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阿亮笑道,“奴才也明白了,貴妃本是要來找主子的麻煩,卻沒想到,主子依著貴妃的做法,將這燙手的山芋又丟回給貴妃去,主子故意的這樣正經八百的擺出個陣勢過去,這會子,怕是滿宮裏全知道了,這樣一來,貴妃又有了麵子,再怎麽著,也不好再發著了!”


    他讚道,“主子這等聰明睿智,奴才等實難及其一,”轉頭去看著蔣秀,“別說剪冰姑娘不明白,就連奴才等人,若不是蔣秀姑娘點醒,又哪裏能想得到呢!”


    剪冰這時才回過味來,當下眼淚鼻涕一把的撲通跪在我麵前,抱著我的腿哭道,“謝主子大恩,主子為了奴婢這條賤命費了這樣的心思,剛奴婢卻還暗怨主子不顧奴婢的性命,奴婢真是該死,主子………主子,奴婢我……”


    邊說邊嗚咽個不停,我心裏一酸,卻又慚愧不已,我心裏明白,今兒個這樣做,並不完全是為了救她的命,更多的為了我自己,要知道,今天雲琴過來,為的,也並不是她剪冰,而是我嗬!


    好言安慰了剪冰幾句,命裁雪帶她先下去歇著了,楊阿亮見我神色倦疲,也忙帶著小安小泰他們出去了。


    我找了個借口又將小青支了出去,屋裏隻剩下了蔣秀,她看著我一笑,道,“主子有話要跟奴婢說麽?”


    我看著她,半晌點頭道,“秀兒,卻原來,隻有你是看得清楚的!”


    她的神色淡然,淺淺一笑道,“又哪裏能看得清呢,隻是這宮裏的事兒奴婢了解幾分罷了!”


    她抬頭對著我,輕聲一歎,“奴婢說過,主子想安然度日,怕是不能夠了的。”


    她扶著我在臥塌上靠著,又道“今兒個,她是因著皇上和太後都對主子高眼相看,因此,不敢明著對主子怎麽樣罷了,主子今天這樣帶著人過去,是回將她的軍,亦是給她台階兒下,滿宮裏的人都看著呢,她又更能給自己博得個寬容大度的好名聲。”


    “隻是,她未必能領主子您的情兒,隻怕,這仇,從今天起算是結下了!”她的眼神迷離起來,“今天這出,怕隻是剛剛開始呢,當年,雲嬪主子……”


    說到這兒,她像是察覺到了什麽,忙收住了口。


    我卻並沒去在意,隻是靜靜的躺著,半晌,我深深的歎出淤在心底的那口氣,像是問她,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我並沒有惹到她,不是嗎?”


    “主子這樣聰慧的人,怎麽卻說出這樣的話來,”蔣秀看著我輕輕搖頭,“在這宮裏,隻要得了皇上一日的寵,就是和這滿宮的妃嬪結了一世的仇了,更何況皇上這幾天……”


    我心裏是了然的,隻是有點不甘罷了,聽得她這樣說,我亦為自己的想法覺得好笑,我終究是天真幼稚的,總以為,隻要我不爭,就不會有人跟我為難了!


    “剪冰那丫頭人小鬼大的,若不跟她說明白了,她還不定怎麽恨主子您呢,唉……”我恍惚間已是出了神,依稀聽得蔣秀這樣絮叨著。


    我唇角兒彎了彎,突然間就覺得心灰意冷,這樣活著,實在是沒什麽意思!


    此時方覺得,那時在家裏,縱然一樣的人情冷凝,卻終究是一家人,終究,有娘在身邊,還有,栩表哥!


    栩表哥,心裏又是一陣刺刺的痛,不知道幾時成親,若我不進宮,我可有福做他的妻子,想來,也是未必的吧,我,不過是庶出的啊!


    栩表哥的家門顯赫,怕是斷不能許他娶一個庶出之女來做正室的罷!


    也罷了,我這一生,左右都是不能如了我的意的!


    這件事兒,雖然我一句話都不曾露過的,可是過了幾天,英宏還是知道了。


    他見我的身子好些了,就開始每晚都歇在了我這裏,這讓我,更是不安。


    宮裏的規矩,妃子侍寢,無論品級高低,都是在皇上住的清心殿的內殿裏,而且,不到天亮就得離開,就算是貴妃,也不能留宿到天亮,隻有在皇後所居的寧瑞宮,皇上才偶爾的住一夜的。


    就連前些日子恩寵無邊的紫芫,此時,也被拋到了一邊兒!


    如今他這樣違規越矩,更是將我推上了風口浪尖兒上,就連皇後,在我每日定省時,她的言辭裏亦帶了幾許告誡!


    我不明白,我想破了腦袋也還是想不明白,我隻是病了一場,怎麽就全都變了,他竟然對我無比的寵溺,無比的憐惜,而我,並無下心思去博他的心,甚至,連對他的笑,也隻是敷衍的。


    時近六月,天氣愈發的炙熱,這日午睡起來,便覺得渾身黏膩難耐,蔣秀命人備了溫水,我剛剛進了浴,外麵傳報皇上來了,隻得急急的更了衣裳出來,方到門口,英宏已是笑意吟吟的進了門。


    外麵蟬聲叫得人心煩,我亦再無心應付,當下沉身一跪,擋在了門口。


    英宏一愣,忙伸手來拉我,口中道,“快起來,怎麽了?”


    我垂了頭,身子卻往下墜著,濕漉漉的長發猶在滴著水,語氣卻萬分恭敬,道,“請皇上移駕!”


    “……移駕……”英宏萬想不到我會這麽說,一時有點下不來台。


    “主子,”跪在身後的蔣秀偷偷拉了拉我的衣角。


    我隻低著頭不說話,卻完全沒有退讓的意思。


    英宏將我拉起來,聲音平緩,臉上半分波動不見,“凝霜,為什麽要朕移駕?朕來看你,不好嗎?”


    我迎著他的目光,語氣裏故意帶著些許委屈和無奈,“皇上,您……您對臣妾的恩寵臣妾銘感五內,可是,後宮裏妃嬪眾多,您……您不是該雨露均施嗎?”


    “你是說,朕該到別的妃嬪那裏去?”英宏聲音漸冷。


    “是,”我聲音雖低,卻堅定不已。


    英宏陡的一聲冷笑,“沈氏,你倒學起前朝賢女,素衣卻寵來了,朕倒不知你竟是如此賢淑呢,。”


    他顯然氣得不輕,臉上神色變換不停,說完這句話,當下轉身拂袖而去!


    蔣秀急得直是跳腳,“主子,您……您也太……”


    我也不說什麽,這讓她扶著我在外殿的花窗前坐下,讓她拿把小銀梳幫我細細的梳理著濕發,我手指繞著垂墜到胸前的一縷發絲,眼神卻飄忽悠遠,透過窗子,看向前麵屋頂上的翠色琉璃瓦,夏日的驕陽似火,烈烈的照在上麵,直像是要淌出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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