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暗了而雪還在下著。每個人的臉色都變得凝重天黑之前還找不到被困的軍隊我們就有可能在白登山中迷路。沒有幹糧又沒有禦寒的衣物這個夜晚怕是難熬了。可盡管一路緊趕慢趕天還是很快的黑了下來。幾名騎卒砍了鬆枝用火石點燃了舉在手中漆黑的雪夜中幾團小小的火光顯得分外的淒清。


    我腳一軟坐倒在雪地之中覺得全身像被無數的利針紮著似的。心中知道金丹的毒火快要作了顫抖著伸手入懷取出那隻小玉瓶抖出一錢藥粉就著路邊的積雪吞咽了下去。


    審食其奔到我身邊急問道:“怎麽了?哪裏不好?”


    “沒什麽有些累了坐下來歇一歇。”我悄悄的將那隻玉瓶放回了懷中。


    “將軍那邊有火光。”在前麵探路的一名士卒氣喘籲籲地跑回來稟報:“就在右前方的山穀裏現在天黑了咱們又站得高才能看見。小人數了數怕不有幾十堆呢。”


    “離這裏有多遠?”審食其問道。


    那士卒遲疑了一下道:“回將軍這倒說不準天這麽黑山路太不好走咱們也不知道前邊有沒有懸崖陡坡什麽的要真碰上了隻怕今天晚上隻能看到走不到了。”


    “走走看吧。”我扶著身邊一棵樹站起身勉力道:“能走得到是最好實在走不了的時候就停下來就地宿營。總比現在待在這裏強。”


    審食其瞅著我然後轉過身半蹲了下來:“讓末將背著您走。”


    我怔了一下雖覺得畢竟身邊還有十幾名士卒被他們看在眼裏總歸不好但暗自忖度了一下因為是剛吃了藥待會兒若藥性作起來隻怕寸步難行更別說是在雪夜裏趕路。(.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所以隻是稍稍地猶豫了一下。便點頭道:“好。”摘下了佩劍給了旁邊的士卒自己伏在了審食其的背上。


    審食其站起身背著我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我恍惚想起很久以前他也曾這麽背過我。那應該還是劉邦第一次進入鹹陽之前的事我剛剛經由水路從子嬰的別院裏逃出來。嗆了水渾身凍得像冰一樣卻還要趕路審食其也是這麽把我一直背到了船上。


    回想起來。那夜是我們的第一次親密接觸。


    我心裏忽然充滿了軟軟的感動將頭伏在他的頸背處低低的喚了一聲:“食其。”


    他顫了一下。然後繼續一步一步沉默地走著。


    信石的藥性開始作了身體一時冷一時又熱那種熟悉的劇痛一絲絲的強烈起來。我用力抱住了審食其地背。將身體緊緊貼住了他。卻咬著唇。竭盡全力使呼吸變得平緩不敢再出任何一點聲音。因為如果他聽到我的呻吟。痛苦便成了兩個人的了。我痛的隻是身體而他痛地是心。


    也不知走了多遠。幾乎感覺自己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審食其突然站住了腳步輕呼了一口氣道:“小姐到了。”


    我從他的背後探出頭去隻見幾百米外燃著一堆又一堆的篝火火堆旁橫七豎八地或坐或躺著很多人但很詭異地是雖然聚集著很多人但耳邊除了燃木的劈啪爆裂之聲外幾乎聽不到別的聲音。


    太安靜了。這是我們地第一個想法。安靜得近乎詭異。


    “食其放我下來。”我道。


    審食其諾了一聲將我輕輕放了下來。跟隨我們地士卒們有人雖然看見了卻立刻轉過頭去隻作不知地神情。


    扶著審食其慢慢向火堆走去我們腳下的踩雪聲終於驚動了一些人。“誰?站住?”有人喝了一聲接著便有兩三名士卒從一顆大樹地背後轉了出來手持弓弩遙遙指著我們。


    “大漢辟陽侯在此休要無禮。”我們身後的一名士卒應道。


    “辟陽侯?”對方又走近了幾步狐疑的看著我們。火把光芒的映照之下隻見他們都是臉色灰黑嘴唇幹裂一副極度疲憊的樣子。這幾人仔細的打量了一下審食其手中的漢節可能是還不能夠確定小聲的商議了幾句其中一人撒腿便向內跑去大概是進去通報。另一人則拱了拱手道:“請恕小人無禮還需勞侯爺在


    片刻小人等已去通報舞陽侯樊將軍了。”


    聽到這句話我心裏倒是一鬆看來樊噲目下還安然無恙的。便也不和他計較扶著審食其立在那裏慢慢調息以緩和肌肉骨骼裏麵的那種劇痛。


    過不多時篝火最密集之處亂了一陣腳步聲響處便有十來個人匆匆走了過來。到得近前一看打頭一個正是樊噲。他一邊走一邊大聲問道:“老審可是你在那裏?”及到眼前見到我突然呆了一下張大口半天才道:“我的老天爺!”


    審食其忙道:“回頭再和侯爺細說現在先讓我們進去烤烤火娘……呂將軍都快要凍僵了。”


    “是是是。”樊連聲應道“呃……趕緊趕緊那個誰去給我那堆火裏添些柴要燒得旺一點聽到沒!”說著側過身讓我們向裏走。


    “皇上怎麽樣了?”我不便再扶著審食其隻能一個人吃力的向火堆處走去一邊走一邊低聲問道。


    “娘娘怎麽來了呢?這破天氣還打著仗到處都是死人。老蕭也是怎麽就讓娘娘到平城來了?”樊噲隻是自己低聲咕噥著又道“娘娘您見諒大夥兒身邊沒帶帳蓬在山上砍了些樹隨便搭搭便算是屋子了您先在我那屋裏烤烤火雖然又濕又冷四麵透風的可靠近火坐著好歹也能緩和些。”


    “皇上怎麽樣了?”我站定問他。


    樊噲眼珠一陣子亂轉悠最後到底還是定了下來小心翼翼的瞅著我道:“大姐您別著急上火皇上他傷了。”


    “傷哪兒了?”我冷靜地問。


    “呃……”樊噲又是撓頭又是皺眉大約是還沒有想好怎麽說便聽得又是一陣腳步聲有人遠遠地問道:“樊將軍果然是辟陽侯到了嗎?”樊噲頓時眉峰一展道:“老陳來了他一直在皇上身邊守著皇上的情況數他最清楚大姐您隻管問他便是。”


    說話間陳平已經走到了麵前見到我們幾人顯然也吃了一驚不過他的反應比樊噲快得多施了一禮道:“見過辟陽侯見過……”頓了頓似乎一時不知道該怎麽稱呼我。


    “是呂將軍。”樊在旁邊提點了一句。


    “哦是見過呂將軍。”陳平見機極快順口便接了過來。


    “陳大人不必多禮皇上可是受傷了現在如何?”我又問道。


    陳平微一沉吟道:“呂將軍不如您先隨末將去見見皇上至於具體情況容末將在路上慢慢告訴您。”


    “也好。”我點點頭跟著陳平慢慢向營中那十幾座簡陋至極的木屋走去。一路上隻見臉色青的低級士卒們一個個橫七豎八的隨意坐倒在火堆旁的雪地裏隻有十幾名士卒在其間穿梭著偶爾從地上拖起一人背著運到更遠一點的地方再放下。


    陳平見我目光落在那些人身上不由歎了一聲道:“娘娘那是受傷以後凍死的士卒。上無頂下無墊士卒們隻能在硬撐全靠那點火取暖我吩咐下去讓他們千萬莫要睡著一來怕火熄了也不知道二來這麽冷的地方又沒有吃的隻怕一睡過去就醒不過來了。可任是這般提醒還是有人熬不住睡著尤其是那些身上有傷的。”他搖頭道:“若說白登山這個地方往年也沒有這麽冷過偏今年是這樣。”


    他遲疑了片刻又道:“皇上受了箭傷。若在別處有醫有藥可能會好些可這山中什麽都沒有連熱水都沒有……”


    我們已經走到了一間木屋的跟前。陳平站定看著我又道:“娘娘您看了皇上的情況莫要……嗯皇上有些燒熱說話有些亂您隻管順著他便是。”聽著他這口氣倒似劉邦傷得很重。我沒再多問推開那扇七拚八揍滿是縫隙的木門踏進了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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