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群人進了酒樓,跑堂的小二忙迎了上來,後麵侍衛趕緊上前擋住了,吩咐道:“樓上,最好的位置。”


    那小二忙應了一聲,前麵微微彎著腰領著上了三樓。我牽著玉華的手一路行去,隻見一樓是散座,二樓是雅座,三樓則是七八間隔間,很有當年鹹陽蘭池邊‘五味居’的風味。


    到了三樓,小二推開一間隔間的雕花板門,陪笑道:“客官請進,這裏是小店最好的位置,臨窗望景,就是長樂宮了,各位在此用餐,必能沾點當今皇上的龍氣。”我點點頭,走到窗前,遠遠望去,果然是層層宮牆,到至深處竟似霧靄重重不知幾深。


    小二在身後陪笑道:“不知客官想吃什麽,小店雖不大,南北風味卻俱都是全的。隻要長安城裏有的菜,小店定都能做得出來。


    我轉過身含笑道:“就上幾個貴店的招牌菜吧。少油,清淡些就好。”


    呂默還是叫過小二,細細問了菜譜,選了幾樣。這才笑著道:“奴婢大膽,給夫人選了幾樣,夫人試試,若是不好,再讓他們換去。”


    我點點頭,道:“你們也在這裏吃吧,既出了門,也就不必多講那些規矩了。”呂默和呂言都知道我的性子,便喏了,把守在門外的兩個侍衛喚了進來跪坐在下。


    不多時,店家便把酒菜端了上來,雖沒有椒房殿小廚房做得那麽精致。在市井中也算是難得的了。玉華上午走了不少路,吃得格外地香。呂默、呂言和兩名侍衛跪坐在下,無聲無息的吃著。我知道她們還是有些拘束,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卻隻作不知。自己在杯中倒了點濁酒,慢慢喝了下去。


    這時代的酒其實就是一種濁米酒而已,入口頗有些酸澀。隻是我一向不好酒。所以也懶得動腦筋去改進一下。不過不知為什麽,自從劉邦去世後。我倒喜歡在獨處的時候喝上幾小杯,感覺那酸澀的酒液雖然不好喝,但喝完之後人便有些微醺,在這種狀態下睡覺也能睡得沉一些。


    將將喝了兩杯,耳邊忽的錚的一聲響,卻是有人在樓下地街市上嘶啞著嗓子擊築唱曲,唱曲的人嗓音極其地難聽。說尖不尖,說啞不啞,充滿了一種淒涼的怪異,但是曲調卻是我無比熟悉的:“山有扶蘇,隰有荷華。不見子都,乃見狂且……”


    這曲子,已經很久很久沒聽人唱過了。不知道是不是飲了酒的緣故,我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了蘭池畔‘五味居’的那間流雲居裏,看著憔悴而疲憊的公子子嬰一杯一杯慢慢的喝酒。


    他喝地其實不是酒,而是寂寞。


    過了很久。我才輕輕喟歎了一聲,世事如光影逝過,但那些我曾經曆過的人和事卻從不曾分毫淡忘。或許,是我在慢慢的走向衰老吧,隻有在老人的記憶裏,曆史才是最清晰的。


    我看了看坐在旁邊大口吃菜的玉華。心道,若是公子子嬰在天有靈,看到玉華長得這麽伶俐可愛、健康活潑,想來也該欣慰了。我雖無力回天,但至少挽救了一個孩子的生命,給了這個孩子一個新的人生。


    “默兒,你下去賞那個唱曲地一些錢。告訴他,歌是好歌,隻是唱得太難聽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我道。


    “是。”呂默諾了,取了一吊錢出了門。我起身走到窗口向下看去。隻見街角一個老人席地而坐。衣衫破爛,頭花白。正在擊築而唱。他的麵前放著一隻陶碗,裏麵隻有幾枚銅錢。很顯然,因為他的嗓子太怪異難聽,所以很少有人丟錢進去。


    呂默從店裏走了出去,把一吊錢放到了那老人的懷裏。那老人的歌曲停了片刻,他隻是緩緩抬頭看了呂默一眼,似乎連聲謝謝也沒說,便又低下頭繼續用嘶啞的嗓子唱起那著‘山有扶蘇’。一曲原本歡快地曲子被他唱得淒涼而憂傷。


    呂默進了屋子,笑道:“娘娘,這歌唱得也太難聽了,誰肯給錢。若不是娘娘心好,怕是他這幾天就要餓死在街頭了。”


    我微笑了一下,道:“我不是為他,是為了這歌……很久沒聽見人唱了,就算難聽,也覺得親切。”


    用餐已畢,呂默把小二喊過來付帳打賞,一行人剛要起身,忽聽得下麵一陣喧嘩叱罵之聲。我微微皺了皺眉,呂默忙起身到窗前向下看了看,過了片刻回來稟道:“回娘娘,是下麵那個唱曲的被人打了。”


    “是怎麽回事?”我問。


    “奴婢隻是看見幾個穿著王府衣飾的人正在打那個唱曲的,具體什麽原因倒還不太清楚。”呂默道。下一名侍衛見狀忙起身道:“娘娘稍待,小人下去打探下。”


    我點點頭,起身到窗前往下看去。隻見那擊築唱曲的老人被打倒在地上,抱著頭縮成了一團,築也被踩碎了。幾個壯大的漢子正圍著他你一拳我一腳,打得這個痛快。再細細看去,這幾個漢子衣飾倒也普通,瞧不出有什麽特別之處。


    “默兒,你怎麽知道他們是王府的侍從?”我問呂默。


    “回娘娘,這幾人腰裏都掛著銅牌,長安城裏,隻有幾個王府裏的侍從才會戴這個以標誌身份。”呂默道。這時節,那名下樓打探的侍衛已經到了現場,他夾在人群裏打聽了一下,似乎是想上樓回話的,但見那幾人下手太狠,便抬頭向樓上看過來。


    我點了點頭。


    那侍衛幾步上前擋住了那幾個漢子地拳腳。隔得遠,又人聲嘈雜,我聽不太清楚下麵究竟在說些什麽,但很快,樓下便又動起手來,那幾個漢子攻得凶猛,但那勸架地侍衛卻隻是左支右拙,並未還手。很顯然,雖然他的功夫遠較那幾個漢子高,可對他們地身份卻仍有所顧忌,不敢真個開打。


    我站在樓上眼睜睜看著,突然感覺自己像是正在看一部很濫俗的電視劇。囂張霸道的惡奴,受欺淩的老人,挺身而出的俠士,所有矛盾衝突的元素一應俱全。


    “再下去一個幫把手,給我放開了打,隻要不出人命,斷手斷腿沒關係。”我冷冷地道。其實若換一個時間地點,我倒未必如此動氣,畢竟這種事情每天都在長安城不同的角落裏生,我一個皇太後出身管這件事未免有些可笑。可偏偏剛剛喝了兩杯濁酒,聽了一曲‘山有扶蘇’,心裏正自抑鬱著,便看到這一幕,多少也有些遷怒的意思。


    又道,“言兒,持我的印信去周呂候府上,問問他這個掌管京師治安的中尉是做什麽的,難道就放任這些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橫行霸道、欺淩弱小?”說著,我從袖間取了個小繡囊丟給了呂言,裏麵盛的是我隨身攜帶的一枚小印。


    呂言和屋裏的另一名侍從喏了,飛快的下了樓。我站在窗前,瞧著呂言擠過人群,消失在街巷的那一頭,而兩名侍衛則和那幾人打到了一起。這兩名侍衛是樊噲從內廷侍衛裏精挑細選出來的,一旦放開手腳,那幾個漢子頓時不支,隻聽得一連串的慘叫,幾人頓時滾地葫蘆般倒在了地上。


    “全都給我拖上來!”我在樓上提氣喝道。樓下忽的一靜,眾人都抬頭看了過來。我皺了皺眉,退回了屋內,依舊坐回了原處,取過酒壺,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又慢慢的飲盡了。呂默和玉華見我心情不佳,也不敢作聲,規規矩矩的退到了一邊。


    有人叩響了雕花板門,一個侍衛在門外稟道:“回稟夫人,小人已經把賊人帶到。”


    “拖進來。”我喝道。


    門被推開,一名侍衛拖進來一名鼻青臉腫抱著大腿滿地滾來滾去痛哭滾涕的漢子。


    我看了那侍衛一眼,那侍衛忙解釋道:“回稟夫人,小人剛剛出手重了些,把他的腿打斷了。”


    “斷得好!”我冷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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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章是補上周日的。這幾天忙著新書上架的事,那邊在拚命加更,實在顧不到這邊。所以拖了幾天。抱歉。


    明天應該還會有一章。汗。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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