瑾貴妃果然陰毒狠辣,當麗才人嫁禍於我時,她就順水推舟的要借麗才人的手除了我,隻是,她萬沒想到竟然會被小安認了下來,皇後又插了一手。而當麗才人事發時,她又不問青紅皂白的讓麗才人頂了禍害龍裔的名,這樣,皇上那裏也有了交代。


    如今看來,真正對紫芫的孩子下手的,正是瑾貴妃!


    我心裏暗歎,她還真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利用的計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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