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臉色鐵青大約是怕引起下一陣猛咳他的瞑著眼細微乍看上去就像尊毫無生氣的雕像。(.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過了好一會才平靜下來緩緩睜開眼看著我然後有些無力的揮了揮手:“劉夫人你……可以走了。”


    我心頭一跳卻不起身淡淡地道:“範大人不殺我了?”


    “殺你?”他皺紋縱橫的臉上露出一絲難以言喻的表情淡淡地道:“老夫年逾七旬也算是閱盡天下英雄。當真能看上眼的屈指數來也不過幾個而已。而女子之中也唯有你劉夫人一人。嘿這樣的人物老夫又怎忍心下得了手。”他微歎了一聲:“若天意屬項你一個囚於楚營的女子又能翻出多大的浪來若天意屬劉……那老夫又何必於其中再做小人。”


    頓了頓又緩緩地道:“韓信、陳平、張良還有劉夫人你……嘿劉季真個是好福氣就算他是個白癡有你們幾個也能把天地顛倒過來……”說到這裏突然嘿了笑一聲:“不過說到底這天下姓劉姓項與老夫又有什麽關係。”


    他臉色的那種青灰之色似乎已經漫延到眼中看上去灰蒙蒙一片連焦距都是模糊的。我默默站起身向範增微微俯身施了一禮轉身向外走去。


    已經不需要再和他說什麽了我知道眼前這個範增已經再無生機。


    他的身體已在崩潰地邊緣而他的心。也死了。


    “劉夫人……”範增突又在身後喚我。


    我轉過身去隻見他神色異常平靜道:“劉夫人將來若真如你所言項王敗於劉季手中請你看在我今日總算是手下留情的份上不要生擒他。”他的目光越過我看向了帳外那灰色的天空:“請讓他……死在戰場之上吧。”


    “還有……”他的眼神看上去有一種遙遠而蒼茫之感:“劉夫人我範增……寧錯不悔。”


    我微震。俯身又施了一禮才慢慢退了出去。


    “寧錯不悔”――那最後四個字他分明是說給自己聽的。犧牲了自己最好的朋友犧牲了自己曾固守的良心與道德。嘔心瀝血費盡心機到最後卻現這一切毫無意義。錯了嗎?也許。可是他絕不後悔就算往事重來他還會做同樣地選擇。


    真是倔強的老頭子。


    但是倔強得反而讓人產生了一些尊敬。


    踏出帳外。未走得幾步便聽得身後傳來一陣驚呼:“大人……大人……”似乎是剛才那個一直跪在範增身後的童子出的哭聲。


    我站定腳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範增地時代。過去了。


    ……


    後麵範增究竟怎麽樣我已經不得而知。這一天我依舊在麻木的做著我的勞役。直到晚上回到自己的小帳裏才開始慢慢梳理今天和範增所說地那些話。


    其實一開始隻是為了保命。努力想找到他的心理弱點。但是後麵卻越說越順那些話仿佛是埋在心裏已經很久了。隻是缺一個說出來的機會而已。


    突然想到範增不會是被我說死的吧。


    應該算不上。我所做地隻不過是捅破了外麵蒙著的一層膜讓他看到了自己一直不願承認的事實。其實他心裏何嚐沒有覺悟就算我今日不說破這心疾也終有一天會爆出來再加上背之苦終究還是會要了他地性命。


    心中頭胡思亂想迷迷蒙蒙似要睡去忽覺得帳內有些異樣猛地睜開雙眼卻是一片漆黑。這才想起我地帳內沒有燈台之類的東西。定了定神在草鋪上翻了個身剛想繼續睡去忽聽得耳邊有人低低地說了一句話。


    “庶民的時代……這句話是誰告訴你的?”聲音很低但聽著似乎已經不年輕了。


    我一凜騰的坐起了身低聲喝道:“誰?”需要這麽潛藏行蹤想必不是楚營的人但這話聽在耳裏卻又不像是熟悉的人。


    “庶民的時代……這句話是誰告訴你的?”那人又問了一句。


    “沒有人什麽告訴我。”我應道一邊竭力在黑暗裏找出那個人的身影。


    “……是你自己想的?”那人過了一會兒又問道。


    “是。”我道。知道自己一時也不可能在黑暗裏找到那個人緩緩將放在一旁的外袍拾起穿在了身上以防萬一


    意外也不至於太過尷尬。


    “嗯。”那人哼了一聲道:“把衣服穿好跟我走。”


    “跟你走?”我沒有動:“去哪裏?”


    “先離開這裏。”那人沉聲道。


    “你是來救我的?”我低聲問道。


    那人卻沒有回答隻是道:“快一點。”


    “若你真是來救我的麻煩請再救一個人他姓審叫審食其。”


    “我隻答應過來救你一個。”那人哼了一聲。“姓審的關我什麽事?”


    他的聲音大了一些我細心辯聽覺得已經不年輕了。“那呂雉可否求您再救一個人事成之後呂雉必將重謝。”


    “嘿我用得著你謝什麽。”那人沉默了一下問道:“庶民的時代果真是你說的?沒有人教過你?”


    “沒有。”我隱約覺得這句話對他很重要雖然知道黑暗裏看不見還是用力的搖了搖頭。


    黑暗裏一片沉寂。


    我等了很久才試著輕聲問了一句:“您在不在?”


    依舊是一片寂靜。


    大約是走了。我身子一鬆慢慢軟倒在了草鋪之上心裏頓時七上八下起來。究竟是什麽人來救我?又究竟是誰人求他來救我?他問我那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庶民的時代這句話到底有什麽重要?還有他究竟會不會去救審食其……


    一時間再也無半點睡意在黑暗中睜著眼睛直到天亮。


    第二天我想盡辦法留下了青鳥的暗記。又過了一天才和一名以送貨名義混進夥房的青鳥聯係上但得到的消息卻讓我頗為失望。隻知道範增那日帶著一名小童離開了楚營以後就再也沒人知道他的下落至於那個想要救我的人連青鳥也沒探聽得到這方麵的事。


    “不過夫人既然那人有可能去救審將軍我們就在那附近守著盡量幫點忙。”那隻鳥兒一邊貌似忙著自己的事一邊謹慎的用眼角的餘光瞟著四周說道。


    也隻能如此了。審食其所關的地方是彭城的死囚牢。青鳥專長打探消息但於武力卻並不強所以要楚軍的重圍中強攻死牢機會幾乎等於零這也是我們一直沒有動手的原因總希望能想個萬全之策出來。看那人在楚營中來去自如至少也有一身不弱的輕身功夫也許真能救出審食其也未可知。


    “那這些日子你們安排些人手在死牢和這座營的外麵多準備一些馬匹等逃生的用品。”我想了想道。


    “是。”那隻鳥兒應道若無其事的匆匆走了開去。


    後麵一連幾日我都和衣而睡唯恐那人又趁夜前來我卻因為衣服而耽誤他的行動。


    可直到了第六日深夜那人才又再次出現“姓審的小子已經救出來了。”他道。我一陣驚喜卻也知道這時不能廢話忙起身跟了上去。到了帳外借著些微的星光才看清這人一身半舊的素青衣袍麵覆黑巾黑巾之下露出一把須髯而鬢邊、眉梢都已一片灰白看樣子何止是不年輕簡直是已經相當老了。


    但他動作之輕捷猶勝青年左手輕托著我的後腰帶著一個人仿佛鬼魅一般的掠過一座座營帳。與之相比我和審食其上次逃離時的動作簡直蠢笨無比。


    不是不震驚的。關於中華武術到了我那個時代也隻剩下一些表演套路而已雖然在小說裏讀到種種神奇但那畢竟都是作者的憑空想像可信度近乎於零。而到這個時代後猛將高人也見了不少比如項羽已經算是戰場上的萬人敵了但也隻是刀馬的功夫這種神乎其技的武學當真還是第一次見到。


    看來這世界上有些東西還是曾真實存在過的隻是我們已經不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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