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啥?”


    *


    天氣一天一天變冷,學生們開始增加厚衣服,然後是羽絨服。


    今年冬天不知道怎麽搞的,格外的冷。


    對老人來說天是真冷啊,對孩子們來說……不穿秋褲的學生都一水水。


    比如寇熇,比如霍忱。


    寇熇不耐穿的太厚,這會影響她形象,她是為了美,霍忱完全就是因為扛凍,禁凍。


    眼看著要過節了,該放假的放假,春運也已經到了,霍磊已經到家了。


    霍磊考的大學就在涼州,沒走出去太遠,但怎麽說也叫出了上中嘛,到了大學生活也就那樣,和以前念高中區別不大,甚至不如念高中來的苦,但霍磊這人心思比較細,糾結的東西多,上了大一已經開始憂心畢業以後的事情了。


    他學的專業不熱門,自己成績也不好,學校也不出名,前麵的師哥師姐畢了業的幹什麽的都有,這讓霍磊對未來覺得有些力不從心,放了假回了上中就躲在家裏,找了份給初中生補習的工作,結果上了幾天人家長不用他了,給他鬱悶壞了。


    “兒子,媽給你買了吃的,別一天到晚憋在家裏,出門去轉轉,見見高中的同學,大家一起玩一玩。”


    霍磊他媽覺得自己兒子就是太內向了。


    哪有半大小子成天悶在家裏的。


    就那家教,做不做能怎麽樣,孩子不想總花父母錢心思是好的,可還沒畢業工作呢,不用急。


    為這上火巴拉的犯不上。


    霍磊扯過來被子蓋過頭頂:“你去上班吧,別嘮叨我了。”


    他和他媽沒辦法溝通,他媽也壓根不了解他現在的壓力。


    就一個家教,人家都看不上他,覺得他教的不好,不好肯定是真的,他當初自己成績也就那樣,現在撿起來初中課本他都忘的七七八八的,怎麽教人孩子,可今年他都上大一了,自己一點錢都賺不到啊,就吃父母,吃到什麽時候呢?對未來他覺得很茫然。


    特別害怕畢業,雖然現在是大一,幾年還不快嘛,畢業怎麽辦啊?找不到工作怎麽辦啊?


    涼州和上中的工資水平也就這樣,沒有大本事誰都別想賺大錢,一個月兩三千他瞧不上啊,那些出去打工的人不就賺兩三千嘛,自己讀了大學花了那麽多的錢,然後畢業以後找一份兩三千的工作?


    那還念大學有什麽用呢。


    對未來對自己產生懷疑了。


    他媽推開門:“你這孩子就是心思重,有沒有錢了啊?媽給你拿點啊。”


    霍磊掀開被子:“媽,你能管我多久?”


    他媽被自己兒子嚇一跳,說話就說話,這急赤白臉的是什麽意思啊?


    這孩子怎麽每天就跟吃了炸藥似的呢。


    才上大一,你心思那麽重幹嘛,船到橋頭自然直啊。


    “媽能管你一輩子。”


    “媽,我現在告訴你,你供我念書都白供了,可能我畢業都找不到一份像樣的工作。”


    “什麽叫白供,我自己養的孩子,我給你花點錢我還求回報啊?”這孩子怎麽腦子不清楚呢,“媽知道你心氣高,可霍磊啊,爸媽腦子都不聰明也從來沒要求你掙脫我和你爸的基因然後變得多了不起,念書時候你就好好念書,別總去想那些有的沒有的,活人還能被工作憋死啊,你畢業慢慢找就是了,找不到好的還找不到一般的嘛,念書是為了讓你豐富自己的眼界。”


    這都是她平時刷微信刷來的,上麵寫的一些道理她挺讚同的。


    不管怎麽說吧,高中畢業就出去工作,她覺得年紀小了點,能念書就念吧,他們這一代是吃了沒多念書的虧,對兒子呢她盡全力了,將來不後悔啊。


    “大兒子,別給自己那麽大的壓力,咱家雖然條件不是那麽好,但也不差啊,你結婚爸媽這套房給你,將來爸媽還有兩份工資,怎麽樣也夠花了。”


    這並不是霍磊想要的。


    他隻能苦笑著說:“媽,我心情有點不好。”


    “知道知道,媽給你留點錢,你出去見見同學吧。”


    最後,還是給留了一千塊錢。


    霍磊他媽年輕的時候也挺喜歡美的,喜歡穿漂亮的衣服,但有了這個兒子以後,萬事都是兒子優先,霍磊上高中以後她基本上就一件新衣服都沒買過了,孩子補課實在砸進去的錢太多了,差點要掏空這個家,孩子上大學,學費倒是好說,這生活費每個月她都多多的給,怕兒子在學校吃不好,怕兒子遇上難為的事情到時候沒有錢,苦就可她苦吧,那做人家父母不就這樣的嘛。


    她和霍磊他爸現在每個月生活費都盡量控製在九百左右,為兒子省一分是一分嘛。


    “不和你說了,媽得去上班了。”


    買好的菜都放到冰箱裏,這是一大早去早市買回來的,自從霍磊放假回到家,家裏早晚兩餐吃的就格外好,格外豐富。


    霍奶奶那邊也嘟囔著霍忱。


    “你哥放假從學校回來了,你去登登門。”


    她就說自己這個小孫子啊,任嘛不懂,就人情世故這方麵就是個幼稚園程度。


    你哥念了大學啊,不管怎麽說,多接觸接觸,也是有好處的吧。


    “不去,沒有可聊的。”


    霍忱和霍磊的關係很一般,一般到壓根就不親。


    “你和誰有的聊?”霍奶奶罵霍忱,她最近也是有點小不高興,眼見著奔著年關去了,弟弟還不賴接老娘,這她都照顧一年了,不接走你也得來個人講兩句好聽的話吧,結果就連個鬼影子都瞧不到。


    “我去樓上了。”


    霍奶奶砸砸嘴,“小霍忱,你就給我躲吧,我看你以後是不是一點都不用家裏的人幫襯你。”


    死孩子!


    誰家親戚之間不走動的。


    你這個樣子,將來真的有事情,還指望人家拿你當親戚看?


    這個死板的個性也不知道隨了誰,一點不會討好人,你說你經常去你大爺家,見到大娘嘴巴甜點,誰能不喜歡你啊?


    霍忱懶得聽他奶叨叨,去樓上砸門。


    寇熇跳著腳出來開門的。


    “幹嘛,裝瘸子啊?”他拉長音調。


    “煮麵不小心鍋子掉腳上了。”


    這個悲催的勁兒。


    疼死她了。


    “你眼睛是擺著喘氣的嗎?”


    鍋還能掉到腳上?


    廢物!


    “你別廢話啊,我已經夠疼的了。”


    霍忱閃身進門,氣勢依舊高漲:“說你廢物還還嘴,你不廢物啊,拿個鍋都拿不住,不行就叫外賣啊,自己成天的搞事情,少吃一頓能餓死你啊。”


    “我告訴你啊霍忱,你少在你奶那裏受氣了來對我發泄,我自己的腳我願意燙,別人管不著。”


    愛咋咋地。


    “懶得管你。”


    寇熇拿著手機叫車,她得去一趟醫院,這麵積有點大,有點疼,搞的她一直冒汗難受,不去看不行啊。


    “去不去醫院啊?”他大爺突然拖長音,拉著老臉問道。


    “我剛叫了車。”


    “你蹦下去啊?”他問。


    “我自己扶著樓梯下去就行。”


    霍忱切了一聲,覺得她就是自找的,一大早的就開始找不痛快,學生就有點學生的樣子嘛,成天鼓弄她家裏的鍋,好像自己做的東西多好吃似的,有啥啊,他吃都是一個味兒的。


    “趕緊的過來。”


    寇熇:“你背我啊?”


    幹嘛做這動作。


    “走不走?”


    “謝了,但男女授受不親。”


    她可不用他背。


    什麽關係啊,還背來背去的。


    霍忱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被她氣的。


    就說這個死丫頭片子一天竟事兒。


    性格太扭曲了。


    “我一腳把你踹下樓得了。”


    寇熇跳著腳出了門,受傷的那隻腳疼到不行,小臉疼的慘白慘白的,那是滾燙滾燙的一鍋麵啊,全部都掉腳上了,可想而知的疼。


    “少他媽廢話。”


    愣是自己從樓上走下來的,霍忱陪她去的醫院。


    就是個燙傷,不嚴重,但疼啊。


    而且疼起來不斷,她不是沒忍啊,可過了挺久還是疼的渾身發抖。


    “有沒有止疼藥啊,給我來點。”


    和醫生要止疼藥。


    醫生溫和說著:“給你開了,但這個東西別一直吃,還有啊吃藥之前一定得吃飯。”


    寇熇嫌棄這老頭兒羅裏吧嗦,搶過來就那麽送進嘴巴裏了,手還跟著抖了兩下。


    她寧願叫人打一頓,也不願意受這種疼。


    扛不住啊!


    在醫院的走廊坐了好一會都沒動,後背都是冷汗,她穿的又不多,那汗一散隻覺得渾身更冷了。


    諸事不順啊!


    今天若是翻開黃曆,那上麵一定寫了不要動鍋兩個字,寇熇悔不當初啊。


    因為疼,搞的人很焦躁,人焦躁說話就各種不好聽。


    “你走不走啊?”他問。


    能在醫院坐一天嗎?


    回到家,暖呼呼的吃了藥睡一覺,可能還會舒服點。


    寇熇疼啊,霍忱一催她,就撞她暴口上了。


    “我攔你不讓你回家了?我讓你跟我來了嗎?”


    沒人拽他來是不是。


    她已經很不爽了,霍忱還在這裏一直吧啦吧啦的,她聽著煩。


    “你疼你和我撒什麽火,那藥也上了,止疼藥也吃了,等一會不就起作用了,脾氣那麽爆幹嘛。”


    寇熇懶得看他,自己往椅子上一躺。


    她沒停止疼之前就在這裏待了。


    霍忱拽起來她,寇熇還一臉不爽,一口一口懟他,你哪裏疼我往哪裏紮,他也沒輕饒了她,馬上還嘴還擊,然後把人背了起來,背還不好背呢,怕碰到她那腳。


    “回去吧,別再醫院丟人現眼了。”


    “姑奶奶我花錢了。”


    “行,知道你家有錢,知道你花錢了。”


    這醫院裏打車也不太好打,臨近年關最近流感又大爆發,霍忱背著她走出醫院大門都沒撞上一輛空車,把人往上送送。


    “止疼藥起效果了嗎?”


    寇熇沒好氣噴他:“沒。”


    “那你吃的這藥也不行啊。”


    他記得自己吃止疼藥幾乎是很快就起作用了,女的就是女的,挨不住疼,才哪麽一點疼啊。


    “你少廢話。”


    “你瞅瞅你這個氣急敗壞的樣子,你燙了是我的錯啊?我不是你同學,我才懶得管你,幹脆疼死你算了。”


    寇熇實在是難受極了,話也不願意講了,趴在他後背上,臉貼著他背,過了好一會,霍忱見她太安靜了還有點不適應,出聲問:“疼哭了啊?”


    不會吧。


    後麵的人沒作答。


    霍忱心想,還真的疼哭了啊。


    得得得。


    女人!


    嗬嗬。


    到處都是買年貨的人,街上異常熱鬧,他想打不到就打不到吧,那就背回去吧,反正也沒多遠。


    背著她上了橋,橋上公交車上的大爺大娘們瞧著還覺得挺有趣的。


    一黑一白的少年和少女,看著多養眼啊。


    “起作用了嗎?”


    “沒。”


    ……


    “還疼嗎?”


    寇熇沒有回聲。


    疼肯定還是疼,但多少起了點緩解的作用,人變得昏昏沉沉的,人不舒服就想睡覺。


    霍忱背她其實也累,不可能不累,寇熇又不像是別的女孩子那樣,她身上的肉都實誠,加上她又不喜歡那種病態的瘦弱美,走半天他出一身汗,都恨不得把羽絨服脫了,臉上也微微出了汗珠子。


    “是不是好點了?”


    一路走一路叨叨她,“你就少折騰兩次吧,少吃一碗麵也餓不死,人不順的時候辦什麽都不順,你非要和命對著頂,可不就燙著腳了……”


    “放屁,我和誰對著頂了?大哥我餓了吃碗麵而已,你要不要說的我好想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啊。”


    原本她都要睡著了,被霍忱的話給氣清醒的。


    安靜了一會,她突然發難。


    聲音越飆越高,試圖在音量上碾壓他。


    “你還教訓我……”


    一激動忘了腳疼的事情,上腳要踹他,結果自己那腳疼啊,鑽心的疼再次襲來。


    寇熇嗷嗷叫著,她覺得霍忱就是個掃把星。


    霍忱無語。


    “都告訴你了,人倒黴的時候喝口水都會塞牙的,你還……”


    他說了吧,提醒她了吧。


    她還來。


    寇熇雙手捂住他的嘴,死死封住他的嘴,堅決不讓他說話。


    “你閉嘴吧你,別說了,我聽了鬧心。”


    他要是再說話,自己就選擇跳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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