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我和幽颺都沉默著,而流星,拽著我的手,長長的睫毛忽閃著,“姐姐,對不起,都怪我。”


    我擠出笑容,“不關你的事,何況我什麽損失也沒有,不過是在沙漠裏丟了方向而已,別自責了。”


    他乖巧的點點頭,忽然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姐姐,流星十八歲多了,是不是要喊十九了?”


    在他的笑容中被感染,心頭的沉悶夜消散了不少,看看與我一樣高的他,竟然有些恍惚,“是啊,十九了。”


    “那算大人了嗎?”他偏著腦袋,眼神中有久違的可愛。


    能不算嗎?我連伸手拍拍他的腦袋的動作都做不出了,“男子十六成年,流星都十九了,當然是大人了。”


    他輕輕點了點頭,腳步輕快。


    剛進大帳,我一眼就看到人都齊全的站在那,全部表情肅穆,在看到我的時候,不約而同的長長吐了口氣。


    “我沒事,大家都睡吧。”看著他們的緊張,除了放鬆,就是將一切的危險隱瞞掉,“我沒帶信號煙,嗬嗬嗬嗬。”


    鏡池的手拍了拍胸口,長呼了聲,“虛驚一場。”


    沄逸目光在我臉上一閃而過,站起了身,“累了,休息吧。”


    角落中的遙歌低垂著頭,不發一言,我看了看他,也不想再說什麽。


    是我自己選擇了信任他,不管事情如何發展,我自己也要負些責任,就像幽颺說的,遙歌不過是爭奪心鬧的,孩子心性,何必太計較?


    幽颺悶喝,“遙歌,過來。”


    那個嬌媚的人影頓時收斂了他的做作,期期艾艾的蹭了過來,幽颺低沉著嗓音,“跪下!”


    猶豫都沒有半分,撲通一聲跪在了我的麵前。


    “遙歌貪玩成性,並沒有真的害日俠的意思,還請日俠原諒遙歌。”他低著頭,聲音清脆幹淨,比那拿腔拿調順耳多了。


    吃著幽颺的飯,住著幽颺的地方,難道我真能揍人家師弟不成?


    脫了那層媚門的外衣,他也不過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年,講起來比流星都小,我能怎麽樣?


    “算了吧,小事一樁,他也沒存什麽壞心眼。”我早已經鬆了口,想替他向幽颺求情,抬頭後又突然別開臉。


    我沒忘記剛才的尷尬,我的話說的太重也太衝了。


    不過一個吻,我就說幽颺喜歡我,還以他的愛人自居,或許占有過他的身子,心理總是不自覺的有種獨霸欲,這樣的想法讓我不能接受他主動的吻了我後卻說著叫我娶其他人的話。


    我不想看到他那種所謂成全的目光,不想看到他那種自己無所謂隻要流星好的眼神呢,一個連自己都不愛的人,我怎麽能指望他愛別人?


    不管如何,話說了,潑出去的水是無法收回的,能收回的就隻有自己的心了。


    我累了,已經奢求了太多愛我的男人,不該招惹的便放棄了吧。


    我不計較了,原本以為幽颺也會借坡下驢順水推舟就了這事,可他的話卻完全超出了我的意料之外。


    “你說你並未存惡心,但‘鬼沙窩’的恐怖身為在這裏長大的你而言真的一無所知?媚門眾多門規中曾有非無惡不赦之人絕不隨意引入‘鬼沙窩’,你一句隨意就能掩蓋掉你存心害日俠的心?若是我沒有發現你的不對勁,若是我不以媚門錯骨分筋的手法威脅你,你會交代出一切?若是我沒有及時發現日俠留下的物件追蹤進‘鬼沙窩’,若是我的速度稍微慢上半分,很可能我與日俠就同時葬身在沙漠中了,你以為你一句無心就能帶過一切?遙歌,我一直信你,覺得你雖然鬼靈精怪卻心思純良,年方十六就將整個媚門托付於你,你便是如此對待我的囑托?”


    我從來沒見過這樣嚴厲的幽颺,全身上下都凝結在一種肅殺的氣勢中,雙瞳含著凜然的威嚴,讓人不敢靠近,隱隱的怒意讓身邊的氣氛都變的緊張凝滯,我生怕他一個忍不住就出手劈死了遙歌。(.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身為代門主,為私人情緒加害他人,你覺得隻是小錯嗎?”他一個問句,遙歌的身體就抖上一抖。


    “師兄,我錯了。”低低的聲音沒有半分氣勢,“隨您用門規處罰。”


    “門規?”幽颺一聲冷哼,“按門規處置,你以為你會有命在?”


    遙歌猛的抬起頭,雪白的牙齒咬著紅唇,齒間沁出一點鮮紅,大眼中一片灰敗色,倔強的聲音冷冷的迸著,“師兄要殺,遙歌不敢反抗。”


    “年輕張狂。”幽颺歎息著搖頭,“當初我對你說過什麽,媚門出身西域,本就為中原武林不齒,功法獨辟蹊徑更是他人口中的邪門,我讓你隱忍,無論外界傳揚什麽都不要踏足中原,不要給自己樹敵,結果你呢?‘藍清山’中大張旗鼓獨挑武林盟主,若被有心人利用,難免不是一場滅門之禍,為什麽我們隱藏如此之深?為什麽門前那麽多障眼陣法?你難道不懂師尊們的用意嗎?”


    遙歌隻是低著頭,一語不發。


    “遙歌,你針對流星,針對日俠如此行徑,難道你就真的沒有一句解釋嗎?”幽颺壓低了聲音,口氣冰冷,隻是眼神早已是疼惜,可惜遙歌一直不曾抬頭,看不到他的神情。


    “沒有!”似乎知道了幽颺看穿了他根本不是無意之舉,遙歌索性不解釋了,丟出兩個字後再也不肯說話。


    我不知道這對師兄弟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遙歌此刻的表情分明與幽颺提及我和流星後有關,那猛然身體的收緊是騙不了的人。


    兩個人都在沉默著,森冷的氣氛在彼此間流轉著,本不想介入此事的我不得不開口,“不如一切等回去了再說吧。”


    幽颺一聲歎息,“遙歌,我給你一夜的時間想清楚,到底要不要和我說出你心裏怎麽想的。”


    開開心心的一場玩鬧,卻因為這個事而被攪的興致全無,本來三天的行程也因此而提前回去,標準的乘興而來敗興而回。


    途中的休息時分,我一個人溜的遠遠的找地方放放水,回來時卻看到很奇怪的一幕。


    幽颺的人影在車子邊,身邊還有幾名媚門的弟子不斷的說著什麽,在他揮手後恭敬的領命而去。


    似乎有什麽事正讓他不安,隻是一貫隱藏的他很難將心事寫在臉上,想探查什麽也看不出,更別提我正與他刻意的保持距離。


    一名媚門的弟子匆匆而來,與我擦肩而過的刹那被我攔了下來,“我想去溜達下,門主有決定什麽時候走嗎?如果時辰不早的話我就不去了。”


    弟子臉上一楞,“本來在這裏會有門中弟子來迎接換馬換車的,可是現在一個人都沒看到,日俠還是不要走遠了,興許他們一會就到了。”


    “嗯。”我故作隨意的點頭,心頭卻蒙上了一層陰影。


    在媚門這幾日,也算對他們的門規有些了解,正因為那種避世的心態才讓他們的門規比之其他門派更加的嚴格,因為怕有不守門規的弟子會在江湖中惹事,媚門的管理幾近苛刻,底層弟子對門主的命令更是不敢有半分違抗,張揚如遙歌隻要幽颺一句話,立即老老實實。


    既然幽颺發出了命令,怎麽可能有人連門主的命令都不聽?


    我明白,幽颺自然更明白,隻是因為要照應這麽多人,他不敢表示出他的擔憂吧?


    我翻身上了馬,對著那名弟子拋下一句話,“我不習慣坐馬車,沒有縱馬飛奔來的快意,讓他們等吧,反正你們的弟子認識我,替我轉達門主我先回去了。”


    他哦哦的連聲應著,傻傻的看著我縱身上馬疾奔而去。


    這幾十裏地在我的飛奔中不過是幾個時辰而已,當我甩身下馬卻隻看到緊閉的大門時,心頭那種不安的感覺更濃了。


    門主回來的日子,大白天的,為什麽要緊閉大門?


    在馬屁股上輕輕拍了下,馬兒得得的跑了,我順著牆根走到後門,身體一竄趴在了屋簷上。


    花樹依舊飄飄,鳥兒啾啾,乍看上去沒有半點不對勁的地方,我的臉色卻變了。


    因為此刻什麽聲音都有,唯獨沒有人聲。


    什麽影子都有,唯獨沒有人影。


    現在是白天,別說門中弟子,就是下人也應該有不少,怎麽可能沒有人聲?


    不敢有半分停留,我迅速飄身落地,腳步剛踩上院子的一刻,我的鼻端除了花香的濃豔外,還有一縷淡淡的血腥氣。


    身體飛快的奔向前院,那淡淡的血腥氣越來越濃,濃烈的甚至有些嗆人,據我的經驗,隻有在戰場上的搏殺死傷,才會有如此濃烈的血氣。


    我再沒有半分遲疑,飛快的衝向前院,腳步剛進前院,血腥撲鼻而來,滿地的屍體讓我全身冰涼。


    有的手中還拿著笤帚水壺,有的正抱著馬車上的物件,一切的一切都在證明他們是在不經意中被人殺死的,快到連一點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我蹲下身子,在一個人的脖子上看到一絲極細的傷痕,卻十分又狠又深,若非有著豐富經驗和高深武功的人,怎麽可能讓媚門滿門上下沒有半分還手之力?


    一縷極輕的衣袂聲從我住的院子那邊的門後傳來,我飛快的彈身而起掠向後院,與此同時,一道褐色的人影從院後射出,蒼勁寬厚的肩頭,偉岸的身型,高大的身姿……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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