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是做不到像虞姬似的閉耳不聞回到家裏盤算良久想到或許熊心那裏會有最新的戰報畢竟他還是新楚的懷王前線戰情就算意思一下也要送一份到他那裏去的。於是其後的幾日借探望景大娘的名義整日泡在熊心那裏看前線以及各地送來的文書。


    熊心這孩子許是以為我擔心劉邦的安危先還隨口笑話了我兩句隨後便不很在意了反覺得我陪在他身邊偶爾還能有商有量倒也不錯也就將送到他那兒的戰報以及一些其它的情報堆在了一處隨我任意翻看。


    這段時間楚軍的戰事還頗為順利。項家軍畢竟勇猛僅從軍力而言要遠勝於章邯部下的那幫酈山役卒。東阿城下大敗章邯其後又趁勝追擊大軍直逼濮陽、定陶。章邯退入濮陽隻能固守而已。項梁一時取之不下遂派項羽和劉邦的隊伍向西進現已將至雍邱。


    我正在一邊拿著戰報看個不停想從那寥寥幾行字裏看出更多的內情來忽聽得熊心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道:“如此昏君大秦焉能不亡!”


    我微驚抬頭隻見熊心隨手將手中的一份竹簡丟給了我道:“看看大秦氣數已盡由此事可見一斑。”


    展開竹簡卻原來是來自鹹陽的一份情報。


    秦二世登位不及兩年大秦各地便狼煙四起戰火紛燃。二世卻仍不思政事盡斥忠良唯寵幸趙高一人。那趙高心裏隻想著在朝中一手遮天卻獨獨忌憚李斯一人遂在二世之前誣告李斯謀反將其一家老小盡數下獄。但因李斯長子李由仍在外郡唯恐他趁亂起兵謀反竟將此事秘而不宣。可朝廷上下人多口雜又哪裏能盡數封口沒幾日消息還是透露了出來並有一份送到了新楚懷王的案前。


    熊心歎道:“如今大秦朝中也唯有李斯有幾分才學先後侍奉兩代君王還勉強算得是一個忠臣如今連他都如此下場怎不讓群臣心寒。嘿嘿大秦如此做派竟是天要亡它自取死路了。”


    我卻沒有留心他的話眼睛隻是盯著竹簡上的李由兩個字。


    李由李斯的長子審食其為數不多的幾個朋友雖然那時與其結交總有幾分利用的意思在其中但李由待審食其卻始終是真心誠意的並也曾幫過當時猶在鹹陽的我們很多忙。我還依稀記得以前在沛縣看過的軍報中稱他是三川郡守在攻打陳勝王的義軍時很是立了一些戰功。三川那不是離雍邱很近?莫非李由竟要與項羽、劉邦的軍隊碰上?


    李由又怎會是項羽這個殺星的對手。


    在回去的路上我隔著車簾一直看著審食其。他筆挺地騎在馬上神色極為淡漠。自從他回來以後這種淡漠就一直沒有離開過他的臉仿佛是對世事都沒有了興趣隻是盡人事而已。


    “食其還記得李由嗎?”回到家我看著默立於一邊的審食其終於忍不住問。


    “是。”審食其略帶詫異地看了看我。


    “他隻怕……”我遲疑了一下道:“如今他是三川郡守隻怕不日將與項羽、沛公之軍交手項羽之勇實是無人可擋而且偏偏……又有屠城的惡習。”


    審食其沒有說話他沉默著垂著眼簾讓我看不到那雙眼睛裏究竟有什麽。


    久久……久久地沉默。


    “七夜!”我深深地看了審食其一眼然後站起身向侍立在門邊的葉小七道:“叫灌將軍調一百兵卒過來。”


    葉小七清脆的應了一聲轉身快步去了。


    審食其卻倏地抬起眼簾沉聲道:“小姐!”


    “我們去救你的朋友。”我微笑了一下道:“沛公他們兵馬還未到雍邱我們快馬兼程應該還來得及。”


    “小姐他是秦國的將軍。”審食其提醒我。


    “也是你的朋友。”我淡淡地道:“隻是去救一個朋友而已。”


    救一個人隻是去救一個人。


    在這個時代我曾見到過扶蘇我知道他將死去可我救不了他。我曾與熊心朝夕相處我知道他將死去可我救不了他。我與虞姬情同姐妹我知道她將死去可我還是救不了她。


    在這個時代我見過很多很多的人知道很多很多的事明了一切的結局包括我自己的可是我卻改變不了。


    現在我卻忽然想去救一個人在這個時代裏第一次去救一個人去改變他必然的命運。


    去改變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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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拾行裝帶好食水讓灌嬰給熊心、虞姬送個口信隻推說身體不適閉門養病一行人便悄悄地離開了盱台向雍邱而去。


    雍邱距盱台有數百裏路程一路日月兼程到達雍邱城外也已是四天以後。斥侯回報項羽將軍與沛公的兵馬已於雍邱城外紮營三川郡守李由據城死守雙方白天已交戰了一場李由敗回項羽和沛公的軍隊卻也沒能趁機奪城隻得班師回營。現如今一個城裏一個城外正處對峙狀態。


    斥侯領我們找了附近一個山頭趁夜色上山遙看山下隻見雍邱城外三裏處紮起了大片的連營那營中的點點***仿如天上的星星一般閃爍不定。其實項梁也不過撥給了項羽與劉邦三萬人馬但我之前跟隨劉邦之時眼裏看到的最多也不過幾千之數乍見這片暗夜中如一隻無聲的殺人獸般蘊含著森森殺氣的巨大營盤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當這營盤中數以萬計的凶獸都被放出之時又將是怎樣的一番情景。


    “食其”我回頭問道:“你可有辦法聯係得到李由?”


    審食其自從我說救李由之事後眼中一直有種奇怪的神色似乎想阻止卻又沒有。一路上他隻默默地跟在我身邊偶爾我回頭時能看見他的目光正停留在我身上卻又立即垂下了眼簾躲開了我的眼神。


    聽見我問他審食其略略思索了一下伸手從懷裏掏出一塊薄薄的鐵質令牌道:“這是當年李由送我的他曾說這是他家族內部的令牌若我有事隻需持此令牌找他他必會幫忙。”


    我接過令牌掂了掂可能是打造得非常薄的原因覺得也不是非常重。但心裏仍沒有把握皺著眉問道:“這麽重可能射得進城去?”


    葉小七在一邊道:“夫人是要將這令牌弄進城去?小人看與其用箭倒不如直接擲進去。這雍邱城牆也不算很高小人在鄉下經常扔石頭打鳥那鳥飛得總比這城牆高些。


    我看了葉小七一眼覺得這小子關鍵時候倒也有些用處。隨手便將那塊令牌塞進了他的手裏道:“待會兒叫食其寫幾個字與這塊牌子裹在一起丟進去。你記住丟不進去的話我就把你這個人丟進去。”


    葉小七咧嘴笑了笑高聲道:“是夫人!”忽又捂住了嘴低聲道:“禁聲禁聲。”


    審食其走到了一邊他皺著眉思索了片刻嗤地一聲扯下塊衣角咬破手指在布上寫了幾個字遞給了葉小七。


    我失聲道:“為什麽寫血書?”


    審食其抖了抖手淡淡地道:“沒帶筆墨。這點血死不了人。”


    我不禁皺起了眉夜色下審食其那張熟悉的臉上依舊一片淡漠之色忽然覺得他仿佛是陌生人一樣雖然站得很近實際上卻與我隔得很遠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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