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時分我被低沉的號角聲驚醒。懵懂了片刻後忽然醒悟自己在軍營之中因為思紅、思玉不在身邊一時竟有些手忙腳亂匆匆洗漱收拾完畢便有士卒端來了早飯。軍中飯食簡單到近乎粗陋與家中廚子的手藝簡直是天地之別但是也要努力吃飽因為在軍中一日僅有兩餐可食。


    一邊沒滋沒味的嚼著粟米飯一邊想著昨晚劉邦到底說了什麽。


    我當時困極睡去印象中隻記得他在我耳邊咕噥了好久說的是什麽卻一句也記不清了又凝神細想了一會隻得搖頭放棄。


    五更拔營目標安陽。


    我罩著一身軟皮甲騎在馬上混在以劉邦為核心的軍官團外圍而離我三米多遠的地方雍齒穿著一身不甚合體的盔甲半低著頭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麵。


    顯然劉邦最後的決定是原諒雍齒。


    但這並不代表著別人也可以原諒他。樊噲、夏侯等都似有意似無意的圍繞在劉邦的身邊將雍齒排擠在核心圈的外圍。他們和劉邦親親熱熱的說著話雍齒幾次想插進去卻隻張張嘴又閉上了。我看著他垂頭喪氣的樣子不禁搖了搖頭心道人當真不能輕易做出錯誤的選擇尤其在這風雲變幻的亂世。因為沒有人知道誰將會是下一個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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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陽之戰進行得相對比較順利。但在我眼中這第一次目睹的攻城戰仍是進行得驚心動魄。


    安陽縣城並不很大聽蕭何言道傳說“三皇五帝”中的顓頊、帝嚳二位帝王建都於此後商王盤庚曆經13次遷都最終也定址安陽在此共傳8代12王直到武王滅商。但其後曆經戰火早已不複昔日輝煌再後來秦滅六國便在此設了安陽縣。


    蕭何還在這邊細細解說那一邊攻城之戰已經打響。他幹的活基本屬於戰前參讚及後勤臨場作戰一時還用不著他於是蕭何便轉而開始向我解釋那些出現在戰場上的古怪的大型攻城器具。


    “那是槌車。”蕭何指著被多名頂盔戴甲的士卒奮力推著直向安陽城門疾奔而去的光架子車說道。那車上卡著一大捆直徑足有三尺多長的圓木圓木的頭部裹以金屬顯是用來撞擊城門用的。槌車的威脅較大城牆之上迅集中了幾十名弓箭手箭聲咻咻如雨般向推槌車的士卒頭頂落去。而推車的士卒們一手仍奮力推車另一隻手則舉起了盾牌竭力掩護著自己的身體但仍不時有士卒被箭雨射中慘叫著倒下去。


    將這樣大型的槌車推到城門之下一路上至少需要付出二三十條的生命為代價。


    蕭何又指著另一輛頂部蒙著生牛皮奇形怪狀的車子道:“那是修櫓主要是用來掩護士卒衝到城下。”我仔細看去果然修櫓下有不少士卒有的還些人抬著長長的雲梯想必是利用修櫓衝到城下後即搭起雲梯攻擊。


    雲梯登城是攻城戰中最危險的一部分爬上雲梯後士卒便幾乎處於不設防的狀態很容易便被城上潑下的火油射下的箭矢甚至是大石、滾木等所傷甚至整座雲梯都被推倒一連串的士卒便隻能悲鳴著從半空中摔下很多當場便死於非命。


    每一場攻城戰的勝利都是用無數普通士卒們的生命所換取的難怪孫武子會說攻城為下攻心為上。再精銳的部隊也經不起幾場攻城戰的消耗。幸好安陽的秦軍守軍已被抽調到巨鹿這裏隻留下少數守軍否則隻怕是把三萬多人都押上去也未必能攻下這座城池。


    “那是什麽?”我的目光被另一架奇怪的裝置吸引過去。


    “那是投石車。”蕭何看了看道:“投得遠但投不了太重的石頭準頭也不夠用處不很大主要還是對守城的人進行騷擾。”他歎了口氣道:“我軍初建許多攻城器械都沒有配備現有的也不過這幾種而已若是能有臨車、衝車、雲車再配上以前韓國的蹶張弩打這小小的安陽就用不著死這麽多人了。”


    正說著身邊突然有士卒歡呼一聲“撞開了!城門撞開了!”


    我和蕭何立刻向城門方向看去隻見安陽城門兩邊崩開撞車邊上的士卒一陣歡呼立刻將槌車向城內推去卡住城門後在城內秦兵衝出之前便迅撤了下來。他們隻是負責撞城門的兵卒並沒有帶多少進攻性的武器攻進城門的工作自有後續填補上來的步卒完成。


    城門被撞開的安陽就像是被敲破一個小口子的生雞蛋隻是還未等蛋液流出急促的戰鼓聲中劉邦的步卒就已經蜂擁而至將城門徹底洞開把這個口子破得更大。


    雙方士卒隨即在城門口絞成了一團展開了一場血腥的短兵廝殺。秦人服黑楚人衣紅紅黑兩色密密麻麻的擠在城門附近一時殺聲震天血流滾滾。狹路相逢勇者勝在這一刻多砍別人一刀就有可能多一份生存的希望。鮮血傾刻間染紅了大地在這血色背景之下秦兵的黑色越來越小越來越少最終徹底被這豔紅的鮮色徹底覆蓋。


    安陽終於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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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邦騎著一匹白馬在一片濃濃的血腥味裏走進了安陽身後是黑壓壓一大群頂盔甲戴甲連兵刃上的鮮血都未擦盡的士卒。街市上一個人也沒有隻聽到士卒們嚓嚓的腳步之聲回蕩在空中。安陽縣衙大門洞開一切礙眼的人和物都已經清理得幹幹淨淨整個屋宅清白得仿佛從未住過人。專待今日迎接新主子的到來。


    劉邦按劍邁步走進縣衙大堂四下看了看微微點點頭抬手將頭盔摘了下來往案幾上一扔鬆了鬆頸子然後走到案幾之後踞坐了下去。


    “老蕭、老曹、坐坐這是咱們的地盤了。”他招呼著蕭何、曹參等人。


    蕭何等也見慣了他的形象笑了笑三三兩兩坐了下去。我也在角落裏找了個地方跪坐下來。


    劉邦又抬著頭左右看了看道:“老蕭聽你說這安陽也是個有名堂的地方啊。”


    “是”蕭何微笑道:“三皇五帝中就有兩位在此建都。”


    劉邦哈哈笑道:“那現在這地方歸咱們了咱們不也就是那什麽皇什麽帝了嗎?”


    蕭何微笑不語夏侯嬰和周勃、樊噲幾人也笑道:“三哥當了皇帝那咱們也能封侯拜相了。蕭大哥就是丞相給咱們幾個封個護國大將軍祖宗八輩子也有麵子啊。”剛經曆了一場慘烈的攻城戰此刻似乎需要尋找一些話題輕鬆一下才能散去胸中的那股戾氣。


    待他們說笑了一陣劉邦才轉過頭問蕭何:“老蕭這仗死傷多少?”


    蕭何搖搖頭歎道:“死的有一千多傷的就不止了怕是足有三四千。”


    眾人有些沉默對於攻打安陽這樣一座城池來說有三四千傷卒還算是合理的但問題在於劉邦總共也不過三萬多人一場仗就傷了十分之一這就讓他們有些吃不消了。”


    “嗯”劉邦沉吟了一下站起身來道:“我看看去這幫小子沒打過什麽狠仗別一仗下來把膽子都給打沒了。”說罷當先向外走去。


    西征軍大部已經進駐安陽死亡士卒就地掩埋傷卒則被集中在一處接受軍中醫官的治療。


    這個時代的中醫還比較的原始我跟在劉邦等人的身後走進醫官的營帳隻見十多名醫官手忙腳亂的替傷卒清洗傷口然後敷上一種氣味古怪的草藥最後用白布將傷口裹好。在這裏接受治療的隻是一些傷勢不算太重的人至於斷胳膊斷腿的醫官也束手無策隻能聽天由命。


    鼻腔裏一股血與草藥混合的味道而耳中全是傷兵的呻吟之聲。眼中看去不少傷卒雖經治療但明顯已經出現了失血過多、感染燒的征兆嘴辱盡都幹烈得像多年無寸的田地喉頭低低的隻能出一些輕微的哼聲。


    劉邦一座營帳一座營帳的走過去依舊大著嗓子和士卒說話拍拍肩膀捶捶胸甚至有一次還無所謂的朝著一個輕傷卒的肚子輕輕的來了一下。粗魯沒有一句安慰的話更沒有一點統帥的風度偏偏卻顯得親熱得很有幾個年青的士卒被他拍過肩膀之後眼圈居然都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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