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繾綣耗盡了我所有氣力,終於在他廣闊的臂彎裏深深睡去,整晚無夢。


    第二日醒來時候已是日上三竿,胤禛早便收拾行裝入宮上朝去了,我看著青紗帳外滲進的暖暖陽光,隻覺碧野藍空,自今日起褪盡所有遮掩,任由我漫步流連。這種感覺即便是我身處喀爾喀廣袤無垠的大草原上,都未曾有過。原來真正能夠翱翔的,從來不是身體,而是自己的心。


    子丹聽見帳內有了動靜,低聲在外問道:“福晉,你是不是醒了,要奴婢侍候你起身嗎?”


    我頓時麵頰一燙,怕她掀簾看見自己不著寸縷的模樣,慌忙說道:“等一等…”


    七手八腳穿上肚兜外衣,才低低說道:“好了,起身吧。”子丹這才掀開簾子,遞來一碗漱口茶水。我望著子丹同樣燦爛若我的笑容,隻覺自己的生活,終於開始充盈安定了起來。


    閑來無事之時,便會去胤禛的13看網,有時看的淚流滿麵,有時又快樂的手舞足蹈。每當夕陽西斜,光滿屋室時候,擱下書本便能看見他背著光亮倚靠在書房門邊,滿麵溫柔的望著我的憨癡模樣。


    有些時候,我會趁他上朝的時間,將“鎖心亭”布置一新,晚間他回府時便紅燭映月,對望酣飲,遙許未來。


    許多時候,我更願意呆在廚房和廚子們研究一些新奇吃食,新鮮蔬菜上季之時,便親自伴一些沙拉餡餅,有時又會自釀一些果醬果汁,每每這時他都會小皺眉目,牽著我的手兒摩挲掌心,柔聲說著:“看,平日太操勞,手都粗糙了。”隔日便會命高毋庸送來各國進貢的護膚霜膏。


    他整日整日的往返於紫禁城和此別院,天黑之前回府,天未亮便已起身等開城門。卻總是掛著沁人的笑容,樂此不疲。很多公務要文,接見大臣都在府裏進行,雖然每次朝中來人他都會將他們叫至書房,但對我卻是毫不避諱的。我甚至在某天傍晚,看見他同八爺一同回來,我怔忡尷尬之時,他卻滿麵含笑,絲毫不介意別人窺見他的幸福。


    康熙四十七年十月三十,他的壽辰,卻正逢康熙派他前往江浙之地,平息奪糧鬥爭,高毋庸此前三天便已經前來通知我,說年氏早已收拾行裝,帶著小格格追去江浙為他慶生,我知他一心維係國事,定然不會領她的情,故而穩坐府內沒有任何表示,但他卻在當日深夜十分,踏著月色而回。對著臥床安寢的我佯裝慍怒,眼中卻盡帶迷離之色:“與你一起後,這是我第一次壽辰,其他女子年年出盡法寶為我歡心,未想你卻安然臥床酣睡,你說我該怎麽懲罰你呢?”邊說邊探進了一隻不安分的手,擾的我渾身虛軟。一夜溫柔過後,卻躡手躡腳連夜趕回江浙。


    康熙四十七年除夕,宮裏炮仗漫天,府裏卻冷清一片,我知此重要時刻,他定然無法抽身前來,便在亭裏自斟自飲,醉倒風裏。卻在第二日的早晨看見他呼吸正濃,一縷縷溫熱的氣息飄進我的脖頸。當我凝目細看他的俊顏時,他卻忽的睜開雙眼,唇印額頭,柔聲說道:“心兒,新年好!”,感動無以複加。不管是去年的收尾,還是今年伊始,他都與我這般緊緊相依,有始有終。


    康熙四十八年初秋,年氏所育的小格格沒了,胤禛卻一如既往的陪在我身側,我忍不住勸他回去,他卻仍是不為所動,那是我第一次罵他冷血。又從他的臉上看到了痛心的神情,憤而離家,連續十日未再來府,高毋庸前來看我之時,才一語點破他的心境…四福晉葉赫那拉氏還在時候,曾精心安排的那出合家融樂的場景,刺傷的不止是我,還有他…他一直懼怕我介意他對北京城內的家傾注太多感情。[.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康熙四十八年仲秋,年氏再度懷孕…雖然他百般解釋是因為上次我與他慪之時,他一時氣憤無心為之。但卻仍是忍不住痛心滯悶。無數次期望自己能為他誕下一男半女,卻總是杳無音信。


    而今每當看見銅鏡裏那張十年如一日的臉,我便懼怕不已,懼怕是因此緣故而懷不上孩子。


    但在康熙四十九年初春時候,我卻沒來由的惡心幹嘔,頓時喜上眉梢,急急喚子丹前往京城找最好的大夫,好讓他仔細把一把是不是期盼已久的喜脈。但子丹回來時候卻滿臉喪氣,問她因由,卻說他在去醫館時候,看見胤禛攙著腹部明顯隆起的年氏在街上踱步,身後跟著回京述職的年羹堯。路過醫廬時候年氏吵著要入內喚大夫診一下是男是女。就那般迎麵撞見,胤禛卻權當不識,徑直走了進去。大夫被年氏拖住不能出診,子丹在內等了許久才等到年氏離開。正要與大夫一起回府時候,四爺卻折回來問明緣由,一聽大夫要回府為我確診是否喜脈之時,他表情冷冷的阻止了。並且囑咐子丹不許再帶大夫回去。


    我不明他此舉到底是何用意,但不好的直覺一旦漫了出來,便再也無法遏止了。


    一夜思索緣由,便知自己僅能投石問路了,要從他嘴裏撬出秘密,是萬萬不可能的。於是第二日趁他不在,把子丹喚至房裏說道:“你今日即偷偷入城,去城北找仲鼎醫館的李大夫,徑直問他求藥。”


    “求什麽藥?”子丹疑惑的說道。


    “安胎藥!”我篤定說道:“而且你必須刻意透露此藥乃是煮來給我喝的,可懂?”


    她茫然的搖了搖頭,不知我到底是何用意,我解釋道:“李大夫乃是那次我受刀傷以後,協助太醫院太醫來我府裏把脈配藥之人,若…我是說假若,假若我真的不能擁有自己的孩子,那必然就是因為那次之後。”


    她恍然大悟的說道:“原來如此,福晉是要我讓他知道我是為你買安胎藥,驚訝之下,他定然會有所疑惑,許會將之前診斷的結果透露一二。”


    我笑著讚了她一句聰慧,繼續說道:“這是其一,若他次計不中,你大可堂而皇之的問他,但他定然不會輕易就範,所以你此次出門帶走千兩銀票,並且好言慰藉他此事不會傳到他人耳中。所謂財可通神,我不信他是重諾輕財之人。”


    子丹接過我遞去的銀票,鄭重的點了點頭。


    自她跨出府門開始,我便進入了漫長的等待煎熬之中,若她帶回來的消息,真的如我所料,那麽先前胤禛所說的那句:是我害了你,便有了新的指向。


    那麽為什麽我腰部被捅兩刀,會與他扯上千絲萬縷的聯係,難道這其中,又隱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麽?


    敢公然在禦花園偷情的男女,到底是受到誰的庇蔭?胤禛還是胤礽?而他或他苦心庇蔭一個為康熙戴上綠帽之人,到底對自己的仕途起到什麽作用呢?這到底是一個局,還僅是後宮的一場醜聞?


    轉來轉去,都理不出一個頭緒,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此事絕不單純!


    在門口望穿秋水,直到看到子丹緩步回府,在圍牆轉角偷偷抹淚開始,我便徹底癱軟…原來我真的料中了結局。此生再不能成為一個母親。


    斜靠在門緣一側,內心百感交集,這兩年平靜祥和的日子,原來是有代價的…原來是用我餘生孤老的厄運,來換的暫時的平靜。


    原來我從來不是幸運兒。不管怎麽掙紮,都改變不了悲愁的命運。別人輕易可得的幸福,我卻要用我最珍貴的東西換來!


    子丹跨進門內,一見我此副模樣,便知再也瞞不住了。頓時淚流滿麵,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福晉…福晉!”


    “子丹,你告訴我,我沒有孩子了對不對?對不對?”如癡如傻一般反複詢問,想要一個否定的答案,卻隻看見她不住的點頭…一下又一下…


    傷及心脾,隻覺眼前頓時一片漆黑,重重的昏了過去。


    醒來時候隻見他握著我的手坐在床前,我難受的撇過頭去,不想看見他,他卻哽咽的說道:“此生不能擁有我的嫡子,我亦痛徹心扉,但這便是命,命裏無時,莫強求。”


    我冷冷一笑,說道:“怎麽,爺什麽時候也懂認命了?平日裏念經誦佛,不是僅為掩飾自己的野心麽,難道佛法無邊,爺不知不覺沉淪了?”我言辭犀利,他眼神痛苦,卻仍是將我僅僅抱進懷裏,說道:“心兒…你別這樣。”


    淚又不可抑製的掉了出來“那我隻求你一句實話,你不要再欺瞞我了。”


    他點了點頭,說道:“問吧。”


    “那日我在禦花園被刺,是不是你的安排?”我屏著鼻息狠盯著他臉問道。他閃縮了下神色,說道:“這是個意外。”


    “我隻問,是,還是不是?”我咄咄相逼。隻見他英氣的雙眸漸漸灰敗,頓了許久才有勇氣出口承認:“是!”


    如此擲地有聲的一個“是”字,將我敲的七零八落…那印刻著微笑片語的心牆,頓時碎成一片粉墨…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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