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喧鬧聲在耳旁炸開時,李良知道,郭雲離開了。


    很長一段時間裏他就保持著背朝街道的姿勢,一動不動。


    這一切是從幽靈花開始的。是幽靈花幫助我進到了這兒,因為郭雲在這裏。郭雲在這裏……


    一團漿糊。李良感覺腦子裏被塞滿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他被迫接受一個新的身份,新的生活。而有幫助的信息不過那麽零星幾點。他現在該怎麽做?照郭雲所說,他需要在不被發現真實身份的情況下殺了紫苜蝙蝠。


    這能做到嗎?


    李良抬頭將四周的景色盡收眼底。老舊的大樓與高級的別墅隔街而立,湛藍的天空,純白的雲朵,綠色的植物,明媚的陽光。這些東西,他都不曾了解,接觸過。他怎麽才能在這個近乎陌生的世界裏,速戰速決解決掉這兒的主人?


    更何況,郭雲是怎麽在這裏做到似鬼魅般行動的,以及這異常的現象,她又打算如何影響母體的夢境?李良全然不知。哧了一聲後,李良就像發了瘋病似的把自己的頭發抓得一團亂。


    但有一點是確定的,李良理了理頭發,整理了一下衣服,繼續想到,至少,殺了紫苜蝙蝠這一點,是必須要做到的。


    回到巡邏車旁後,蘇最問他:“膀胱炎?”


    李良:“……”


    “哧,你今天真沒意思。”


    李良回顧記憶,這才意識到自己原是個開朗似鄭立的人。他不禁對“暴露身份”這件事,產生了擔憂。但如果模仿鄭立的口氣,倒不難回複蘇最,“我今兒便秘,不愛說話。”


    蘇最:“……你贏了。”她打了個哈欠,“這幫人可真能鬧騰,今天怕又要到晚上去了。”


    李良檢索記憶,知道了事情經過。房子主人是位15歲上下的年輕男孩,他因在茶舍生活會上質疑“她”,引發了這條街上居民的不滿。但事實上,沒人知道他當時到底質疑了些什麽,但所有人都明白,茶舍主人正等著他前去懺悔。


    由於這並非刑事事件,他和蘇最隻能像現在這樣,執行監視工作,但最主要的任務,是防止男孩逃跑。李良再一次發出荒唐的感慨。


    紫苜蝙蝠是出於什麽樣的目的,有此夢境?李良有預感,他會在這裏發現一些秘密。首先,他得先和屋子裏的男孩聊一聊。


    “這個屋子是前後門吧。”李良說。


    “嗯,怎麽了?”蘇最問。


    “他會不會從後門出去,翻過庭院的圍牆離開這兒。”


    聞言,蘇最張大了嘴。好似從未思考過這個簡單的問題似的,“應該,不會吧……畢竟……”很快,李良知道他想錯了。蘇最驚訝的並非是男孩“翻牆”的可能,而是對“離開這兒”無法作出反應。當蘇最如壞掉的玩偶般,歪著腦袋眼球上翻時,一種無形的壓力從四麵八方聚集起來。李良後背發涼,汗毛豎起。他意識到,出大問題了。


    遂糾正說法:“我的意思是翻到別人家,你想太多了。”


    蘇最不可思議的立馬回複了原狀。壓迫感散去,李良輕呼一口氣。當情況回歸正軌,李良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方才之事有多詭異。


    “有可能誒。”蘇最摳了摳嘴角,按著脖子轉了轉,“那怎麽辦?請求支援?”


    “分頭守吧。”李良說,“你在這看著,我去繞一圈。”


    “你自己?”蘇最上下打量了李良一番,“對方窮凶極惡,什麽事都幹得出來,你別逞能了。”


    十五歲的孩子,窮凶極惡?李良起疑,卻未有所表露。他學著鄭立的語氣,說道:“你當我傻了?我當然第一時間通知你。”


    “這還差不多。”蘇最收回目光,“去吧,要是能抓住他,咱倆少不得能換幾天休息日歇歇呢,哎喲你說這巡察隊,別人怕我們,敬我們,哪兒知道這活兒有多累……”


    蘇最絮絮叨叨的說著話,雖然內容表述著對巡察隊的不滿,但言語間卻是滿滿的自豪。李良輕聲嗯了一聲後,離開了巡邏車的位置。


    蘇最的話音被人群淹沒,但依稀還能聽見一點兒,“喂!小心啊!”


    李良繞過人群,拐進樓房與樓房間的小巷,站了一會兒,確定附近沒人後,躍身翻過庭院的圍牆,沿著牆壁爬上二樓,站在陽台上輕輕撥開了推拉門。


    屋子裏隻有一個人,正蜷縮在李良的腳邊,他聽到動靜,鬆開捂住耳朵的手掌,抬頭看向來人。當他看見李良身上的製服時,眼中的他驚恐令李良忍不住後退了兩步,但顯然,這對男孩來說,意義不大。男孩兒張開嘴,李良預感他接下來發出的尖叫會引來紫苜蝙蝠的注意,遂出手製止。


    男孩的嘴被李良的手掌捂住,隻好用四肢掙紮,對李良又踢又打。李良小聲而迅速的解釋了自己的來意,“我不是來抓你的。”


    男孩的眼珠子一頓亂轉,直到掙紮無力後,才指了指李良的手掌,李良說道:“我放手,但你不能叫,明白嗎?”男孩點頭。


    慢慢鬆手後,男孩先喘了一會兒,接著抓住李良的衣擺,用快斷氣的聲音問道:“你是誰?”


    “什麽?”


    兩人相互對視,雖然彼此沉默,但某種默契正在兩人中間旋轉。男孩的眼淚毫無征兆的掉了下來,“我就知道我沒做夢,這都是假的,假的……你和我一樣,是不是?”


    李良沒來由的有些緊張,想到郭雲千叮嚀萬囑咐的事,一時間這個問題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男孩哭了一會兒,時間不長,之後不再提及關於李良身份的事兒,轉而說道:“你來做什麽?”


    “我想知道你在茶舍說了什麽話。”李良說。


    男孩身形一頓,緊接著,露出一副無欲無求的神態來,“你知道這個做什麽?也想被送去茶舍嗎?”


    “茶舍裏到底有什麽?”


    “除了’她’還能有什麽。uu看書.uuansh”男孩盯著距他不遠處的電視機,電視的屏幕已經被他用椅子腳砸成了碎片,“我不想回去……”說完,男孩抱住腦袋,腳掌摩擦著地麵。可見茶舍確實給他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李良摸了摸男孩兒的腦袋,男孩兒靠在李良的身上,抽泣著說:“我想我爸媽了……可是他們不在這裏,這裏到底是哪裏?我們究竟在幹什麽?”


    李良沉吟不語。


    這時候,屋外吵鬧的人聲突然出現在樓下。他們破門而入了。男孩抓住李良的胳膊,其勁兒之大,甚至令李良感到了疼痛。男孩的眼白是一片血絲,瞳孔收縮,他口齒不清的對李良說:“我爸叫孫陽,媽媽叫張菁菁。如果你遇見他們了,就告訴他們我在茶舍。”說罷,男孩兒使勁把他推向推拉門。


    李良心裏猶豫了刹那,然後不顧男孩的反抗將他打橫抱起,從陽台一躍而下。


    “你幹什麽?”男孩慌張的問。


    “快出去,一會兒配合我。”


    “什麽?”


    李良拖著男孩的腳掌,將他推出圍牆。人聲到了二樓,他們驚恐於男孩的所作所為,斥責的聲音幾乎將他塑造成了一個十惡不赦的惡魔,而他所幹之事,不過是打爛了一台電視罷了。有人打開推拉門,檢查男孩是不是藏身在了庭院裏。


    庭院裏綠意盎然,草木茂盛,並沒有人的影子。


    李良站在圍牆外頭,抓住男孩的肩頭,嚴肅說道:“你帶我去茶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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