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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四章嘉慶6


    韓奕走出了侍衛司,後背已經汗濕,內心之中仍七上八下。


    已是華燈初上時分,韓奕悶著頭往前走著,鄭寶與牙兵們默不作聲地跟在左右,亦步亦趨。走到郭威府第前,見左監門衛將軍郭榮正坐在府門前的交椅上,翹首以待。府門前的大街上,停滿了車輛,操著各種口音的軍士東聚一群西聚一叢地聊天。


    “我估摸著,你會來此處?故而特地在這裏等著。”郭榮似笑非笑地說道。


    “郭兄怎會猜到我會來貴府?”韓奕詫異道。


    “京城雖大,但消息總是傳得比風還要快。”郭榮道,“今日晨就聽說你跟折令公一起到京,我便去公館尋你,不料卻撲了個空。今夜瞧你這模樣,你怕是沒收到我留下的口信。”


    “郭兄莫怪,小弟先去馮太師府上,後又去了侍衛司拜見史公,非是故意延至此時才來拜見郭公。”韓奕歉聲道。


    “韓兄弟這說的是哪裏話。”郭榮親熱地拉著韓奕往府中走,回頭衝著鄭寶吆喝道,“你哪裏涼快,就哪待著去!”


    鄭寶衝著郭榮的背影做了個鬼臉,和牙兵們老實地待在一起。


    郭府燈火通明,庭院深處傳來陣陣歡笑聲。郭威剛剛從河北巡邊回朝,他素不喜大擺宴席,但今日有資格來此歡宴的,絕非等閑之輩。


    “檢校太保、西京留守、河南尹、侍中兼義勇馬步軍都指揮使韓相公到!”郭府的下人高聲通報道。


    韓奕特別多看了那下人一眼,因為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氣宇軒昂地稱他為相公。韓奕太年輕,以至於別人以為堂而皇之地稱他為相公,好像太不與他齡相匹配,所以別人要麽稱他為侍中,要麽就是留守大人,或者就是韓太保、韓將軍。


    廳堂內的喧嘩聲忽然停了下來,郭榮引著韓奕走了進去。


    郭威沒有請別人,在座的皆是紫衣將相。


    除中書侍郎、兼吏部尚書、同平章事、樞密使楊邠,三司使兼同平章事王章,左仆射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蘇逢吉,右仆射兼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蘇禹珪,和司徒、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竇貞固外,鄴都留守、守太師、中書令、鄴王高行周,泰寧節度、守太保、中書令、魏國公符彥卿,天平節度使、檢校太師、侍中、兼同平章事慕容彥超,永安軍節度使、岐國公折從阮,其他不有昭義節度使常思、安國節度使薛懷讓,彰德節度使郭謹,成德軍節度使武行德,安遠節度使楊信,還有保大留後王饒,所有此番奉命入朝上壽的將相們,皆是郭威的座上賓。


    滿朝紫衣貴,盡在此間坐。


    見韓奕進來,唯有兩人起身相迎,其一是成德軍節度使武行德,武行德高聲說道:“韓侍中來遲了,該罰酒一觴!”


    “是該罰一觴!”高行周嗬嗬笑道。韓奕後來才知道,在他來到郭府之前,那慕容彥超與高行周有仇,二人剛剛鬥過氣。


    符彥卿則舉起自己的大觴道:“用老夫的酒觴!”


    “恕罪、恕罪!”韓奕連連賠不是,衝著堂中眾將相一躬到底,“韓奕拜見郭公與諸公!”


    韓奕在這個場合下,若是比官職,沒有一個是位在韓奕之下的,要是比資曆,韓奕無疑排名最末。武行德與他素有往來,所以起身相迎,別的人根本就沒有站起身來的意思,楊信除外。


    楊信原本叫楊承信,隻是為了避晉末帝石重貴名諱的緣故,才改此名。他的父親便是楊光遠,無論如何,身為青州人,韓奕曾親眼目睹楊光遠的破滅,是會記住楊信此人的。楊信今年不過三十出頭,他當初與自己的兄長楊承勳將自己父親楊光遠賣給朝廷,及遼人南下入汴,耶律德光當然要為主動請求效命的楊光遠討還“公道”,兄長楊承勳被耶律德光砍了頭,楊信卻襲了青州平盧節使的高位。


    晉亡漢立,楊信卻始終高居節度使之位,這是近代顯爵相襲的惡性循環。那楊光遠禿頭,又失了一臂,楊信卻生得一表人材,多才多藝,大概因為是叛臣之子的緣故,在鎮日也極為低調,治民也不苛刻,比上雖有不足,但比下卻遠遠有餘,所以一直不為朝廷猜忌。


    楊信聽說韓奕來到,出於禮貌,在席位上站起,見眾人包括韓奕的注意力都不放在自己身上,有些尷尬。


    楊、王、二蘇與竇貞固,還有慕容彥超,自恃身份,隻是微微點頭,泰然處之地受了韓奕這一拜。常思與韓奕在征河中時有過交往,但也隻是拱手而已,已經忘了當時韓奕曾經替他擋了一陣。


    至於薛懷讓、郭謹,他們二人與韓奕素無交往,隻是見高行周與符彥卿二位對韓奕如此熱情,這才記得還禮。折從阮過洛陽時,受過韓奕的隆重招待,又與韓奕有過談論,知道韓奕能在這個場合有一席之地,絕非浪得虛名,他倒是熱情地韓奕寒暄。


    保大留後王饒,卻與眾不同,他如今身上不幹淨,逮到人便送上高帽:“韓侍中真是年輕有為,當年在相州一見,王某便知韓侍中封侯拜相不過是數年而已,如今可不正應驗了我的預見了嗎?”


    “承王公厚讚,韓某不過是後進晚輩,這為官之道,難及王公項背。”韓奕語氣有些僵硬。


    王饒心中惱怒,知道韓奕其實是在譏笑自己,隻得訕訕地坐下。此間的主人郭威這才發話道:


    “子仲來晚了一步,應當罰酒三觴!”


    在眾多王公大將的注視之下,韓奕走到自己的席位坐下,慨然舉觴說道:“郭公長者所令,末將不敢辭,願痛飲此觴!”


    韓奕連飲三觴,麵不改色,眾人見他豪爽,舉止瀟灑倜儻,雖然年輕但又不失大將風度,紛紛喝彩道:


    “好!”


    韓奕剛放下酒觴,史弘肇也到了,這個場合是不能缺少史弘肇的。但史弘肇在這個場合一出現,原本熱烈的氣氛就變得有些詭異。


    三個宰相,蘇逢吉、蘇禹珪與竇貞固的表情變得有些不自然,尤其是蘇逢吉近來越來越與武人出身的大臣們不對付,蘇逢吉今日來赴宴,隻是看在郭威的麵子上而已。楊邠雖也是武將出身,但他做事卻不像史弘肇那樣直來直去,與文臣們有爭執,終究還留上一些餘地,但史弘肇隻要是別人幾句不合己意,便要破口大罵,甚至有動手的可能。


    武人們相互寒暄著,大講沙場破敵殺人盈野的壯舉,說到高興處便舉觴痛飲,甚至勾肩搭背。三個文臣插不上話,隻得交頭接耳,說著武人們永遠也不會感興趣的話題。


    隻聽符彥卿衝著郭威說道:“郭公對小女有再生之恩,符某未當麵致謝,今日難得郭公盛情,符某再敬郭公一觴。”


    “符公言重了!”郭威擺擺手道,“此事不過是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倒是韓子仲千裏送孤女,成就一段佳話呢!”


    “對!韓子仲對我符氏有恩。”符彥卿已經喝得有些高了,他搖搖晃晃地走到韓奕跟前,道,“老夫敬韓兄弟一觴!”


    符彥卿話音未落,眾人聽他跟韓奕稱兄道弟,均哄然大笑起來。韓奕哭笑不得,隻得起身道:“小侄送令媛歸鄉,雖有小功,不過是順路之勞而已,不敢應承符公厚意。請符公安座席上,淺嚐即可,小侄……”


    “難到子仲嫌我老了?”符彥卿張著大舌頭,怒道。


    “符公老當益壯!”韓奕承認道。


    “魏國公當然老當益壯了,想當年陽城一役,飛沙走石天昏地暗之間,與遼人血戰,符老弟身先士卒,渾身是膽。”高行周讚頌道。


    他這一打岔,倒讓符彥卿忘了敬酒之事,符彥卿又坐了下來,在眾人麵前高談闊論起當年的壯舉,末了感歎道:“想當年,李守貞也是一位大功臣,隻可惜……”


    “哼,李守貞也不過是虛有其名。此等大將看似忠臣,內心實奸,我中原喪亂,就是壞在此等逆賊之手。”蘇逢吉終於抓住了一個發表高論的機會。


    “蘇公這是在說郭兄弟嗎?”史弘肇陰沉著說道。


    郭威暗惱,心說你們二人吵就吵,為何偏要將我郭威扯了進來。


    “郭公前對先帝有佐命大功,後有平定三叛,年初又有北巡之勞,當然是大忠臣大功臣。蘇某雖愚鈍,但亦知郭公對國朝之忠勇,日月可表,不過史公方才故意提到郭公,怕是嫉妒郭公吧?”蘇逢吉故意不看史弘肇的臉色,不緊不慢地說道。


    史弘肇與郭威是生死之交,平時是兄弟相稱,哪裏會有嫉妒可談?聽蘇逢吉如此巧舌如簧,史弘肇更是氣憤,一張臉漲得紫紅,正要破口大罵,郭威連忙說道:


    “郭某雖有小功,然諸位在座,無不是大漢重臣,郭某豈敢居功自傲?今郭某剛巡北而回,諸位撥冗來寒舍飲酒,就是給郭某薄命,何不趁此良辰,多飲幾杯?”


    楊邠身為當朝第一重臣,也好言相勸道:“郭兄弟說的是,今夜隻是酣飲,不談其它。”


    不看此間主人郭威的麵子,也要看楊邠的麵子,史弘肇這才消了怒火。雖然楊邠說隻管飲酒不談其它,但這個屋宇之下,誰會去說雞毛蒜皮的小事情?


    “子仲在洛陽有多少時日了?”楊邠忽然問韓奕道。


    韓奕回道:“回楊相公,還差十五天,便整整七個月。”


    “你記的倒是一清二楚!”楊邠笑道,“你在洛陽七個月,你的名聲倒是時常傳到我中書,令老夫煩不勝煩,就是陛下也時常垂詢。”


    韓奕連忙道:“怕是汙了陛下與楊相公的耳目。”


    楊邠不置可否,話鋒一轉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子仲是青州人?”


    “正是青州臨朐人氏!”


    “噢!”楊邠聞言,撚著胡須,一邊頻頻點頭,一邊看了看楊信若有所思。


    楊信麵色大變,以為自己惹上了什麽禍事,左思右想,心說自己除了攤上個不招人喜歡的老爹,也沒做過什麽壞事錯事。


    韓奕心中更是覺得詫異,或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當朝重臣們都喜歡如此高深莫測,喜歡讓屬下們去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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