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為了我如此忤逆他的意願,皇上皆這般低調處理,一是怕傷了皇家體麵,二也怕是念著與四爺的骨肉親情罷。


    我知道爺是懂的,康熙千辛萬苦安排了這樣一個結局,知道他將娶我過門時按兵不動,另一邊卻暗自安排鈕鈷祿氏的出嫁事宜,今日早晨又親自前來把我帶走,或許這已是作為一日理萬機的帝王,費勁心力的兩全安排。


    隻是華燈初上,爺燭下挑帕之時,是否會慌亂的失了心智?當他看到那張不同於我的秀臉時,定然會明了所有,我與他的緣分,怕是實在太淺,多次擦肩卻未能攜手,許是前生未盡心相守。


    再次回到景陽宮,所有物件皆是原來模樣,隻是少了赫舍裏那一灘觸目驚心的血,但它早已紮進了我的心裏,如定格畫麵一般,染紅了那漫天飛舞的皚皚白雪。


    “好好歇息吧!”康熙淡淡說道,此刻已盡是柔和的聲音。


    “皇上…”我輕聲喚住他欲走的身影,鼓起勇氣說道:“皇上若對索心仍有半分哀憐,便讓我出宮吧,這座皇城,而今又對我有何意義呢?皇上難道真的想做我一世的皇阿瑪麽,這般圈養著我一世麽!”


    康熙合眼細思卻並不言語,我知他是極力隱忍著情緒,卻仍是不得不說:“請皇上念著索心此生已無可能與所愛男子相守,還我自由罷!”我重重跪下身子磕頭求他。


    “難道這普天之下,最具皇恩的紫禁城,當真配不起你?”康熙牽動著嘴角,卻是將下半句話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索心卑賤,是索心配不起它,索心一生所求,唯有平庸二字而已!”我知他想詰問以他天子之尊,竟也配不起我這來曆不明的女子麽.但形勢一步步走至今時今日,他早已沒了問此問題的立場,如今,我是他親封的和碩格格。一個喪了夫君,遣返回朝的和親格格!


    他呆思良久,最後卻重重歎了口氣說道:“你這一生,已經注定無法平庸了,即便而今朕再也要不起你,但也不能讓自己嫡親皇子,為了你而傷了和睦,你爭我搶,影響政局,所以你不能走,朕要時刻都看到你,看到你那般安然的獨自活著,縱然朕能為你指婚嫁個凡夫俗子,但是朕的心,總是會因此而憎恨,所以你的今生,就在枯坐中度過吧。莫怪朕狠心,是你自己親自拋棄了原本可以幸福的唯一希望。”


    知道再無轉圜可能,便低頭叩拜:“索心明白了,既是唯一希望,失了,便也無望了。”


    不知他是否聽到我磕頭所說之話,起身之時,隻見門外那一片夜色,濃重如墨。


    第二日,卻意外接到了康熙聖旨,雖並非放我自由,但卻恩賜我出宮回府…念及回府二字,心裏便抽搐不已,他說的府,自然是相府…


    但好在康熙除了不準我嫁人之外,倒也並未刻意為難我,指明與相府相連的那座別院,為我今後的住處,且派了二十名大內高手隨侍左右,也絕了索相為難我的心思。


    一大早便潛車將我送出皇宮,而子丹也已在別院等候多時,我忙拉她進屋,許多話已經憋了一個晚上:“子丹,昨夜…怎樣?”她自然知道我所指何事。


    “奴婢昨日清晨便被李公公喚起,把一姑娘塞我手裏,要我替她梳妝蓋帕,伺候她嫁給四爺,格格贖罪,奴婢皇命難為!”子丹說著便暗暗垂下淚來。


    “我知你身不由己,我是想知道,四爺怎樣!”我焦急問道,而她隻是低著眉目,緩緩的搖了搖頭:“奴婢不知喜房內爺到底怎樣了,但奴婢今日淩晨十分起床時,便瞧見爺坐在我房門之外,隻讓我給你帶一句話。”


    “什麽話?”


    “浮馨未死!已回相府。”霎時間什麽都清明了,小衣與浮馨那般要好,浮馨怕也知道我脖頸胎記之事,隻是她原先並不識得赫舍裏,不知此秘密乃是生財法寶,所以被逐出宮後便回了老家,小衣便借此秘密要挾四爺,最後慘遭殺身之禍,而她卻是逃過一劫,如今事情淡了,便又出來討生計,再次入府。


    但那日陰差陽錯,我被太子帶入相府,怕是被她瞧見了脖頸上的特殊暗記,告訴了索額圖!索額圖便知此事事關重大,不想四爺越陷越深,便將此事上稟康熙,才鬧出了現今這麽一出。


    四爺這般說話,我便知道他心裏存著憤恨,這該死的索額圖,我該拿他如何是好!忽然想起紮納紮特爾給我的帶印信件,我雖從來未有過將他公開之心,但拿此來要挾下索相大人,倒是相當合適的!


    如今他年事已高,早就應該告老還鄉,何苦還霸著高位謀害他人,且按他與我這極深的梁子,我若不找他麻煩,他也定然會來找我晦氣!


    遂打定主意今日拜會索相!


    用過午膳之後,在相府門口等候多時的護衛回稟,索相回府了,我便整好衣冠挽著子丹穿過一條不太狹長的甬道,入了相府後門。


    索額圖仍在主屋用膳,我對此最先禁錮我的府邸自然是印象深刻,輕車熟路便走至門前站定,護衛扯著喉嚨喚道:“索心格格駕到!”


    隻聽屋內叮叮當當的盤碗聲音響了一瞬,怕是沒想過我會這般堂而皇之的主動登門。


    “微臣參見格格!”我端著架勢,低聲說道:“叔父一把年紀了,又怎可對我行此大禮呢!速速起身,折煞小輩了!”


    他臉色青黃不接有些尷尬。


    我故作不適的咳了一嗓子,他便給邊上不懂察言觀色的下人唬了唬神色。不一會便端來了一杯熱茶。


    將茶蓋開開合合許久之後,笑著對他說道:“叔父,您的茶,我還真不敢喝。”


    “既然格格覺得燙口,那便由微臣這張老嘴來飲罷!”說罷他便接過茶杯,一飲而下。臉上卻是一片悲戚模樣。


    “承蒙叔父照顧,心兒這些年過的可是水裏火裏的,但叔父年事已高,總是這般勞累也不好罷?是時候功成身退了呢!”我嬌笑著說道。


    他一臉鐵青,擺明是不肯買我帳,冷著臉回道:“這等事情還是不勞格格費心了,太子離不開微臣,微臣也放心不下朝局啊!”


    “放心不下朝局?朝局少了你索額圖,將會清澈許多!”我踩著花盆地一路向他逼近,卯足了氣力要端起架勢,萬不能在他這隻老狐狸麵前泄了底!


    “你一弱小女子,朝堂之事又能懂得多少?除了當今皇上能決定微臣的去留,恐怕沒有他人了!”他神色犀利,不再示弱。


    “嗬嗬。”我掩嘴而笑:“索相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呢!決定你去留的人,除了當今皇上,不是還有你自己麽?看看這個罷!”我將紮納紮特爾給我的書信遞給他,事先早已吩咐過左右,若索相對此書信有任何破壞毀滅行為,便不顧身手擒住他!


    他本鎮定自若的身形,在接到那封帶印書信之後顫抖不已,嘴裏不盡抖縮著說道:“這是假的,我從未應允過他任何前程!”


    我看著他滑稽神情,好笑的說道:“想必索相也知道此印鑒的真假了,若非真跡,又怎會另你這般抖縮。”我笑著從他手裏抽過信紙,折好了放進袖子。


    “你…“他激動的不知該如何言語。


    “我知道你未允過紮納紮特爾任何條件,允過之人,乃是哈布多爾濟是麽!如今死無對證,你已然可以脫罪了!但令索相你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紮納紮特爾願用身後清名,將你推入地獄!而皇上關心的,恐怕隻是此信的真假,對於密謀造反之事,他怕是寧枉勿縱的!到時別說告老還鄉,怕是屈死獄中也不會有人前來哀憐。”他緊盯著我的臉,弱著氣息說道:“你不會這麽做的對不對!你怎舍得你夫君死後英明盡喪”


    “索相大人早就知道我是何種人了,一同床異夢的夫君的死後清名我也需要費心思來維護?沒想到原來多年不見,索相竟已這般天真!”我笑著說道。


    他在門口踱了幾圈步子,方穩住神色說道:“既然你選擇今日來找我,而不是直接將此信交與皇上,定然是帶著條件的!”


    “沒錯!我早已說過,索相年事已高,也是該功成身退了!我給你兩日時間草擬奏折,兩日後若無你退隱消息,便掛職入獄吧!”說罷領著一眾侍衛退出相府,心裏大大舒了口氣,他一直是我心中那顆久拔不去的利刺,多年來的苦難,皆離不開他魂繞一般的糾纏,心裏,總是對他存著幾分懼怕,今日這般理直氣壯的威脅他,尚屬首次。


    好在康熙給了我那麽些侍衛,他要派人暗殺於我取回信件,怕也是不可能成事的。


    如今舉朝皆知我已死了蒙古相公,回到了北京,李德明一見到城門皇榜,便帶著雪蓮急不可耐的來府邸探望,多日來四爺府門禁森嚴,他也不便出現撂起四爺怒火,如今眼看著婚事再無希望,他倒是頗我開心的來府裏忙前忙後。


    但他的身份問題,總是我心中的一大焦慮,該如何讓他唐正的出入府內而又不冒任何危險,卻是應該好好思慮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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