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已年十二月十四


    真的就如我想的,雪一化,管家就急匆匆地跑來督促我,看我是不是辜負了主人家的重托,忘了念經、敲木魚、抄經。


    等到那十多隻伴隨我半個月的雀兒照往常的時間,飛到固定的地方的上方,轉了幾圈,沒有找到平時熟悉的食物,隻好嘰嘰喳喳叫著,表示疑問之後,就飛走了。


    坐佛堂椅子念經的我,手裏沒有節奏地敲著木魚,念些什麽自己也不清楚,眼睛卻通過打開的門往外看,而管家正背著手,朝雀兒飛來飛去的地方看著,直到看它們飛走了,才自言自語地說:“今兒個可邪門了,哪兒飛來這麽多雀兒?這冷得凍死人的天,咋就沒把它給凍死了呢?”可能他也猜不透,看我一本正經地進行著每日的功課,又有向主子匯報的內容,便滿意地離開了。


    我真的很恨他,雖然他不是主子,可肯定也是一個極不善良的人,主人家哪有那麽明察秋毫,下人做錯了事無關緊要,睜隻眼閉隻眼過去,人家也有條活路。可他偏這樣,非要添油加醋告訴主子,還要煽風點火,直至這個人受到懲罰才罷休。要是他不這麽多事,張府上下要少好多事。


    不過,“張善人”當他是條聽話的狗,我可不能得罪他,否則被狗咬了,真不劃算。


    癸已年十二月十六日


    前幾天的大雪,堆積在佛堂的屋頂上,這佛堂是由一幢年久失修的小木屋改建,到處都透著破敗的跡像,那大雪堆多了,一根房梁已腐壞,咯吱咯吱的聲音傳來,不知什麽時候會斷,一些小椽皮已壓斷,小青瓦從椽皮傾斜下來,雪沒化,凍起不覺得,這雪一化,險象環生。


    雖然椽皮斷了的地方,沒在我的床上方,可是積雪一化,這水嘀嗒嘀嗒地從瓦縫裏滴下來,聚集多了,浸得佛堂裏的地上陰涼陰涼的。


    白天燒著炭火還不覺得那麽冷,晚上沒有紅紅的火,再加上有節奏的滴水聲,睡在被裏,被裏也是濕濕的,老半天也暖不過來。如果明天有太陽,我要把這褥子、被子拿去曬曬,實在沒有太陽,就放在火盆邊烤吧!不然,冷得浸骨,怎麽睡得著?不由想起小姐常念的一句詩:“羅衾不耐五更寒!”真是要身臨其境才體會到它的真實感受。


    我蓋的被子,還是我10歲入張府時,小姐送給我的。當時摸著很柔軟,冬天蓋著也還暖和,但現在都蓋了8年了,棉絮摸著硬硬的,蓋著都沒有暖意。要是小姐還在,她會送一床新棉給我的,可是如今我去向誰訴說?


    如果管家明天再來,我向他要一床稻草的墊子,這不算什麽高要求,也許他會答應,加上一床稻草墊子,擋擋寒氣也好,看我的運氣了!


    癸已年十二月十八日


    昨天好不容易壯著膽子向管家提出,讓人送一床稻草墊子來。管家滿臉的不悅:“金蓮哪!你不過是小姐的替身,老爺夫人要你到佛堂來帶發修行,不少你的吃穿,你還不知足哪!當你真是小姐,要這要那!”但是想一下又說:“好吧!我先稟告了老爺,看老爺怎麽安排。”


    真是個護家的狗!我不過是要一床不值錢的稻草墊子,他也替他的主子心疼,可我又有什麽辦法呢!還要裝著感謝地的樣子,不然晚上我會冷得無法入睡的。


    可是,我沒想到,他居然帶來一床厚厚的棉絮來,還拎著小姐冬天裏常用的一個紫銅暖壺,就是可以加熱水暖手用的。因為小銅手壺做工精致,小姐冬天不離手,可見是很喜歡的。


    他一改往日的麵容,居然滿臉堆笑地說:“金蓮哪,我可是在老爺麵前幫你說了好多的好話!老爺發話說,你是小姐的替身,在佛堂帶發修行也是為他女兒,不可怠慢你!以後有什麽東西缺了、不好,讓你先告訴我,盡量滿足你,他有空也會來看你的。”


    我才不相信管家會在“張善人”麵前替我說什麽好話,他不添油加醋地說別人壞話就不錯了,就算他那天在行善,而“張善人”連女兒的祭日也不添香燒紙,我這個小丫頭算什麽?為什麽會突然感興趣?


    管它呢,厚厚的棉絮,又輕又軟,拿來蓋,原來蓋的,就墊作床墊,想這麽多幹什麽。新棉絮,真的很溫暖,不一會兒我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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