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樊於期已經自刎,即便姬丹仍有猶豫,亦不能辜負他的托付,必須行刺殺之計了。


    “隻是若單憑這把匕首,還是太冒風險。”田光說道。


    “田先生不必擔心。先前刺秦正因為隻有我一人,所以刺殺未遂,這次,我另有後招,絕不會再失手。”


    田光思慮片刻,說道:“既然如此,不妨再派一個人與你同行吧。太子意下如何?”


    姬丹眸子一轉。


    “秦舞陽。”


    一月之後,易水之畔。


    漫天風雪之中,幾十個人身著白衣,齊步同行。無一人騎馬,他們已經徒步在這條道路上走過十多裏的路程,直到水麵已經凝結成冰的易水,白衣白冠的人群才停了下來。


    楚軻身上背著一個包袱,秦舞陽跟在他的身後。不遠處,是燕國使者入秦的車隊。


    楚軻轉過身來,帶著一貫的痞氣笑容。姬丹愁眉不展:“你當真已經決定好了?”


    “事已至此,難道還有退路可走麽?”


    一陣琴聲突然傳來,悠悠揚揚,沒有高山流水的晴朗舒緩,也沒有百花爭豔的耀耳,彈指之間,浮出淡淡的哀愁。


    楚軻看向坐在易水河畔的琴師,而後朗聲說道:“那家夥,一開始說是死都不會來送我。現在看來,還算有幾分情意,這個朋友,我沒白交。”


    姬丹皺眉:“你快死了,為何還能嬉皮笑臉。”


    “難不成,我要哭天喊地的去秦國,然後告訴那秦王政,將你的脖子伸出來,我要殺你?”楚軻聳了聳肩,一副沒所謂的樣子,“生死於我無甚區別,隻要我死得有價值,那便算是遂了你我的心願,死而無憾了。”


    “遂了心願麽……若你當真刺殺成功,又豈止遂了你我的心願,天下人,都會銘記歌頌你。”姬丹感慨道。


    “誒……銘記歌頌就不必了,別讓秦人在我祖墳上亂搗一通,我便謝天謝地了。”


    看著他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姬丹沉吟道:“你還有什麽心願?我會盡力替你完成。”


    “我的心願,隻有我自己能完成,那就是讓嬴政去向死去的衛人贖罪。”楚軻說得決然,沒有絲毫留戀,終是想到什麽,又輕歎一聲,“你替我將宋兒藏起來吧,無論成敗,秦國勢必會想方設法置他於死地。”


    “你大可放心,我會替你安排好一切。”


    “嗯……那就沒什麽別的心願了。”楚軻看向琴師,“喂,高漸離,我要走了!”


    仍是無人回應。


    “真絕情。”楚軻朝姬丹瀟灑一笑,“我走了,太子,往後的事情,便靠你自己了,不必太過思念我。”


    姬丹終是躬身,向他抬手作揖:“姬丹替燕國人,替天下受暴秦欺淩的百姓,感謝你的義舉。”


    姬丹後方的賓客紛紛作揖行禮,表達對楚軻的敬意。


    楚軻轉身大步而走,兀自揮了揮手:“永別了!”


    琴聲突然由平緩專為急促,淒涼中夾雜了悲憤,夾雜著江湖人士的慷慨激昂,動人心弦,無比震撼。


    楚軻嘴角又掛起了笑容,朗聲唱著。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


    眾人聞聲落淚。


    風雪之中,悲歌慷慨,麵對侵略而衍生出的一個蓋世壯舉,轟轟烈烈地展開了。


    同在一片天空之下,秦國的風雪,遠不及北燕極寒之地那般激烈。


    小女孩拉著小男孩的手,在雪地裏歡快地奔跑著,容笠和答賴花寸步不離地跟在他們身後。


    “公子,公主,跑慢些,小心摔著!”容笠有些擔憂,這麽小的孩子,若是摔在雪地裏,定是要大哭一場的。


    “姑姑,你別跟著我和胡亥!”詩曼調皮地轉過腦袋,向容笠做了個鬼臉。


    容笠小跑著追上,“那怎麽行呢,公主,快別跑了。”


    詩曼嬉笑,拉著胡亥更是歡快地跑著。


    直到進了長安宮,容笠才放下心來,兩個小家夥跑的累了,便將他們帶進青玄殿去歇息。


    將兩個孩子安置在床榻上,等他們睡著呼吸平穩之後,容笠和答賴花才拉上簾帳,輕手輕腳地走出青玄殿。


    等他們走後,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忽地睜開了。詩曼抬手摸了摸胡亥的臉,“胡亥,你睡著了嗎?”


    沒有回應,詩曼眨了眨眼睛,而後在他的臉上奮力一掐。


    “啊!你幹什麽呀?”胡亥被她從睡夢中掐醒,淚眼朦朧,奶聲奶氣地埋怨著。


    詩曼一根手指放在鼻梁之前,對他做了個“噓”的手勢,“我們悄悄去看看阿娘吧!”


    聽到“阿娘”兩個字,胡亥沒來由地抗拒,翻過身去說道:“我不去。”


    詩曼坐了起來,從床榻後方爬了出去,趴在胡亥麵前問道:“為什麽?”


    從胡亥有記憶開始,便很少能見到鄭芙了,uu看書 .ukanh 詩曼總是拉著他想去大鄭殿見鄭芙,十次裏總有七次會被拒之門外,鄭芙,也不曾主動來青玄殿看過他們。想到這些,胡亥說道:“大哥還說什麽阿娘最疼愛我們,可她連看我們一眼都不願意,她根本就不喜歡我們。答賴花才是我們的阿娘。”


    “阿娘是世界上最好的阿娘,怎麽可能不喜歡我們?我才不相信。”詩曼又伸手掐了一下胡亥,胡亥正要嚎啕大哭,詩曼趕緊用手捂住他的嘴,防止被外麵的宮人聽見,小小年紀,卻學著自己的父親那般故作威嚴地說道,“你去不去?不去我可就告訴大哥了哦!”


    介於詩曼經常用各種由頭威脅他,胡亥很是厭煩,又轉過身去,說道:“要去你自己去,不然我就大喊,等答賴花和容笠進來,你想去都去不了。”


    “哼……”詩曼嘟起了嘴,“自己去就自己去,你不和我去,一定會後悔的。”


    詩曼最是機靈,早已經摸清楚了青玄殿和大鄭殿的後方小門在何處,一般來說,宮人們不能在寢殿內亂走,所以他們並不知曉後方的小路,加上宮室之間交錯繁雜,也不會有太多人去守在那裏,主要的人手,是守在前殿和正門外。


    詩曼輕車熟路地從後方的小路繞道而行,中間若是聽聞有宮人的聲音,小小的人可以立刻蹲下躲在旁邊的台階旁,根本沒人能發現她,沒過多久她就找到了大鄭殿後方的長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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