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冷風一天沒見人,晚上吃飯時才回來。他埋頭吃過飯,便進了自己屋子,傾晨同樣埋頭吃飯,同樣回自己屋子。


    寒武鏢局內,氣氛很冷。


    傍晚,葉冷風沒有敲門便進了傾晨的房間,傾晨坐在床前看著青羽給找的一本書。


    沒敲門就敢走進來當,傾晨便知道是誰來,她沒有抬頭。


    葉冷風走進屋後看了她一眼眼,在桌上放了幾件東西,抬起頭見她冷著的側臉,也不願自討沒趣,便又出了門。


    傾晨扭頭看向門口,見門已被關緊,才跳下床跑到桌邊。隻見滿滿一兜子各色糖果、一盤飯後吃的甜點、從肚兜到外袍的兩套衣服,還有一個女孩子正在踢一隻狗模樣的糖人兒。


    傾晨看著這些東西,樂觀的性子又來了,她拎著糖人,心裏暗罵。他什麽意思?讓她忘記他對她做的事情,就當那晚是被狗咬了一頓?所以做個她踢狗的糖人兒給她解氣?簡直哭笑不得……


    莫名其妙的,心裏竟然鬆了不少。她的確不需要他的抱歉,不需要他天天在她麵前扮可憐。這樣子的交流,反而讓傾晨心裏微鬆。


    拿起一隻白長條的‘粘牙糖’,她咬了一口,沒咬斷,直拽了半天才拽下來,結果沾了一臉黏,想起小時候吃糖的樣子,她笑起來。品味著口中甘甜,也沒顧上擦臉,突然門被推開,葉冷風倚在門口,笑看著她。


    傾晨臉色一變,總覺得他站在身前就有壓迫感,此刻他這樣笑嗬嗬站在自己麵前,她心裏古怪的顫了一陣,才鎮定下來。


    葉冷風瞄到她手裏捏的糖,問道:“甜嗎?”


    傾晨捏著糖,本不想理他,可這樣子被他逮到,嘴裏還含著手裏糖的另一半,臉上一陣尷尬。葉冷風卻笑的更開,他也隨手捏起一根‘粘牙糖’,然後咬了半天,才滑稽的道:“真是很粘牙。”


    傾晨看著他這個樣子,再也板不住臉孔,抿著唇扭開了臉。葉冷風斂了笑意,他朝傾晨跨一步,傾晨下意識的後退,他拉住她,“別怕我……”


    傾晨不語,仍是扭開頭不看他。


    葉冷風伸手擦去傾晨嘴邊黏的糖,糖粘在嘴角和臉頰上卻是抹不淨,他慢慢的俯下頭,眼睛看著傾晨的臉色。傾晨沒有動,身子卻不自覺的顫抖。葉冷風見她沒有立即難看了臉色或者極端的躲閃,便輕輕吻在傾晨嘴角,舔去她嘴邊的糖渣兒。


    傾晨咬著牙,任他吻在臉頰上,一手緊緊的抓著桌沿,閉上眼。


    葉冷風溫柔的吻過她麵頰,讓她盡量放鬆,隨後嘴唇吻至她唇角,他輕輕拉住她的手,讓她感覺到自己的懇切。寵溺的撫順她背脊,他隻在傾晨的唇上輕描淡寫的啄了啄,隨即吻了下她額頭,又吻在她頭頂,才輕輕的擁她入懷。整個動作傾晨沒有抗拒,沒有尖叫,沒有捶他、打他、咬他,他才覺得一直提著的心稍放,下巴上幾日未理而蓄起來的胡茬子在傾晨頭頂磨蹭,終於啞著嗓子開口:“對不起。”


    傾晨身子一震,葉冷風忙將她擁緊,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擁著傾晨,站了許久,不願放開,幾日裏的觀察,讓他心裏更覺得疼惜。武媚的影子逐漸淡化,他心裏念著想著,總是如何補償自己的錯誤,如何讓她變成之前那個單純快樂的丫頭。


    也許十二年真的已經磨去了他的愛情,他隻是一直在鑽牛角尖兒,一直在因著自己的被拋棄而放不開,一直在恨。時間是一個很奇怪的東西,它可以淡化感情,卻也可以讓人們用自己的想象構建出一個永遠也忘不掉的人,對於他來說,這個人就是武媚吧……


    幾日來,他真的想了很多,很多。


    傾晨逐漸放下戒備,心裏麵的提防和厭惡慢慢退去。她發現:葉冷風的懷抱其實很溫暖,他今天沒有酒味兒;手裏的‘粘牙糖’已經粘在手指上了;口中的粘牙糖早化開,甜味兒散在舌尖兒上;腳有些麻;頭頂他的呼吸其實很溫柔……


    過了許久,葉冷風才開口打破這片刻安詳的靜,“我想娶你,並不是因為歉疚於你。而是真的想保護你,讓你呆在身邊……想抱的時候可以抱,想親的時候可以親……”


    傾晨不語,頭有些暈,一股熱氣衝上臉,耳朵也燙了起來。


    “如果你還怨我那一晚的行為,你也可以把我侵犯了去。”他說著,聲音帶點玩笑輕浮,但還是難以消減語氣中的澀。


    “那晚你還記得嗎?”傾晨低低的問,語調輕緩,似漫不經心。


    但這可是那天後傾晨第一次與他說話,葉冷風可不敢輕慢了,他把回答在腦子裏轉了好多圈兒,才開口:“已經忘記大半了,隻記得一些零碎的片段。”


    傾晨低著頭,“可我還記得,記得全部,記得我暈倒前的每一個細節,每一種疼,每一種屈辱的感覺——”


    葉冷風捂住她的嘴。他仰起頭,咬著牙深吸一口氣,那些過程、那些細節,他又何嚐不記得……


    傾晨扭開頭,推開唇上的手,“我記得你嘴裏的酒味兒,記得你的粗暴,記得你——”說著,傾晨啞了聲,她本是想用這些話刺激他,卻反而刺痛了自己。


    葉冷風垂下雙手,傾晨後退一步,脫出了他的氣息範圍。


    傾晨本想扭過頭走到屋子最裏麵,離他遠一些,用自己的冷漠讓他不舒服,卻沒想到葉冷風突然彎身,傾晨被他的動作吸引,回過頭看向他,竟見葉冷風一把抽出靴筒內的匕首。傾晨嚇的瞠目,剛要大喊出聲,葉冷風的速度卻快的不容任何人阻止——他猛地將匕首舉起,然後狠狠落下,插入了自己右腿——大概二十多厘米的匕首‘噗’的一聲直沒入根部……


    “啊——”傾晨大聲尖叫,她前衝到葉冷風身前,一把掐住他的手臂,“你瘋了嗎?”


    “忘掉那晚吧,不要再提起……”說罷咬牙看著傾晨,眼神卻仍盡量保持隨和,他不想嚇到她,額頭青筋暴突,他忍著痛,等著傾晨的回答。他知道如此逼迫她非君子所為,卻真的再不願聽她冷漠的說話、不願被她用淡漠怨恨的眼神看著。


    傾晨咬唇未回答,眼淚含在眼眶——他是個瘋子!


    葉冷風狠狠一咬牙,霍地拔刃,隨即便又是用死力氣刺下,仍是插進右腿,離上一刀僅幾厘米的距離。他左手把住身邊的桌麵,臉上血色逐漸流失,冷汗順麵頰滴下,眼睛卻仍是盯著傾晨。


    傾晨大聲哭喊:“不提了,不提了,再也不提了……忘掉,我忘掉,你別這樣……”傾晨用力掐著他手臂,直掐入他肉裏。葉冷風身子晃晃,微微扯唇而笑,一下坐在了身後椅子上。


    傾晨回過神,朝門外大喊:“青羽——青羽——周義——誰快來,青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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