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北駐屯軍司令官田代皖一郎,受不了第十四師團遭到狂轟濫炸的現實。


    一口氣續不上,徹底掛了。


    香月清司由近衛師團長任上緊急飛抵天津,接任日軍中國駐屯軍司令官一職。


    不同於“曆史上”的順延取代,此番就任更像是臨危受命。


    亂了,一切都亂了。


    熱南山區,甚至整個熱河、遼西、冀東,都處在突然冒出的強勢“抗匪”攻擊之下。


    本以為殺雞用牛刀,出動第六師團、第八師團、華北駐屯軍一木討伐支隊,足以一舉掃清“抗匪”,恢複“滿洲國”、冀東非武裝區原有秩序。


    順勢以第十四師團為前導,拿二十九軍開刀,勢如破竹地攻略整個華北,徹底打掉蔣委員長剛剛鼓起的抗日勇氣。


    沒想到如此龐大的兵力,竟然給打殘了,還是連尚未動的第十四師團一起給弄殘的。


    且連帶效應,還極其明顯。


    張家口,二十九軍下轄的一三二師,借口察東六縣偽軍無力抵擋“抗匪”鬧事,武力幫著平息了槍炮聲。


    被解除武裝的偽察東自治政府死傷累累,充當顧問的日軍也無一幸免。


    所謂的“抗匪”,除了些破舊的槍支、難以辨清身份的屍,居然是潰散不知去向!


    傻子都清楚這是宋哲元這個老狐狸,還有他手下那幫大小狐狸在對日偽趁火打劫。


    日偽不是傻子,尤其是奸猾成性的小鬼子!


    在飛往中國之前,香月清司的肩上,可以說是被天皇、禦前會議、軍部層層加碼,壓了不堪忍受的重擔。


    甚至做好準備,打算收攏華北日軍剩餘軍力,頑強固守平津橋頭堡,抵住二十九軍及其餘中隊暴風驟雨般的進攻。


    既策應即將得手的綏北戰場,又為日本國內調派援軍爭取時間。


    若非透過國民政府那些可靠的親日要員證實,日方幾乎要以為所謂的西安兵諫事件,其實是中方的戰略陰謀。


    即便判明兵諫事件屬於真實生,日方也高興不起來。


    至少香月清司接觸到的日方決策層都認為,處於華北抗日一線的綏遠傅作義部、平津宋哲元部,都與挑頭的“抗匪”有盟約,至少是默契。


    定性為“支那地方勢力結盟”,決定“剿撫並重”策略。


    也就是效仿精於權謀善於暗算的蔣委座,對這些“支那地方勢力”來個打一派、拉一派、安撫一派的手段。


    出乎他的意料,才到天津就遇上好事兒!


    二十九軍軍長兼冀察政務委員會主任宋哲元將軍,居然先後給唁電、賀電。


    而且委派兼任天津市市長的張自忠將軍為代表,與潘毓桂等“委員”一道,登門拜會、轉達和平意願。


    熱南山區“抗匪”與“大日本皇軍”正在殊死博弈中,綏北傅作義部也正與“日滿蒙聯軍”酣戰。


    最有可能伺機動,給華北駐屯軍致命一擊的二十九軍,竟然有和平意向?


    香月清司是個中國通,相信這些都是真的!


    潘毓桂等人,竹筒倒豆子般,透了宋哲元的籌碼、底線。


    西安兵諫事件正在交涉、解決中,中日兩國是戰是和,情景極其不明朗。


    以宋哲元的精明,自然是為二十九軍的生存,自己手中的地盤著想。


    他意圖日方默認《秦土協定》的實質廢除,不再幹預察東事務。


    同時讓日軍退出平津一些要點,使得平津兩地更大程度上掌握在二十九軍手中。


    鑒於偽冀東政府、殷汝耕已在保安隊起義中覆滅,所轄縣市仍可以作為非武裝區存在由潘毓桂等人組成新的“自由區”政府。


    且可以“邀請”日方組成警備隊,駐紮“自由區”各個城鎮,協助維持區域內的“安全問題”。


    如果不是熱南鬧出冀東特別勤務旅,香月清司覺得宋哲元別說提條件,就是存在也得看日方的心情需要。


    現在麽,他對宋哲元的要求,覺得是那樣的符合心意!


    察東六縣,已為二十九軍實際控製,以日軍此時部署絕無輕易奪取之力,可以暫作讓步。


    而日方的“國際運作”,可以說十分成功。


    在冀東、熱南有利益存在的西方各國,紛紛對區域內共產勢力坐大表示擔憂。


    若不是遇到西安事變,西方各國,尤其是大英帝國代表團,就有會見蔣委員長,要求成立“冀東自由區”的意思。


    英國在這一區域的利益,不小於日方,擔心新大6金礦、開灤煤礦、薊縣各處錳礦產業,受到共產勢力的吞噬。


    “哼!這個姓宋的支那人,看來也是了解國際局勢的!”


    香月清司清楚宋哲元的要求,心裏一陣冷哼。


    他還看出潘毓桂這等末流之輩所未能看出的一麵,那就是宋哲元意圖利用“自由區”的夾纏不清,爭取時間、空間。


    表麵看起來,賣給日方一個主動收縮軍力的人情,還由親日的潘毓桂等人接續冀東政府,表達所謂和平意願。


    實際上卻是想要依托國際介入,取得二十九軍站穩腳跟、展壯大的時機。


    英國人與二十九軍進行軍火交易的事,日方不是不知道。


    宋哲元默許部下攻擊日軍的事,香月清司也一樣心中有數。


    二十九軍駐平津各部,確實如土肥原賢二怒不可遏地報告的那樣,冒充冀東特別勤務旅頻頻便裝出擊。


    一邊與當麵日軍劍拔弩張對峙,製造所部盡數集結備戰假象。


    一邊趁著第日軍十四師團、華北駐屯軍各聯隊指揮協調出岔之際,集中毛瑟駁殼槍、晉廠造衝鋒槍,不斷伏擊、偷襲調動與行軍中的日軍。


    “養病”中的宋哲元,甚至有意使用已被日方掌握的密碼本,頻繁收各部關於“冀東特別勤務旅”襲擊某處日軍的報告、通報。


    煞有介事地命令各部,沒有得到軍部許可不得開槍。


    “忍!”


    香月清司心裏不停地默念這個漢字,做出翩翩風度禮待宋哲元派來的代表團。


    頗具日本風格的酒宴上,潘毓桂之流賣弄著儒雅風采,高談闊論、暢談日中友好。


    這些玩意兒看不透真正的局勢,還以為是自己這些“謀士”高屋建瓴,為宋哲元與日方斡旋卓有成效,以有功之臣自居。


    覺得殷汝耕未能完成的冀東防共自治政府“周年盛事”,將順理成章地落到自己身上,那是石友三、白堅武之輩享受不了的榮耀!


    日本人都肯了,作為世交的宋哲元不會反悔之前允諾這點,潘國士等人是心知肚明的。


    他們清楚,夾縫裏求生的宋將軍,離不開他們!


    事實上已經秘密抵達北平的宋哲元,不僅沒有爽約的心思,而且正跟幾位得力將領密談,如何爭取“自由區”獲得國民政府中央肯事宜。


    盡管一些可靠信息透露,在西安被扣的蔣委座,已有與共黨聯合抗戰的取向。


    但是他們吃透了蔣委座徹底反攻的心思,樂得借此坐收漁利,為二十九軍生存、展,對日做出讓步。


    “宋哲元這廝想幹什麽?”


    承德聯合指揮部內,黃顯聲氣惱地將手中鉛筆拗成兩截丟到地上。


    其實,宋哲元讓一一九師出動接收通州、香河、薊縣三地時,就已經打定主意了。


    特勤旅電文中,令人費解的“中華危難兒女恨,傲骨寒梅遍地開”意思,老宋了然於胸。


    獲報一一九師並未像約好的那樣搶占三地,而是跑到熱南搞起駐防軍,更是堅信自己的判斷。


    針對宋哲元將軍複雜性格布下的局,當然是任其充分揮其狡黠秉性。


    所以看到黃顯聲將軍怒氣衝天,腹黑既沒有解釋也沒有勸慰,隻是淡淡一笑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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