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姑臉色微變,卻很快地回答道:“救了我家兩條性命外加三千兩白銀,便是要了我這條命,也算是值了!”


    “哦?”


    “去年我寡嫂去世,我的侄兒侄女在家無可依靠,便來北都投奔我,誰知遇到了歹人,將我侄兒打個半死,又把我十四歲的侄女賣入青樓。”懶


    “太子殿下為你親自過問了這些小事?”


    “那倒沒有,姑娘……你是不是太多疑了?”


    桂姑小心地望著我。


    “當時就有俠義之人把我侄兒救起來延醫治傷,我侄兒求了一求,他們又設法把我侄女給劫出來了。算來這已經是半年多前的事了,那時估計還沒想到會用得上我吧?前幾天救他們的那人引我去見太子,我才曉得那些人是太子的人。”


    我立時想起司徒永結識的八寶、老七等市井異人,估料著便是他們救的人。


    桂姑繼續道:“我答應幫忙,一則為報恩,二則的確是為了那三千兩白銀。醫婆不似尋常大夫可以開館坐診,走街串巷行走在婦道人家中間,再好的醫術也難以揚名,不走歪門邪道難免清貧一世。(.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我並無子嗣,也指望帶著侄兒侄女快快活活地過下半輩子。”


    “如今那倆孩子已經帶了預先付的一千五百兩銀子回了老家,若我能活著出去,自然也回去養老;若我死了,想來太子也不會虧待他們。聽柳大人說起姑娘因為秦德妃被人陷害之事有點心結,我的確有心想把這事說說明白,不想讓金珠和崔勇死得糊裏糊塗。”蟲


    若細細算去,我和端木氏之前並未正麵衝突過。


    因為司徒永的緣故,即便司徒淩和端木皇後鬥得勢同水火,秦家也一向保持緘默。


    崔勇闖宮之事,一把火直接燒到了秦家頭上,這才徹底把秦家卷入漩渦,直到如今的勢不兩立。


    桂姑的模樣倒不是作偽,但如果說司徒淩陷害德妃乃至陷害整個秦家,我卻絕對不信。


    尤其,那時我跟他婚約尚在,感情尚好,他害了秦家不等於斬了自己手足?


    一時也辨不出誰是誰非,我舉目望著困住我的四壁,苦笑道:“死得糊裏糊塗的人多了。他們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也許……我也會糊裏糊塗死在這裏。”


    桂姑忙道:“不會的,奴婢一眼能看出,太子對姑娘可著實是真心實意的,不知有多看重,怎會看著姑娘出事?太子安排我進來時,原也說過,姑娘出去的那天,便是我完成約定可以回去一家團聚的日子。”


    出去?


    橫著被人拖入亂葬崗也算是出去。


    我不想驚嚇她,說道:“桂姑,你認為太子有多大的能耐?”


    “太子的能耐?太子當然有能耐。每一代皇帝龍馭賓天,都是他們的太子繼位登基。”


    “他……應該會當皇帝,應該會登基,隻是……”


    忽然間天旋地轉,腦中陣陣地眩暈,疼得我痛楚地呻吟一聲,雙手已抱住了頭。


    桂姑慌忙抱住我,連聲問道:“怎麽了?姑娘怎麽了?”


    汗出如漿。


    身上的傷處早覺不出疼痛,頭腦中卻似紮了無數根鋼針,此起彼落地紮下,疼得我眼冒金星。


    病又犯了。


    也許早就犯過病了。


    連著三天受盡酷刑,無處不在疼痛,無時不在疼痛,每每在疼痛中失去知覺,又被冷水潑醒,哪裏顧得上去區分到底是因病而疼痛,還是因刑而疼痛?


    我吸著氣,努力平穩著聲調吐字:“去和柳子暉說,拿……我的荷包。裏麵……有藥……”


    大芮的對手比我以為的敵國對手更狠。


    至少當時淳於望並沒有收走我的佩飾;而端木氏連我的發簪絲帕之類的東西搜個一幹二淨,連衣帶都解了去,生怕留下一星半點對我有益的東西。


    桂姑應了,急過去找人說了話再過來時,我已疼得蜷作一團,氣息越來越上不來,一倒身便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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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覺到幾處穴道刺痛時,眼前又有了幻象。


    極不連貫的幻象,不成片段。


    以前總是麵目模糊的人,年輕的淳於望,更年輕的我,眉眼忽然間清晰,卻隻是一幀幀不會活動的畫像般,繚亂地從眼前閃過。


    喜的,怒的,嗔的,怨的,種種不一而足。


    無力地低喘著睜開眼時,桂姑正緩緩地撚著紮於我頭部的幾根銀針。


    頭部依然劇痛,連呼吸都覺微弱,舌幹口燥得仿佛快要著火。


    桂姑問道:“姑娘,覺得怎樣?”


    我啞聲道:“水……”


    桂姑忙端來茶水送到我唇邊,我不管冷熱,一氣喝了,閉著眼睛默默養神。


    桂姑見我臥在榻上喘氣,哆嗦的身體漸漸平定下來,才拔去那幾根銀針,慢慢地為我按壓著幾處穴道。


    雖然什麽藥都沒有服,但給她這麽一料理,竟也心靜了許多,慢慢地恢複過來。


    桂姑這才問道:“姑娘這是什麽時候得的病?來得迅猛,症候看著挺凶險。”


    我疲倦道:“你行醫二十年,難道也看不出是什麽病?”


    桂姑道:“從脈象看,該屬心虛生火,氣滯血虧之象。若從醫理分析,多會斷為憂思傷脾,肝火亢盛,並歸結於姑娘太過勞心勞力的緣故。”


    正和衛玄當日所說相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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