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是亂的世梟雄,盛世的草包。有人則是治世的能臣,亂世的羊羔。人有不同,不必感慨時運不濟,隻是這個年代不屬於你。


    依鳴緩緩的起身,抬起了一直低垂的頭,


    “敢問大人,可懼生死?”


    “哈哈哈哈。。。從半年前,我就知道自己快死了,還談得上怕?”沙林的笑不無淒涼。


    “既然大人不懼生死,可想過城中數十萬人的生死?”


    沙林被依鳴一問,登時啞然。


    “屬下的一計,可保全城中軍民。隻是大人要無畏生死。大人是否還想這樣下去,讓城中所有的人再經曆一次半年前的煉獄?”依鳴趁虛而入,繼續追問沙林。


    沉默了一會,沙林緩緩的說道,


    “你說吧,如果真能避免最糟糕的結果,我願意接受任何懲罰。”


    依鳴聽到沙林的回答,心中不由得感慨萬千。曾經暴戾的沙林,經過了地獄的洗練,竟然變得如此溫情。人生百態,世事難料。


    “大人!繼續苦守隻會落得城破身死,如果想要保全平城上上下下,不再受此煎熬,隻有一條路可以走――開城投降。”依鳴一字句的說道。


    “開城投降?”沙林驚得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他從來沒想過投降,從出生就沒想過。“開城投降”四個大字像千斤的重錘一樣,字字砸在沙林的心裏。


    依鳴定定的看著沙林,沙林則呆呆的看著遠方。


    也許是一兩秒鍾,也許是一盞茶,一支煙,一杯酒的時間,也許更長。(.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沙林終於從震驚和沉默中,漸漸的回過神來。緩緩的說道,


    “我一生殺人無數,而今卻要保全城中軍民的姓名,去觸及我最不願意觸及的事。”沙林悲涼的感慨著,仿佛一個末路英雄一般的淒涼,長長的歎息過後,沙林繼續說道,


    “你的意思是要我向南方軍投降麽?”


    “不!不向南方軍投降,而是向北方的董海倉投降?”


    顯然,依鳴的回答再一次震驚了沙林,他再一次目瞪口呆的僵在了原地。但這次,沙林很快緩過神來。


    “向董海倉投降?這太荒謬了。他火燒我十萬鐵騎,我怎麽可能向他投降。他把我置身於今天的地步,奪走了我的一切,我怎麽可能向他投降?”沙林有些癲狂的說道。


    “大人,不向董海倉投降,向南方軍投降,你可想過結果是什麽?”依鳴略顯粗魯的打斷了沙林的癲狂。


    沙林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對!你說的對!半年啃不下我這平城一塊硬骨頭,南方那群窩裏橫的草包,丟了三座城,一定把氣出在平城。到時候不是屠城,也絕對好不了的。你說的對。。。。。。。可是,董海倉他能接受麽?他又會怎麽對待我的平城?”沙林逐漸回複了理智。


    “沙林大人,你還記得半年前盧克城外的黑旗黑甲軍麽?”依鳴邊說,邊摘下了頭盔,仰起頭看著高高在上的沙林。


    沙林突地又一次站了起來,騰騰的上前兩步,雙眼死死的看著依鳴。


    “你們是那該死的黑旗黑甲軍?”


    “董海倉帳下,羅浮城城防兵團兵團長依鳴,見過沙林城主。”這次,依鳴隻淺淺的鞠了一躬。


    “果然,果然,半年前果然每人活著,我早該想到是你們。”沙林雙眼登時變得通紅,從牙縫裏擠出了心中抑製多時的仇恨。隨即,快步向依鳴衝來,順勢拔出佩劍。


    依鳴是高手中的高手,他早就料到了這樣的結果,快速拔出馬刀,高舉過頭,一計勢大力沉的順劈,一下子就把沙林手中的長劍斬斷,半把殘劍,也從沙林手裏脫手飛出,落在了不願的地上。隨著兵器碰撞的聲音,守衛在門外的將士,立即衝進了屋內,將所有人團團圍住,人人兵器在手。依鳴隨行的三十人,也都個個手按兵器,雙方劍拔弩張。而依鳴,手握馬刀,死死的盯住沙林,臉上全無人之將死的懼意,全身發出震懾人心的殺氣。


    氣氛緊張的讓人窒息。除了雙方的主角,其他人的臉上都流下了汗水,大氣也不敢出。時間一直也僵在了那裏。許久許久,沙林打破了死寂。


    “都退下吧。”


    說出這話,沙林的雙眼已經不似剛才一樣的血紅,而是如被雷電擊中一般,緩緩的後退,轟然倒在了他的座椅裏。


    見自己的主子,坐下了,又下達的這樣的命令,所有沙林的衛兵,都疑惑的退了出去,各自猜著剛才發生的事。


    “依團長,我早該想到是你們。我太傻了。”沙林自嘲的苦笑了一下,繼續說道,


    “說吧,給我一個投降董海倉的原因。”


    依鳴收回了馬刀,上前一步,抱拳拱手道,


    “沙城主,看來你已經想好了。那麽我也必須拿出你想看到的誠意和結果。現在,平城無論是戰或是向南方軍投降,結果是一樣的。唯一的出路隻有向董大人納降。這點您也應該清楚。而就董大人個人而言,在當前的幾個勢力中,包括入侵的三國聯軍,北部聯軍最為弱小。準確的說,還不具備統一天下的實力。而沙林大人一旦舉城投降,對董大人是個莫大的幫助。得到了平城,西北部基本統一,同時具備了逐鹿天下的資本,沙林大人麵對這樣的誘惑不知道會作何打算?”


    依鳴伸手製止了沙林的回答,繼續說道,


    “作為董海倉的手下,我太了解他了。不客氣的說,他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主。不費一兵一卒,就納了平城的版圖。自然高興還來不及呢。何況半年前,勝利的是董海倉,勝利者永遠是寬容的。我敢以人頭擔保,沙林城主如果投降,董海倉必定委以重任,絕對不會有任何損失。並請沙城主以城中軍民為重。”


    說完,依鳴又向沙林行了一禮。沙林的心理防線,在依鳴言之鑿鑿的勸說下,瞬間崩塌了。沙林的眼神更加的空洞。。。。。


    “好吧,這也許是目前最好的選擇。隻是我還需要時間。”沙林最終放棄了抵抗,無力的擺了擺手。此刻的沙林,已經失去了爭殺戰場的心。


    “多謝沙城主深明大義,依鳴在此現先行感謝沙城主。順便以個人身份說一句,沙林,你是條漢子。”說完,依鳴堅定的看著沙林。而沙林,渾身明顯的震動了一下,又轉瞬回複了平靜。定定的看著緩步離開的依鳴等人,這些他夢到無數次在大火中哀號的熟悉的身影。


    投降?不投降?投降?不投降?還是投降?還是不投降呢?


    沙林也說不好,也不好說。一個曾經可以憑借武力征伐天下的,因為一次傲慢輕敵,輕易的丟掉了自己的王牌。事到如今,牆倒眾人推,他又能和誰去說?誰又能讓他解脫呢?是窩裏橫的南方軍?還是北麵正不斷**的董海倉?抑或是手裏的長劍?


    突然間,沙林覺得自己純潔的像尚未出閣的少女,潔白的如不諳世事的兒童一般。他明知道戰場是最殘酷的人生,隻是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麽時候起,變得驕橫,**,甚至忘了自己的腦袋早就係在了褲腰帶,一個大意就可能丟在某條不知名的臭水溝裏。


    我是沙林麽?


    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沙林麽?


    那個有十萬鐵甲騎兵,縱橫天下的沙林麽?


    那個驕橫**,動輒殺伐的沙林麽?


    沙林,無力的閉上了眼睛,影像逐漸模糊了起來,也許是累了,也許是悔恨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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