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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一十四章重返蓋尼特拉


    天氣候悶熱,天穹低矮,剛比薩造船廠完成第二次維修改裝後的“騎士”號,順著撒丁尼亞島和科西嘉島之間的水路向前航行。管改裝後的航速得以大大提高,但“騎士”號的進程卻非常艱難。這是因為,雖然反複無常的柔風現正巧朝有利的方向吹著,而軍艦卻必須對抗一股強勁的海潮。


    這股海潮正毫無道理地從北邊湧來——說它毫無道理是因為,就像海頓艦長所說的那樣,一股加強勁的海流,海峽的頭,正以每小時四到五英裏的速流往相反的方向,而且撒丁尼亞島和科西嘉島之間的海潮,雖然偏東方向離此地不遠,卻也和海流的方向相同。


    好“騎士”號上的所有軍官,都是劫餘生的海盜。之前一直像獵犬般地海和西非海域快速地來回穿梭,早就習慣了非常強勁的不合情理的海流,習慣了不合情理的氣候。


    “我早就說過,跟海妖作對是極其不明智的。傑克……現後悔還來得及,反正離聖特雷莎不遠,還是等霧散了再走。”


    現碰上大霧天氣,種種跡象是表明這次的海流,極有可能會轉變成特別危險的大浪,而且這條布滿礁石的水路又是海頓艦長所不熟悉的,於是董南就親自趕到甲板上指揮行來。


    這是科西莫和費迪南多的頭一次非洲之旅,以他們那高貴的身份本應搭乘一艘噸位高、火力強大的主力戰艦,而不是像現這樣乘坐僅有三多噸“騎士”號。不但是頭一次去非洲,而且是頭一次出海的曼托瓦公爵費迪南多,像個妊娠期女人般地上吐下瀉,其表現連典著大肚子的克勞迪婭都不如。


    看著水手們那如臨大敵的樣子,早就吐得有氣無力的費迪南多,居然一下子精神了起來。隻不過多的是擔憂,而沒有哪怕的興奮。


    相比之下,健康狀況要比他差很多的科西莫大公則淡定得多,懶洋洋地躺前甲板上的座椅上,一邊欣賞著白蒙蒙的霧景,一邊抓著酒瓶笑侃道:“費迪南多,我一直以為你真像你自己所說的那樣無所畏懼呢!沒想到還是個膽小鬼。”


    “科西莫,你顯然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費迪南多一屁股坐到甲板上,緊抓著手邊的帆,急切地說道:“不是我怕死,關鍵於我們居然隻有一艘單桅船護航,而且那艘該死的小船現都看不見了!”


    “放心,傑克不會讓我們那親愛的妹妹和她肚裏的孩子有危險的。既然她們都沒危險,那我們有什麽好怕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連哥哥都能看出丈夫對自己的愛意,克勞迪婭像喝了蜜一般,心裏甜滋滋的。禁不住地湊了過來,假作不快地埋怨道:“親愛的哥哥,你們別再牢騷了,沒見傑克正忙著嗎?”


    “收上桅帆……報告左舷深!”


    董南的確很忙,一邊用手指試探著頭頂上的風向,一邊接二連三地下達著命令。他一點也不喜歡這種導航任務,甚至都不太行,可他卻是整艘船上對這條航道熟悉的人。


    為了趕時間,他放棄了聖特雷莎補給的機會,試圖天黑前抵達前麵一個隱蔽的小港灣,“騎士”號可以那裏裝載淡水和柴火,但這段航程卻非常之艱難,風一直減弱著而且方向不定,而海流卻不斷地增強,沒有多少回旋餘地來操縱軍艦,兩邊又都是岩石圍繞的海灘。


    而且不公平的是,兩邊都非常像下風岸,這是因為雖然吹舷側的風,把軍艦推向撒丁尼亞島的礁石,但不規則的海潮和海流卻傾向於把它拋向海峽央的礁石,要是風萬一真的轉了向,軍艦也確實真會撞到右舷邊的礁石上去。


    甲板上氣氛緊張,所有的水手都各就各位。攜帶小錨和粗繩的小艇,被派到軍艦兩側的水麵上。而舷側鏈台上,一個水兵正不斷地投下測海深的測鉛,不斷地高叫著:“這條線沒有碰底,沒有,沒有。”


    “把深海繩拿過來。”


    董南回頭看了一眼,大霧讓南岸和根本不可能看見的北岸,看上去像比滑膛槍的射程還要近。這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海流的力量似乎也隨著人們緊張的情緒也越強勁起來。所有人都嚴肅地看著南岸——險惡的碎浪拍擊著兩岸黑色的岩礁,布滿裂縫的**的灰黑色火山岩兩岸開闊地延展著,傾斜著伸向迷霧遮蔽的模糊不清的高峰,到處都散落著巨大的火山岩渣堆,渣堆大部分是黑色的,但有時是病態的紅色,如同一個巨大的鐵製品的殘骸。


    精確的說法應該是,幾乎所有人都嚴肅地看著南岸。雖然由於可能生的大浪、未經測量的海深、方向不定的柔風、狹窄的回旋餘地,軍艦現處於十分危險的境地,但海頓艦長、隨軍醫生和教士等人,要麽是因為懵懂無知,要麽是因為完全超脫,居然像什麽都沒生似的,站受風的船舷邊用雙手調整起自己的望遠鏡來。


    “左舷船兩個羅經點出現強光!先生們,我們好像走出去了!”


    隨著瞭望哨的一聲喊叫,眾人不約而同地跑向船,正如他所說的那樣,左前方的視線越來越開闊,再也無需擔心“騎士”號觸礁了。


    董南這才鬆下了一口氣,把望遠鏡往海頓艦長手裏一塞,一邊往妻子那邊走去,一邊頭也不回地說道:“艦長先生,這裏就交給你了,記得把剛才的一切寫進航海日誌,給那些從未走過這條航線的兄弟提個醒。”


    “是,參謀長先生。”


    海上生活的人能看出來的東西,不等於其他人也能看出。見剛才還如臨大敵的董南,現又當起了甩手掌櫃,科西莫糊塗了,指著頭頂上依然彌漫的白霧,忍不住地問道:“沒事了?”


    董南挽起克勞迪婭的胳膊,若無其事地笑道:“隻是一場霧,沒什麽大不了的。”


    見小姨子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費迪南多意識剛才的確有些失態了,不等科西莫開口,便鬆開帆嘀咕道:“真看不出來,你還是個出色的航海家。”


    “其實我對航海並不比艦長先生行,隻是這條航線我走過兩次,而他卻一次都沒走過。”


    “那你跟我說老實話,剛才是不是很危險?”


    “危險?費迪南多,看來你對什麽是危險還沒有一個清晰的概念。相比狂風大作、電閃雷鳴的風暴和炎熱的無風帶而言,我們現碰上的隻是一點小麻煩。別提被敵人當成獵物追殺,或遭遇上實力強悍的海盜了!”


    “你就是海盜。”


    “海盜也分很多種,”董南拍了拍妻子的小手,淡淡地說道:“碰上一點麵子都不給的,或敵對國家的私掠船,那就是你死我活的較量,死神麵前人人平等,不管你是海軍還是海盜。”


    “你都經曆過?”費迪南多又問了一句。


    “可以這麽說,當過獵人,也被別人當成過獵物,甚至還當個幾天奴隸。現想想,能活到今天簡直就是一個奇跡。”


    “對不起傑克,我不是有意的。”


    “沒什麽,都已經習慣了。”董南搖了搖頭,隨即轉過身去,含情脈脈地看著妻子,意味深長地說道:“況且那一切都已成為了曆史,至少說我未來的孩子用不著像我那麽坎坷。”


    對於危險,克勞迪婭同樣深有感觸,要不是心上人奇跡般地出現,或許她早就被偽裝成海盜的法國海軍給扔進大海了。看著董南那張情深意切的臉,再想到之前的種種,克勞迪婭禁不住流下兩行珍珠般地眼淚,哽咽著說道:“親愛的,我相信你一定會是個好父親。”


    “哦,傑克,現可不是**的時候。”科西莫看不下去了,回頭瞄了一眼坐船舷邊呆的兒子,一臉苦笑著說:“既然你答應了我,那就應該履行一個老師的職責,拜托了傑克,我可不想讓這趟航行變成單純的旅行。”


    董南一愣,隨即反應了過來,立馬抬頭喊道:“艦長先生!”


    “閣下,有什麽吩咐嗎?”正忙著指揮升帆的海頓艦長,連忙趴艉樓護欄上往下問道。


    “艦長先生,我向你推薦一個見習水手,從現開始,斐迪南德殿下就交給你了,希望你能像三年前巴裏和傑爾他們對我一樣對待他。”


    海頓艦長三年前曾擔任過“飛魚”號的水手長,對巴裏和傑爾等人的“海盜養成”計劃並不是一無所知,看著董南那一臉壞笑地樣子,海頓立馬反應了過來,“沒問題,參謀長先生,我一個會把殿下調教成一個出色的海盜。”


    “傑克!”科西莫急了,連連搖頭道:“傑克,我是請你教他點有用的東西,而不是要培養一個海盜。”


    “別這樣科西莫,要知道當一個海盜要比當國王難得多,隻要斐迪南德能堅持下來,那他就會變成一個真正的男子漢。”


    “要是堅持不下來呢?”


    董南並沒有立即回答科西莫的問題,而是快步走到斐迪南德身邊,緊抓著他的胳膊,意味深長地說道:“海上隻有活人和死人兩種人,想活下去就必須堅持,去向艦長先生報到,別讓你父親失望。”


    性情溫和的斐迪南德,一反常態地反對道:“不,我不要當海盜!”


    “親愛的斐迪南德,沒人想當海盜,沒有逼你當海盜。這隻是一個遊戲,一個既能證明你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又能讓你將來駕船馳騁大洋的遊戲。機會隻有一次,如果你想一輩子碌碌無為,那就當我什麽都沒說。”


    當一個征服大洋的船長,是這個時代孩子們向往的事。斐迪南德顯然拒絕不了這樣的誘惑,想了想之後,突然問道:“真的?”


    “那要看你的表現了,隻要你能堅持下來,並表現出一個船長應有的品質,我不但可以任命為你真正的艦長,甚至還可以送你一艘火力強大的戰艦。”


    “你誓!”斐迪南德緊盯著他的雙手,似乎確認眼前這位海盜姑父是不是說謊。


    “我誓,向上帝誓。”


    積極性被調動了起來,平日裏比女孩兒還靦腆的斐迪南德,居然一反常態地想當起了海盜。科西莫這才意識到董南的良苦用心,頓時哈哈大笑道:“他不送我送!隻要能證明你有那個資格。”


    教導斐迪南德這個問題上,董南其實也隻能做這麽多。因為他不同於奧特曼和小威廉等“盜二代”,從小就被一幫飽學之士圍著,根本無需再學那麽多化知識。相比之下,鍛煉身體和意誌則顯得為重要。


    給未來的托斯卡納大公當老師,無疑是件千載難逢的事。“騎士”號上的大小頭目們,爭先恐後的要當他的劍術、遊泳、掌帆、掌舵和“威脅恐嚇”老師,傑克-董三年前為自己設計的安全再一次出現帆桁上,兩把木劍也像變魔術一般從木匠雙靈巧的手裏製造出來……


    青一塊紫一塊,才歲大的斐迪南德被折騰得苦不堪言。可一切都已冷嘲熱諷上升到家族榮譽的高,不願意父親被一幫海盜取笑的小家夥,居然硬咬著牙堅持了下來,一直到“騎士”號駛近蓋尼特拉海域。


    一年多沒見,駐守此的肖恩總督說不出的興奮,一大早就放下手的工作,搭乘海岸警備隊的巡邏艇,遊弋他們必經的航線上。董南同樣興奮不已,見肖恩的船出現海平線上,立馬下令張起所有橫帆,以快的速迎了上去。


    “我的上帝,你終於回來了!”


    肖恩一爬上右舷,就是一個熱情的擁抱,董南拍了拍他後背,哽咽著說道:“回來了,這才是我的家,能不回來嗎?”


    已為人婦的克勞迪婭可不想當一個旁觀者,立馬走上前來,不顧身份的擰著裙擺行了個屈膝禮,笑吟吟地說:“見到您很高興,尊敬的總督閣下。”


    肖恩這才反應了過來,連忙鬆開胳膊,不無尷尬地笑道:“該死!我居然把您給冷落了,歡迎回家,尊敬的公主殿下。”


    初次見麵,就沒把自己當外人,要不也不會說歡迎回家!克勞迪婭哪能不高興,挽著董南的胳膊笑道:“克勞迪婭,叫我克勞迪婭就行了。”


    管他上船之前就介紹過,但董南還是不想太過失禮,立馬讓開身體,微笑著介紹道:“科西莫大公、費迪南多公爵,他們都是我們尊貴的客人。”


    “歡迎二位來蓋尼特拉,請允許我代巴裏主席、奧賽羅總督、托馬斯總督、梅爾斯司令官和老約翰先生向二位致以崇高的敬意,並衷心祝願接下來的談判能獲得圓滿成功。”


    顯然家裏的兄弟早有準備,否則肖恩絕不會像現這樣一口外交辭令。科西莫微微的點了下頭,緊握著他的雙手,意味深長地說道:“休戰協議簽訂之前,托斯卡納是大西洋公約組織的朋友。我有足夠理由相信,休戰協議簽訂後的今天,托斯卡納不但還是大西洋組織的朋友,而且還會成為忠實的盟友。”


    “見到您很榮幸,尊敬的總督閣下。”


    曼托瓦跟大西洋公約組織今年才開始合作,費迪南多自然不能像科西莫那樣說太多,隻是微笑著打了個招呼。


    肖恩再次微微的鞠了一躬,隨即轉過身去,指著右舷下的小艇,“先生們,按照參謀長先生信件的安排,我已為二位準備了休息的地方。現請大家換船登陸,蓋尼特拉休息兩天後,再從陸路趕往薩累。”


    “沒問題,說真的,我早就想上岸了。”


    蓋尼特拉的變化很大,大到連董南都認不出的地步。之前那小港灣,現已擴建成一個可停泊十幾艘千噸帆船的碼頭。同海岸警備隊合署辦公的總督府,建碼頭邊的半山腰上,環繞山腳下的那條深壕,現被擴建成一條引入海水的護城河。


    雖然還緊張的施工,甚至連一個碼頭應有的倉庫和酒館都沒有,但熱火朝天的施工場麵,還是給科西莫和費迪南多留下了深刻印象。


    “整個城堡還需要三年才能完工,屆時整個港灣都炮台和要塞的保護下……請大家朝我手指的方向看,那裏將來是一個龐大的商業區,正打基礎的那棟建築就是市政廳,警察局左邊,法院右邊,它們後麵則是居住區。”


    一個全的城市已見雛形,董南滿意的點了點頭,一邊繼續用望遠鏡觀察著,一邊笑問道:“城外的土地跟酋長有沒有達成協議?畢竟不能所有人都住城裏。”


    “早就達成了,”肖恩眉飛色舞地介紹道:“事實上他不但讓出了一部分土地,甚至還改信了基督教。現他跟我們一樣都是基督徒了,再也不存之前的宗教分歧。”


    “這倒是一個好消息。”董南沉思了片刻,隨即嗬嗬笑道:“回頭劃撥點資金,給他們建一座教堂,把基礎給夯實了。”


    “巴裏先生已經考慮到了,教堂正建,連本堂神父都給他們準備好了。”


    “天主教還是教?”科西莫忍不住地問了一句。


    “都有!”這是大西洋公約組織的特色,肖恩不無得意地笑道:“不管蓋尼特拉還是薩累,隻要有天主教堂的地方就會有教,反之亦然,甚至連信徒數量都相當。”


    費迪南多大吃了一驚,思不得其解地問道:“他們不會打起來?”


    “天主教區和教會靈魂事務上的競爭非常激烈,以至於出現了許多丈夫信教,而妻子卻皈衣天主教的怪事。這裏沒有十一稅,沒有宗教裁判所,除了自願捐贈之外教會沒有任何其他收入,沒有淩駕於法律、法令之上的特權,相互之間並不存任何利益上的矛盾,他們為什麽要打?”


    “可是……”


    看著費迪南多那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董南哪能不知道他想什麽,立馬接過話茬,若無其事地解釋道:“這裏是非洲,不是歐洲,除了天主教和教之外,還有隨時都可能反攻的伊蘭教。麵對著如此可怕的威脅,那點信仰上的分歧實算不上什麽,畢竟大家還都是基督徒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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