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緩緩推開,有人走了進來,深色的長袖長褲,花白幹枯的頭發,黯淡無光的皮膚,皺紋、鬆弛、老年斑,無不訴說著蒼老衰敗。


    任是誰看到的第一眼,都會以為這是個年逾七十的老婦,但那雙眼底,卻迸射著與年紀不符的火焰,那是恨意,滔天的恨意。


    因為恨,她的身軀都在顫抖著,但走進來的每一步又都那麽堅定不移。


    在場的人,反應最大的要屬東方靖了,最開始,他根本就沒認出來,盯著柳絮隻有滿臉的茫然,然後是震驚,是不敢置信,是心神劇動,怎麽會這樣?


    怎麽會?


    腦子裏反反複複激蕩的都是這一句,半響後,他猛然看向秦可卿,這個枕邊人,忽地脊背生寒,整個人像是被抽幹了力氣,臉色蒼白如紙。


    看他這幅備受打擊的樣子,眾人不用問,就能肯定,倆人是認識的,且關係匪淺,這也是秦佑德和秦觀潮心裏的第一認知,這個認知,讓他們的心徹底沉下去。


    還用審問嗎?


    東方靖的表現,就已經給出了答案。


    柳絮的出現,給他造成的衝擊力太大,他連裝都來不及。


    但秦可卿沒有驚慌,沒有震動,她隻是微微眯起眼,臉上卻是坦蕩的、泰然的,甚至眼底閃過得意的冷笑,蘇柳這個賤人,就該是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敢跟她搶男人,活該如此,唯一讓她意外的是,她沒想到蘇柳會這麽有膽量,是有恃無恐了嗎?


    “這位是?”秦長遠疑惑的問。


    但沒人回答他。


    秦長遠蹙眉,看向主位上的父親,“爸,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秦佑德麵色沉肅,“你等著聽就是。”


    秦長遠若有所思的應了聲“是”。


    這時,柳絮已經走到了東方靖的跟前,目光直直的盯著他,那眼神詭譎的有些瘮人。


    東方靖僵坐在椅子裏,一動不動,他甚至不敢看柳絮。


    柳絮冷笑起來,“這麽多年不見,都不打個招呼嗎?”


    東方靖喉結滾動了下,卻發不出聲音,他甚至有種落荒而逃的衝動。


    見狀,柳絮又往前邁了一步,東方靖像是受到了什麽驚嚇一樣,竟然連人帶椅子往後挪了半步,椅子摩擦地麵,聲音刺著每個人的耳朵。


    柳絮忽地大笑,她如今這幅樣子、這沙啞的聲音,大笑起來隻會讓人覺得說不出的詭異和難受,偏她像不知,更不收斂。


    東方靖駭然的抬起頭,終於跟她對視,惶然出聲,“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聞言,柳絮的笑聲戛然而止,抬手抹去眼角笑出來的淚,迎著他又靠近些,還彎下腰去,“不認識嗎?是不是還沒看清,那就離得近些……”


    “不,不,走開!”東方靖條件反射似的出手推她,被她躲過,他盯著那張蒼老醜陋的臉,忽然站起來,像是崩潰了一樣,往門口衝去。


    所有人都坐著沒動。


    柳絮嘲弄的笑著,可眼底是無盡的悲涼。


    東方靖拉開門,卻又被人擋了回來,邱冰一臉的冷肅,如門神,逼著東方靖一步步的後退,臉上透著頹然和絕望。


    門再次關上。


    宴暮夕開口了,“事情沒解決之前,誰也不能走!”


    東方靖踉蹌著走回去,失魂落魄的跌坐進椅子裏。


    “現在想起我是誰了麽?”柳絮冷幽幽的問,如從地獄裏爬出來的使者。


    東方靖整個人像是呆了,沒有反應。


    宴暮夕挑眉,這是玩裝死那一招?


    “二弟!”東方蒲不輕不重的喊了聲,試圖叫醒他。


    東方靖卻還是無動於衷。


    東方蒲皺眉,欲要再喊,上首的東方老爺子出聲了,“別叫他了,你沒看他都嚇掉魂了嗎?叫也沒用。”話落,看向柳絮,“這位……”他不知道怎麽稱呼好,遂清了下嗓子,跳過去,“你來這裏到底有什麽事兒,直說便是,如果對我次子有什麽不滿,也盡可跟我說,我能替你做這個主。”


    柳絮轉身看向他,“是麽?不包庇?”


    東方雍臉色沉下,“你當我是什麽人?你隻管說就是!”


    柳絮冷笑,“好,那我就姑且信你一回,二十年前,你的這個小兒子為了在廚藝比試上贏過他的哥哥,把我騙得團團轉,卑鄙無恥的偷學廚藝也就罷了,還騙了我的感情和清白,逼的我走投無路,差點跳河自殺,你說,你要怎麽替我做這個主。”


    東方雍沒有驚怒,隻是平靜的問,“不能隻憑你一己之詞就判我兒子的罪,證據呢?二十年前,他騙你身心和廚藝的證據呢?”


    “嗬嗬,又是一個跟我要證據的?”柳絮指著東方靖,切齒的道,“你問問你的好兒子就知道了。”


    “阿靖,她說的可是真的?”東方蒲拔高了聲音問道。


    東方靖似被這聲豁然驚醒,剛要開口,就被柳絮堵上,她惡狠狠的盯著他,像一頭被激怒的母狼,“東方靖,你要還是個男人,你就敢做敢當!別讓我更瞧不起你!”


    東方靖瞳孔一縮,想要脫口而出的否認就咽了回去,他咽了下口水,幹澀的擠出一句,“你真的是蘇柳?帝都管理係三班的那個蘇柳?”


    柳絮忽然淚流滿麵,這麽多年了,就是父親,都沒再喊過蘇柳這個名字,她像是被人徹底的遺忘了,遺忘比死更可怕可悲,直到此刻,從這個男人嘴裏說出來,她已悲喜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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