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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洛陽3


    在夜風呢喃中,洛陽城熟睡著。


    偶爾有值夜的更夫在城中閑逛著走過,除此之外,隻有一群野狗在吠叫著。天將明未明,這是洛陽所有居民睡得最熟的時候。


    洛水穿城而過,靜靜地流淌著,一條船悄無聲息地行在洛水上,穿過已經在戰火中廢棄的天津橋,行到一片宅院的後麵,那船停了下來。船頭上忽然憑空出現了數個黑影,火鐮閃過之後,驀的,引燃了幾支火箭。


    黑影人引弓便射,那火箭越過河岸邊的圍牆,釘在牆內的房舍上。緊接著,又有十數支火箭漸次射到同一棟屋舍。


    風似乎忽然大了些,風助火勢,那年久失修的房屋立刻被引燃,火焰迅速地升起。


    “不好,起火了!”院牆內立刻有人大呼。


    縱火犯們似乎吃了一驚,他們沒有料到院牆內的人反應如此迅速,慌忙駕船逃逸。


    這座宅院便是鄭州防禦使韓奕等人住宿的館驛,而燒著的那棟便是他與蔡小五二人居住的那幾間。


    蔡小五慌張地逃出房屋,昨夜他小醉了一場,這火來得猛,燒掉了他一綹頭發。他提著褲腰,茫然四顧:


    “將軍,我們的將軍呢!”


    “將軍不是與你同屋嗎?”有軍士反問道。


    “我醒來時,屋中隻有我一個!”蔡小五驚訝地說道,他狠踢了部下一腳,“快去找!”


    “不用找,我就在這裏!”蔡小五回頭望去,見韓奕好端端地站在自己身後。


    蔡小五來不及問他火起時去了哪裏,呼喝著部下們救火。


    “這幾間屋子就算了,集中人手將左鄰右舍扒了,避開火頭,別讓大火一間接一間將整個洛陽城燒了。”韓奕卻命道,“我可賠不起!”


    部下們聞言,放棄救火,一起用力推倒緊鄰的房屋,任憑大火在自己勢力範圍內燒個痛快。火光照亮了韓奕的臉膛,他站在那裏一動不動,臉色極是不佳。


    “這火來得蹊蹺,幸虧發現得早。”蔡小五道。他望了望高高的院牆之外,忖測道:“有軍士發現有人自牆外射火箭,其心叵測。放眼整個洛陽城,還有誰敢對七哥不利?他們明知道七哥就住在這棟宅子內,不管其它,隻管這棟。”


    軍士們幹淨利索地推倒了房屋,找來鍋碗瓢盆盛水,直到天亮時才撲滅了明火。看著這餘煙嫋嫋的情景,韓奕與部下們麵麵相覷,早起的洛陽人也來圍觀。


    “西京留守王相公到!”軍士通報道。


    韓奕整了整衣裝,望了一眼符氏居住的屋子,與蔡小五去見王守恩。


    西京留守王守恩本來正摟著新納的小妾好夢,聽著部下通報說館驛遇了火災,心中既驚訝又暗喜。直到他兒子來報,這才知道原來是自己兒子下的黑手。


    寧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


    韓奕這次得罪小人了。他剛至門口,就見一位穿紫服戴六梁冠的老者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


    “韓將軍、韓將軍,老夫來遲了,罪過、罪過!”老者一見到韓奕,便拉著韓奕的手道。


    這便是西京洛陽的地主王守恩了,他一大早穿得人五人六,恨不得告訴韓奕他是正二品大員。不過他忘了,韓奕雖然正官不過是一州防禦使,武階是正三品下的懷化將軍,文散階卻是正二品的特進,另外還有檢校太保的頭銜,隻不過這些散階、檢校官在這年頭並不稀奇,隻代表多一份俸祿而已。


    “韓某正要去府上拜會王公,王公禮顧下官,真是折煞韓某了。”韓奕拱手寒喧道。


    王守恩大步邁進院子,打量了一眼餘煙未消的房屋與一地狼籍,還有一班被煙熏黑的軍士,他拉著韓奕胳膊,口中噓唏道:“老夫真是對不住將軍,將軍隨郭樞密出征河中,立下汗馬功勞,是對朝廷有大功之人,既然途經我洛陽,身為西京留守,怎麽能讓將軍屈尊住在這裏?韓將軍莫不是看不起老夫?你要是昨日便遣人告訴我,老夫定會款待你在寒舍住下!”


    韓奕瞄了一眼王守恩,見他表情分明有些幸災樂禍,不知道的以為王守思真是古道熱腸,他心中不禁十分疑惑:這幕後黑手難道不是此獠?


    韓奕錯怪了王守恩。這事卻是王守恩之子做的,那王衙內本想借著父親的權勢,想挽回自己的顏麵,不料王守恩卻沒有同意,於是他便私作主張,派人點燃了館驛,要是燒不死韓奕,也要讓韓奕吃個悶虧。


    王衙內此時正站在王守恩的身後,臉上笑吟吟的,好像是第一次見到韓奕,已經忘掉了前日在新安縣的舊恨。他當然十分高興,尤其是看到韓奕吃了悶虧卻不得不笑臉相迎的樣子。


    蔡小五怒不可遏,眼看就要暴起,見韓奕投來製止的嚴肅目光,硬是將滿腔怒火逼回去。誰的話他都可以不聽,但卻不會拒絕韓奕任何要求。


    “聽說韓將軍攜家眷同行,一定是嫂子了,不如出來見見?”王衙內說道。昨日韓奕入住館驛時,他帶著從人在旁邊偷看,隻是為了找個機會報複,偶然瞅見符氏,她的美貌與少婦風情讓他難以忘懷,若是換成旁人,他早就明搶了。


    “王衙內弄錯了,那可不是韓某的家眷。這是郭公命在下護送東返的。”韓奕道。


    “原來是郭樞密的家眷。”王守恩接口道,心道幸虧這火沒燒得不可收拾。


    “王公弄錯了,這是魏國公符相公之女。”韓奕微微一笑。


    “符公?”王守恩麵色劇變,他不為人注意地瞪了自己兒子一眼。


    他本以為自己兒子這次做了件讓自己極滿意的事情,既沒出人命,又教訓了一下韓奕小輩,還讓韓奕有苦說不出。不料,這似乎給自己惹來了麻煩,與韓奕結下了梁子,他不會放在心上,要是跟郭威與符彥卿都扯上了利害關係,那就很有些不妙了。


    王衙內驚得張了張口,恨不得給自己一嘴巴。王守恩父子的表情變化,全落在了韓奕的眼裏。


    “今日這裏亂得很,恕韓某無法招待尊父子。”韓奕拱手道。


    這便是下逐客令了,王守恩麵子上雖過不去,也隻是點點頭便甩袖而回。


    “七哥,怎不讓我當麵質問他們父子二人?”蔡小五問道。


    韓奕道:“你以為他們會承認嗎?這種事情大家心知肚明,須知這世道,隻有當你擁有別人不敢侵犯的力量,那才有資格管叫人服帖!”


    “從小到大,你總是比我有道理,總之這口氣我咽不下。”蔡小五罵道。


    “那就記住這一天。”韓奕斬釘截鐵地說道,“當你學會與你不喜歡的人寒暄,你便可以活得更久些。”


    “你是想學馮老子嗎?現在的你已經不是原本的你。”蔡小五道。


    馮老子便是當朝太師馮道了,官場上的不倒翁,不管風雲變幻,你方登罷我上場,他總是位及三公。


    “我錯了嗎?”韓奕反問道。


    “我……我不知道!”蔡小五道,“總之,我覺得你官做得越大,這膽子反而更小。你還記得當年我們縱橫東南兗海一帶吧,那時的你殺伐果斷,全憑一腔熱血與自己喜好,領著我們東奔西走,哪管什麽官府與人情?”


    韓奕嘿嘿一笑:“那時我還是一個強盜頭子,現在咱是朝廷大將,我怕丟了官,沒了去處,又重做起強盜。那不就是白走了這一遭?”


    “我也隻是說說,你別在意。”蔡小五被逗笑了,他忽然問道,“我忘了問你,火起時你怎不在屋裏?我記得昨夜飲酒時,你是和我在一起的。”


    韓奕轉過臉去,說道:“我隻是睡不著,出去走走。”


    “真的?”蔡小五狐疑道。


    天已經大亮,洛陽館驛最偏處的一棟屋子裏,符氏從熟睡中醒來,她渾然不知外麵不遠處剛剛發生過一次不大不小的火災。


    昨夜的酣飲,讓她此時仍感到頭疼欲裂。當她睜開鳳目,發現被子下麵的自己身無寸縷時,她猛然摟緊了被子,坐了起來,待低頭查看自己**的身子,赫然見自己白晳豐潤的胸腹間殘留著歡好後的遺跡。


    符氏飛快地思索著昨夜發生的事情,她記得昨夜自己借酒消愁,飲了許多酒,然後韓奕將軍來了……


    “夫人,您醒了?”侍女嫣紅在外間聽到內室動靜,連忙走了進來。


    “嫣紅,昨夜是你扶我上榻休息的?”符氏忙問道。


    “昨夜夫人要飲酒,韓將軍本想勸你,後來你非要拉著韓將軍飲酒,後來……”嫣紅低著頭沒有說下去。


    嫣紅恰如其名,她從脖頸到耳垂的皮膚一片緋紅,如同抹上一層厚厚的胭脂一般,唯有眼圈發黑,想是昨夜一夜沒睡好。


    符氏突然明白了,記憶深處仍殘存著她曾瘋狂地與一個健壯的男人歡好的場麵。與另一個男人的歡好,似乎是發泄她心中所有的不快,讓她有一種報複與解脫的快感。此時此刻,她心中既恨又惱又羞,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蔡小五未經通報,便冒冒失失地闖了進來,符氏怒斥道:“滾出去!”


    蔡小五愣了愣,連忙退了出去,站在門外問道:“我七哥讓我來問問,夫人是願在洛陽多住上幾日,還是今日便啟程?”


    屋內沒有回話,隻有碗碟落地的碎裂聲。蔡小五茫然不知所措,心說這難道是大戶人家小姐的脾氣?在他印象中,所謂大家閨秀莫不是像符氏這樣的女人,既知書達禮又端莊賢淑,待人可親。


    “女人真讓人看不透!”蔡小五如是想。


    他站在門外,伸長了脖子,想進又不敢進,想到韓奕還要等著他回複,隻得又放低了音量喚道:“嫣紅、嫣好,你出來一下!”


    好半天,嫣紅才出來回道:“蔡將軍,我家夫人今日心情不好,您別生氣。我想夫人這是思鄉心切,想早日還鄉來著。”


    “原來如此啊,正好這洛陽城我也不想多待片刻了,淩晨這一場大火燒去了我的好心情。”蔡小五道,“勞煩你跟你家夫人說,若是今日就離開洛陽,那便趁早收拾一下好趕路。到了我們鄭州,保管你們主仆二人如同到自己家一樣自在。”


    嫣紅打量了一眼蔡小五,暗想蔡小五被蒙在鼓裏,想笑又不敢笑。她又想起昨夜那羞人的情景,臉上又如同染上了一層胭脂,一溜煙又縮回了屋子。


    蔡小五哪裏知道實情,連忙回去向韓奕複命。


    符氏暫時放下滿腹心事,收拾妥當出了屋,見院子裏的灰燼與倒塌的屋舍,感到十分驚訝。


    “淩裏時,有人從院牆外射入火箭,幸虧被發現得及時,未釀成大禍。”嫣紅乖巧地解釋道,“這事跟王守恩父子脫不了幹係,這對父子今天一大早便來貓哭耗子假慈悲。”


    符氏的目光越過列隊的軍士,看到韓奕正精神抖擻地呼喝著部下。


    早晨的陽光投射在韓奕的身上,襯托出他的高大與英氣勃發,如這燦爛的朝陽。她的目光變得迷離起來,一股複雜的情緒控製著她的心神,她本想當麵痛斥韓奕,可真正麵對韓奕,卻又說不出口,她甚至懷疑自己天生不是一個貞潔烈婦。


    韓奕此時已經將那場火災忘得一幹二淨,甚至已經忘記洛陽王氏父子給他的難堪與恨意。他刻意不去看符氏,而在他的心頭,仍然不斷呈現出昨夜的荒唐與風流情景,還有符氏令他難以忘懷的嬌美身體。


    這很奇妙,如同幹柴遇上烈火,隻要有那麽一點誘因,便成就了一樁風流韻事。這個外表端莊的少婦,給韓奕留下了難忘的一夜,那是一個瘋狂的夜晚,讓韓奕促不及防。他的鼻間,仍殘存著美人的芬芳,他的指間,仍保留著肌膚豐潤滑膩的觸感,而他的腦海中卻充斥著一個女人最美妙動人時刻的情景。


    “七哥,可以出發了!”蔡小五道。


    “哦!出發!”韓奕跳上戰馬,便領頭出發。


    不料,蔡小五在身後急呼道:“七哥,你走錯方向了,我們不是出西門,應是出東門,回鄭州!”


    “啊?”韓奕回過神來,這才掉轉馬頭。


    蔡小五看了看韓奕背影,又回頭看了看符氏乘坐的馬車,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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