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順才天人交戰了好一番,還是決定逃。


    促成他做出這一決定的原因不是別的,就是因為他這些年來的經曆。


    他不打算再繼續這樣下去了。


    而要逃自然要把所有可能性都考慮到。


    最重要的便是路線。


    眼下北邊除了山東都在清軍控製中。陳順才要想逃走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從北直隸逃入山東。


    決定做出後他便不再猶豫,把埋在地下的銀子全部挖了出來包在了包裹裏。


    兩個月前他的妻子剛剛病逝,故而他現在可謂是了無牽掛。


    隻要他自己能夠逃走,就是成功了。


    事關重大,陳順才不打算向任何人提起,包括虎子。


    生活的苦難教會了陳順才許多東西,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不要輕易的相信任何人。


    哪怕這個人是你的至親好友也不可信。沒準他們就會趁你不注意時狠狠的捅上一刀。


    陳順才隻相信自己。


    計劃好了路線,打包好了包裹還不算完。陳順才還必須製定好出逃的時機。


    最近北邊沒有什麽大的戰事。不過軍營還是每隔幾日操練一番的。


    陳順才選擇在最近一日操練完當天夜裏出逃。


    漢軍旗的軍營是在城外的,陳順才的宅子卻是在城裏。這兩者並不矛盾,因為有些旗兵除了出操訓練,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待在城裏住。


    陳順才也是如此。


    不過他在軍營之中也有分配的號舍。


    陳順才決定訓練結束後借口在軍營之中住一夜,這樣可以解決天黑之後不能出城的問題。


    當然陳順才根本不會在軍營之中過夜,而是會立即騎馬離開京畿。


    陳順才的坐騎雖然不是什麽汗血寶馬,但腳力極好,十分適合長途跋涉。


    陳順才能否成功逃到山東便看它的了,是以前一天晚上陳順才喂了這牲口上好的草料。


    馬無夜草不肥,臨行前一定要讓坐騎吃好了。


    盡管已經進行了精心的策劃,但真到了出逃的當天陳順才還是十分緊張。


    畢竟清廷製定了嚴格的逃人法,逃兵若是被抓回去會生不如死。


    這次出逃隻準成功不準失敗。


    ...


    ...


    路邊的樹木早已枯死。其中不少樹皮都被饑腸轆轆的災民扒了下來充饑。


    陳順才舉目四望隻覺得十分蕭索。


    “哎,還不知道多久才能到山東。”


    這是他出逃的第五天,雖然一直在趕路可心中仍然十分忐忑。


    他生怕旗中派人把他追回去,所以隻敢走小路不敢走官道。


    所幸並沒有追兵出現。


    陳順才見遠處升起了一股炊煙,肚子本能的咕咕叫了。


    他隨身帶著幹糧。但幹糧這種東西隻能充饑不能果腹。吃的多了反而會變得更餓。


    陳順才這幾日總是幹糧就涼水早就吃吐了。


    現在他隻想著吃上一碗熱湯麵暖暖身子。


    一想到熱湯麵陳順才便下意識的咽了一口吐沫。


    “駕,駕!”


    陳順才輕揮馬鞭一磕馬腹,棗紅色的畜生便打了個響鼻朝那灰色的瓦房踏去。


    臨到近前陳順才一踢馬鐙翻身下馬。


    他將馬匹小心係在一旁,然後推門入室。


    很顯然這是一家飯莊。


    雖然荒郊野外不可能有太好的廚子,但總歸能搗鼓出熱乎的吃食,比陳順才自己啃幹糧強得多了。


    他甚至聞到了肉香。


    陳順才深深吸了一口氣。


    嗯,真香啊!


    這一定是燉肉的味道,絕不會有錯。


    陳順才一邊往裏走一邊喊道:“有人嗎?有人嗎?”


    可是沒有人回複他。


    咦這飯莊還真是奇怪。


    整個瓦房分為前後間,中間有個小院子以做分隔。


    陳順才從前間出來後便進了院子。


    他環顧四周發現院子裏有不少的兵刃甚至是火銃,不由得警惕起來。正常的飯莊怎麽可能會有這些軍隊中才有的東西?難道說他進了一家黑店?


    一想到這兒陳順才便覺得不寒而栗,雙腿就像灌了鉛似的再也走不動了。


    現在該怎麽辦?原路退回去?


    思量了一番後陳順才覺得這可能是最好的選擇了。


    他剛欲轉身就聽到後間屋子裏有人在喊:“來都來了,這位朋友不想見見麵嗎?”


    陳順才心中不由得咯噔一聲。


    他心道這屋裏既然有人方才為何不應聲?


    “某在趕路,見這邊升起炊煙以為是個飯莊,便前來看看。現在看來恐怕是個誤會。”


    陳順才盡量讓自己表現的鎮靜一些,可他的聲音都帶著顫意,毫無疑問出賣了自己。


    “來的都是客。進來聊聊吧。”


    陳順才知道自己是輕易走不掉了,遂硬著頭皮朝後間走去。


    陳順才咬了咬牙推門而入,一進屋便是一股濃煙撲麵而來。


    他瞪圓了眼睛去看,才發現這間屋子正中架著一口鼎。鼎中注滿了水,正被架在火上燒著。


    什麽人會用鼎來代替鍋煮東西?


    陳順才越發覺得不對勁了。


    可是現在陳順才想走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他怔怔的站在那裏,猶如木頭樁子一般。


    終於從濃煙之中走出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


    他手裏攥著一根木棍,往鼎裏一放攪拌了起來。


    “肉放的多了,得一直攪和著,不然啊就全黏在一起了,影響口感。”


    陳順才聽那人說的是漢話,便也用漢話回應道:“不知這煮的是什麽肉?”


    “你猜猜看。”


    那男子陰然一笑,一邊攪著木棍一邊道:“牛肉,羊肉,豚肉,還是...人肉?”


    聽到人肉二字時陳順才整個人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媽呀,這真的是一家黑店?


    “哈哈,我開玩笑的。”


    那男子笑過之後幽幽道:“這位朋友這是往德州方向去?”


    陳順才十分僵硬的回道:“是。”


    “德州可是明軍的地盤,你留著這辮子是去找死嗎?”


    陳順才這才注意到那男子是沒有留辮子的,心裏更是涼了幾分。


    這裏可還是北直隸境內,屬於清軍的控製範圍。


    此人敢明目張膽的不留辮子,不是土匪就是明軍的探子了。


    陳順才倒是覺得前者的可能性比較大,畢竟此人身上散發出一股濃濃的匪氣,蓋都蓋不住。


    “不過是換個活法罷了。”


    陳順才戚戚然道。


    “換個活法?有意思,真的是有意思。”


    那男子放下手中的木棍,吞了吞口水道:“這麽說來你是對自己之前的活法不滿意咯?”


    陳順才嘴角抽搐,淒然道:“我之前活的像一條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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