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官家讓你和太子登城退水,這是哪個混蛋出的餿主意。”沈默瞪著眼珠子,幾乎扯著嗓子喊。


    公署衙門裏的公廚,王秀雖然是八品官,但他是公署實際掌權人,連階官比他高的那些公事和判官,吃的飯菜也沒他的精致,還享有在公廳單獨內吃飯的權力。


    但是,他不願搞特殊化,在他的堅持下大夥都在公廚吃飯,而且菜肴不分精細一視同仁,這就讓他得了個大大的人緣,不是每一名主官都願意搞平均的。


    今天,他在大夥吃飯時建議,每月公廚的夥食尾子,不論官品高低由大家均分,這可得到了大家的擁護。


    公廚的夥食費用根本就吃不完,別的衙門都是按官職大小分發,總理各國事務公署新成立,調進來的官吏品級普遍不高,僅有幾位是中等文官,要是不均分多數人都得吃虧,王秀的意見縱然有幾人不滿,但也挨不住眾口鑠金。


    大家都在廳子裏吃飯,剛才還談笑風生的,你怎麽好意思當著其他人麵前反對,要是真厚著臉皮說了,保管明個就傳遍整個開封。沒準還能上小報,那時丟人就丟大了,最少也得被按上唯利是圖的帽子。


    宮中中使匆匆來宣旨,不僅王秀萬分驚愕,連廳子裏的大小官吏也大眼瞪小眼。


    讓王秀登城退水,這不扯淡嘛?你以為人家真是蓬萊散仙啊!玩人也不帶這樣的,當時就有人說是妖道蠱惑。


    王秀心亂如麻理不出頭緒,讓大家安靜各自散去,自己回到公廳整理思路,沈默跟進來打抱不平。


    王秀搖了搖手,製止沈默的喧嘩,他需要時間權衡,沈默也知道王秀秉性,找了張高背椅坐下等待。


    沒用太長時間,王秀結合記憶斷定這是林靈素搗的鬼,或許真是他幹涉曆史太深,竟然陰錯陽差有了凝神殿上的一幕,讓趙桓、林靈素和他關係震蕩,直接促成本該是林靈素和太子的爭鬥,演變成他們三人爭鬥,而他又是個悲催的被陷害者,躺著都中槍的那位!


    看來草根出身的林靈素,心胸還是太狹窄,容不得別人一次,這種氣量在官場上是致命的。不過,他也挺笑自己的,上次在凝神殿賣給太子人情,人家趙桓並沒有承情,還被林大仙給惦記上了,說賠了夫人又折兵也不為過。


    登城退水?也虧得林大仙能想起來,自己沒辦法了把禍水轉到別人身上,端不為人子啊!


    “識之兄,你在衙門安撫各位同僚,我去去就來。”既然攤到頭上,不行也得硬著頭皮上。


    沈默吃了一驚,站起身沉聲道:“你可要想清楚,這裏麵明顯有貓膩,你還往人家圈套裏鑽?”


    “不鑽行嗎?”王秀苦笑一聲,艱澀地道:“明擺著神霄府金門羽客退不了水。”


    沈默吸了口涼氣,目光有不忍也有不舍,更多的是震驚,打他扇了扇嘴唇,想說話卻又沒法說。


    “好了,車到山前必有路,等我回來。”王秀拍了拍沈默的肩膀,隱隱顯露出上位者的自信。


    沈默轉首看了眼王秀,觸碰那是堅韌自信的目光,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


    王秀沒有耽擱任何時間,出了衙門上馬絕塵而去,留下送出衙門外的眾位同僚,他們個個目光複雜送王秀。


    沈默心情沉重,但他還是笑著說道:“既然王大人去了,大水肯定能退去,各位回去辦公吧,別讓大人回來看到大回偷懶。”


    眾人一陣哄笑,沉悶的氣氛被衝散許多,當然也有一些人別有心思,算計王秀退不了水後的問題,檢詳諸房文字可是好的晉身途徑,沒人嫌官小。


    卻說,王秀剛到了封丘門,就看到人山人海的盛況,如果說東京開封府人口密集的揮汗成雨,今天看來一點也錯,連殿前司禁軍出動大批吏士,怎麽看也是杯水車薪。


    “這不是王九變嘛,他怎麽來了?”


    “你沒長耳朵嗎?剛才開封府不是宣布了嘛,請太子和王大人登城退水。”


    “太子.你說太子登城退水還差不離,這王九變何德何能,他也能退水?”


    “說你傻還真的傻,不知道王九變是蓬萊散仙嘛!人家可是混元皇帝太上老君的門人。”


    “鬼扯,這.你也信林靈素那妖道的話,王九變從來沒有承認過。”


    “不承認不等於不是,我聽朋友說那次在宮裏,王九變和妖道衝突.”


    “這不可能啊!他們都是道家的人,怎麽可能衝突呢?”


    “白癡,人家是太上門下,修的是逍遙自然,哪像妖道是個貨真價實的胥吏。”


    “原來這樣,老兄真是學識淵博啊!”


    “不過,這王九變能不能退水,就不好說了。”


    王秀不知道別人對他的評價,他也不回去關心,現在他是憂心忡忡。感動上蒼退去大水,別扯淡了,他又不是福德真仙,哪有那翻江倒海的本事,要是事先讓他幹都水監,他還能利用一些水利知識,做點有用的事,這會說什麽都晚了,沒看到五丈河的水都溢出來了?


    知開封府事盛章和侍郎唐格看到王秀,他們主動迎了上來,王秀奉旨退水他們是知道的,一個幸災樂禍看熱鬧,一個目光複雜加歎息。


    “見過二位大人。”麵對兩位從三品職事官,王秀的態度很謙虛,但也是稍稍躬身拱手,這個時代不興跪拜那套。


    盛章笑嘻嘻地道:“直閣來的不慢,還要再等一等。”


    王秀驚訝地道:“等,要等多久?難道那些金門羽客還要來?”話語中充滿了調侃,既然來了他也認命了,大不了退不去水,被別人鄙夷一場再外放郡縣。


    盛章笑嘻嘻地沒說話,唐格很不滿地瞥了眼盛章,暗罵這個靠著朱家竊取開封府的小人,溫和地道:“聖諭太子和直閣一同請求上蒼退去大水。”


    王秀心中震驚,林靈素好大的膽子,也不怕撐死自己,一而再再而三把黑手伸向太子,順便打壓他。這個白癡道人小聰明耍到頭了,得罪的盡是頂級權貴,這會借大水明目張膽陷害趙桓,真是走到頭了。


    盛章並不關注王秀,閑聊兩句就去一邊了,唐格卻發覺王秀臉色平靜,一點也沒有擔憂的色彩,不由地有些好奇,問道:“難道直閣看著五丈河大水,一點也不擔憂?”


    “有什麽擔憂的,聽天命盡人事。”王秀淡淡一笑,又道:“前些天,大人主持泄水五丈河,倒是治水的良法,但這也是治標不治本。”


    “哦,這倒是新奇了,難道直閣有好辦法?”唐格來了興趣。


    “水患都是因為上遊大雨,造成河道水流不通暢,一味采取下遊分道疏通,並不是長遠之計。”王秀轉首看了眼五丈河方向,正色道:“大河淤堵的厲害,根本原因是山西路林木破壞嚴重,遠不如魏晉風吹草地見牛羊的盛況。治水的根本在造林,把上遊治理好了,下遊設分水河道,點綴一些必要的湖泊,再把大堤給修築的實在點.嘿嘿,說的很簡單,這可是幾代人都完不成的事,更何況治河是塊大肥肉。”


    唐格也明白王秀的意思,上遊養源,下遊分水是常識,挖湖泊倒有點過分,朝廷還想著填湖造地增加耕地呢!他主管都水非常清楚治河的貓膩,何止是一塊大肥肉,簡直是金饃饃,誰攤上了不想咬一塊下來。[鄉-村--網]的網友上傳,(鄉)$(村)$(小)$(說)$(網)免費提供閱讀,如果你喜歡請告知身邊的朋友,謝謝!


    他正想說什麽,卻聽到一陣鳴鑼開道聲,知道是太子的東宮車駕到了,道:“太子到了,我們先去迎接。”


    “太子?”王秀腦子裏閃過一個模糊的印象,想要抓的時候卻消失了,他滿肚子心思跟隨唐格去迎接。


    當眉頭緊鎖的趙桓看到王秀,也頗為吃驚,盛章卻低聲道:“殿下,王直閣奉召陪伴殿下退水。”


    趙桓目光變的複雜起來,注視著王秀淡淡地道:“孤奉官家聖旨前來退水,各位大人還要幫襯。”


    明顯的和王秀不對付,盛章把話挑明了,王秀是奉召前來與太子退水,趙恒反倒說讓大家齊心協力,這不是當中打臉嘛?讓人情何以堪。


    唐格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王秀,見他臉色平靜,絲毫沒有惱怒的色彩,不由地暗自歎息,認定這個年輕人不簡單啊!也對趙恒生出那麽一點失望,為儲君者,無海納百川的雅量,實在難成大器。


    王秀無喜無悲,他打定主意一切順其自然,保持謙虛的態度,跟在眾人後麵登上了封丘門,在早已擺設的香案前站住。


    就在登城的那一刻,讓他有些驚呆了,極目遠眺城外一片汪洋。嗯,應該是水過門檻,城外的街道店鋪都淹沒在水裏,房屋周圍都用沙袋築起了小堤防擋水,卻聊以自慰。


    “看來朝廷應該好好治河了。”王秀冷不丁來了句,引的趙桓轉首觀望。


    “殿下,是不是可以開始了?”盛章在趙桓身邊輕聲細語。


    趙恒默默地點了點頭,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王秀一臉的平靜,仍然在遠眺城外的大水,目光閃爍,誰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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