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而溫和的笑容我的一顆心卻像是沉進了水底之久以來身處在劉邦、項羽、韓信這些赫赫有名的曆史強人中間我對自己還是有那麽一點不自信。因此在內心深處便越的依賴張良常常到了十分難以應付的時候便會想這件事情師兄總會有辦法處理的師兄總是會管我的隻要師兄出手那還有什麽是不可以解決的。


    從某種方麵來說張良是我能一直和劉邦抗衡的底氣。隻要有他站在我的身後我就根本不用擔心劉邦真會對我怎麽樣。


    可是張良現在卻說要走了。


    一閃念間突然想起一件事問道:“嫂夫人數月前才生下小辟疆師兄這會兒便走了就不怕嫂夫人悲傷?”幾個月前張良的夫人替他生下了次子辟疆因為劉邦還在燕地所以送到留侯府的賀禮都是我一手打點的那時候我重病初愈一身的病氣也不好登門直等到兩個多月之後才過府看望了張夫人母子。那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張良的夫人文氏並不多麽美貌倒是極溫厚的一個人。


    張良曾和我提過當初他從楚地逃回關中的後大病了一場全賴文氏在旁精心照料這才得以痊愈所以蕭何後來做媒把文氏許配給他時他便沒有拒絕畢竟相處日久多少有些不能拘禮的地方他若不將文氏娶進門說起來難免有辜負人家的意思。


    張良神色微微一黯。然後便恢複了正常淡淡地道:“我和她已經談過了。她是好女子是知道我地。”頓了頓又道:“我在留縣的食邑雖不十分豐足但供養她們母子三人已經足夠。再說還有娘娘你在長安也能時時照料一二。(.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待不疑成年之後襲了侯位能做個閑散小官開枝散葉讓張家有後。我也就無所牽掛了。”


    我歎道:“師兄是在叮囑後事嗎?”


    張良微微笑了一下:“娘娘向來聰慧自然知道韓王之事一出我在長安的處境已是尷尬與其惹人猜嫌。倒不如先自行走遠了事。”


    “以師兄在朝中的地位諒也無人敢多這個嘴。”我道。


    “我指的自然不是他們。”張良淡然一笑:“師妹想必是知道越王勾踐的舊事。文種與範兩人我當然會選做後者。”


    他說的是越王勾踐的舊事。當年文種與範蠡兩人是勾踐的心腹助他滅了吳國。功成之後。範悄然隱退而文種留在朝中最後被勾踐一把長劍賜死。張良說這件事地意思便是在隱射他和劉邦究竟是要做隱退的範蠡還是被賜死的文種。這個答案不必想都知道。


    他輕輕歎了一聲:“說起來皇上算是個重情義的人隻不過先是燕王反叛。後又有韓王投敵。他從此之後再看諸侯王們。心裏難免會多了幾分疑忌。再說如意年幼皇上總要顧慮著他去之後。主弱臣強重蹈當初懷王複轍所以必然會選擇他還在位有能力之時將這些諸侯王們一一除去給自己地兒子留一個安安穩穩的天下。”他頓了頓道:“諸侯王們一去剩下的便是我和蕭何、韓信這些人皇上若是有餘力隻怕也是不會放過我們的。所謂鳥盡弓藏、兔死走烹曆來如此。”


    我也知道他說得是實情劉邦是我地夫君張良肯這般對我說確實是把我當成他的知己了。


    口中說得的誅心之言張良的神情卻非常平靜有種別樣地通透感:“皇上素來待我不薄我心中自然感戴與其到最後雙方刀兵相見倒不如我趁這時便走了反而能留個念想。日後若憶起這一段心裏也是暖和的。”


    我默然無語過了好久才道:“真的不能再留一段時間嗎?”


    張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留與不留並沒有太大地區別。皇上如今心思都放在外敵身上於後宮必然是隻求穩定便好。再說為後事計若太子年幼登基後宮之中除了娘娘隻怕也沒人能壓得住陣腳呢。”


    我輕歎一聲:“這一點我何嚐不知。就算皇上如今絕足不入長信宮他也還是廢不了我這個皇後。隻不過師兄你突然一走我心裏空落落地有些慌張。”


    他微笑了一下:“師妹你其實遠比自己想象的更強大。”


    我苦笑


    。心知因為自己預知了一些曆史地進程所以有些得比一般人更有遠見更有謀略也讓張良高估了我的能力但是作弊就是作弊它改變不了我骨子裏隻是一個普通女子的事實。


    “我此去會先在小商山停留一段時間師傅在那裏有一座宅邸常年留有僮仆看守娘娘日後若真有急事找我可遣人往小商山尋訪他們應可聯係到我。”張良平靜的交代著“不疑、辟疆年幼文椒又是足不出戶的女子以後還要麻煩娘娘多多看顧才是。”


    我勉強笑了一下終於知道他心意已決是強求不了的道:“師兄放心隻要有我在必然不會讓嫂夫人和兩個孩子受委屈。我還想給張呂兩家結個姻親呢二哥的小女兒呂雲和不疑年歲相當若是師兄不反對就在走之前把這樁親事定了吧。”


    “這件事你去和文椒商議就是。”張良微歎道:“論起來我並不是個好父親隻怕兩個孩子長大難免會怨恨於我。與其由我出麵訂親倒還不如由文椒來決定的好。反正不疑年歲小談婚論嫁還早得很。”


    “也好。”我點點頭隻要張良不反對這門親事就有希望。漢初三傑中蕭何常年在關中打理後勤雖然辛苦但因為沒有戰功所以偶爾還難免被人私下裏非議一番。韓信雖然威望極盛但他性情偏於陰寒人緣並不算好再說以他諸侯王的身份以後隻怕是劉邦除之而後快的人物前途可憂。唯有張良功高而不自傲事成身退當真是拂一拂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其瀟灑和豁達朝中無人不欽佩故以聲望最盛。他的孩子長成之後承襲了留侯的爵位又有一班叔輩照拂想必不會差到哪裏去。釋之二哥的小女兒若是能嫁入張家也算是擇得佳婿了。


    張良抬眼看我目光溫和道:“我這一走與娘娘隻怕再無相見之期。想當初和娘娘在下初遇娘娘尚未及一眨眼便是這許多年娘娘已經貴為皇後了。人生的離合際遇當真是奇妙得很。”他微笑道:“我至今還記得娘娘做的五言詩: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裏。娘娘您當年隻是一稚齡幼女便已經有了吞吐天下之誌如今身為皇後日後更將是太後之尊真正是指點江山一展抱負的時候。您若真想做什麽就去做吧人生苦短莫要錯過時機再去後悔。”


    “師兄……”我終於控製不住的傷感起來。


    “良告辭了。”他深深俯身施了一禮。然後起身後退了兩步再轉身走出了屋子。


    我坐在案幾之後看著張良一步一步走到院中陽光灑在他的頭肩之上鍍出了一個淡金色的光暈。襯著一身白衣飄飄的張良仿佛神仙中人一般。


    我知道他是真的離開了離開了我的人生。


    那一瞬間與張良的相識的一幕幕都在眼前留轉……


    滄海公那奢華的馬車上的初見前往留縣路上的偶遇台縣城裏短暫的相聚西征路上的半程相隨再後來就是他求師傅將我從楚營裏搭救了出來每次在我病重的時候都守在一旁開方煎方……細想起來我與張良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也並沒有多少恩情厚待於他但是他給予我的卻是格外的厚重。


    他救了我的命不止一次。


    做苦役時若不是他的搭救隻怕我早就死在楚營裏了。後來我的身子虧虛一次次病重若不是他盡心照料也一定死了多次了。他在我的印象中總是在微笑那麽溫和仿佛他知道你心裏想的所有事情雖然知道但並不說。他隻是明白理解知道並且寬容讓你情不自禁地把他當成了依靠當成了唯一可以傾訴的對象。


    張良一走這世上還有誰能讓我那麽坦誠以待?


    呂默從外麵進來悄悄遞上一件物事低聲道:“娘娘是留侯囑咐交給您的。”


    我接過卻是一方白色絹帕打開一看隻見上麵寫著五個大字“相逢必有時”下麵又有兩個小字“呂雉”。


    不禁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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