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絕對的人,隻有覺得理由,盟好女真、攻伐契丹,絕對是與虎謀皮的下下招,他非常清楚曆史的脈絡,卻不能去介入、去改變,做超出能力的事,那人不是博取某種利益,那一定是個傻瓜,至少王秀這樣想。


    “南北盟好至今近百餘年,兵不識刃,農不加役,漢唐和夷狄和親也不如朝廷懷柔策略,老太師並不是很讚同聯盟女真,怎麽突然改變了主意?兵者不祥之器,萬不得已才不得用。當年,契丹舉國南侵,真宗皇帝用寇公策略親征,最終還是遣使議和,從此雙方嚴守盟約。”鄭居中口若懸河,說的唾沫橫飛,臉也漲的通紅。


    “慶曆年間,朝廷在西北戰事正酣,契丹聚兵境上,求關南地為名,仁宗皇帝派富公北上,僅增加十萬歲賜,就消弭了一場大戰。在下看二位大行皇帝之意,是擔心打仗讓生民塗炭,才堅守盟約,至今一百十四年,天下逐漸太平,南北不知刀兵。相公突然改變主意,支持官家毀約,恐怕會招來天怒民怨。用兵之道,勝負難料,就算是打勝了,國庫也會因為犒賞而空,生民也會因供役困窘,一旦出了亂子,恐怕會危急宗廟社稷。”


    王秀從心裏讚同鄭居中大部分觀點,你和女真人結盟,這不是與虎謀皮嗎?可是有些觀點他不能讚同,大宋朝廷和契丹結盟,並不是機械地恪守盟約。


    才定盟三十九年,契丹不就趁大宋兵敗好水川,再次舉兵訛詐錢糧土地嗎?


    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恒的利益,契丹不可能大宋永久的盟友,女真也不行,南北盟約隻能建立在力量均衡上,渡海結盟女真也要建立在威懾基礎上,否則一切免談。


    說白了,結盟女真滅契丹沒有錯,堅守盟約連契丹抗拒女真也行,關鍵看利益的取舍。當今,大宋朝廷已經不能和太祖、太宗時代相比,與女真謀契丹隻能隻能自找沒趣,相反能讓消弱的契丹支撐下去,成為大宋朝廷的屏障,是最符合當前利益的。


    也就是想想,他身份低微,就算說出來也沒幾個人真正關注,蔡京不可能進去聽,鄭居中也不可能。


    卻聽蔡京淡淡地說道:“達夫也說了,結盟三十九年,契丹就趁火打劫,早就成了敗盟,朝廷還堅守什麽盟約,官家對五十萬歲賜深惡痛絕,才有一勞永逸的念頭。”


    鄭居中狠狠咽了口唾液,厲聲道:“漢武討伐匈奴一次用錢一億九千萬,征討大宛花費四億;漢永平年間羌人反叛十四年,漢廷前後花七年時間,靡費八十萬億錢財才堪堪鎮壓下去,朝廷用區區五十萬金,每年就能節省千萬錢,何樂而不為。”


    蔡京臉色變的很難堪,他找不到反駁鄭居中的典故,很生硬地說道:“官家心意巳決,不是你我能阻攔的。”


    “若結盟女真,將會讓百萬生民肝腦塗地,這都是蔡公今日的決斷,我不知蔡公將來打算怎樣償還?”鄭居中恨恨地瞪了眼蔡京,怒衝衝拂袖而去。


    說到這裏,王秀就不完全認同鄭居中的論調,你妥協刻意,但絕不是烏龜似地一味避讓,任何事都有臨界點,妥協是為了更好地解決事端,並不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但是,他對這個人還是敬佩的,一個靠著認親攀上鄭皇後關係,又謀劃蔡京第二次複相,打壓趙廷之,從而一步步走上兩府的人,對家國大事竟然也盡心盡力,可歎當今士人淪喪不假,但胸中還是有血性氣的。


    “文實,你是怎麽看的?”蔡京目送鄭居中出了東華門,才慢慢邁動腳步。


    “晚輩實在不知。”王秀跟在蔡京身邊,他不得不謹慎萬分,蔡京可是隻老狐狸,可別被他忽悠著賣了,自從趙佶屬意他尚茂德帝姬,他雖然竭盡全力擺脫了,但蔡京對他的態度多了一層戒備。


    蔡京目光掃過王秀,淡淡地一笑,道:“論事情而已,文實不要藏私。”


    王秀尷尬地一笑,輕聲道:“晚輩見識短淺,不敢在朝廷大事上說三道四。”


    “就當成論學問,老夫原本也不讚成結盟女真,但有些事並不是我能左右。”蔡京長長一歎。


    王秀算是很了解蔡京,對朝廷的格局也一目了然,趙佶把最高權力牢牢控製,又是好大喜功的君主,兩個先決條件決定了一切,你就是個神仙也左右不了趙佶的喜好,趙官家想做收複薊北十三州,完成太祖和太宗未盡事業的雄主。


    “相公,其實國家大事和做生意是一個道理,無非是大小而已。做任何生意都要看成本多少,有多大風險,你有多少本錢,能承受多大的風險,最終算計你的成本和獲利的均衡線。如果,能達到這條極限就克製住,那這筆生意穩賺不賠,要是本錢不夠或是貪心不足,超越了這個極限頂點,那就等著虧本甚至血本無歸吧!”


    “你說的有道理,再細說一下。”


    王秀點了點頭,道:“不用買賣打個比方,剛才鄭相公說漢武和匈奴,作為漢武打擊匈奴是對的,他保證了內地郡縣免受損失,但三次大戰海內人口減半,國庫空虛,最後不得不下罪己詔,這就是典型的貪心不足,超越頂點。”


    “晚輩再打個比方,漢武經過文景二帝勵精圖治,國家處於鼎盛時期,但一個國家再富足,也不可能為所欲為。這就決定他實施打擊匈奴戰略時,需要製定一個進攻頂點,什麽時候摧枯拉朽堅定前進,什麽時候鞏固成果轉入安撫,這都需要經過精心的演練,絕不是憑借一時的血性。”


    王秀那漢武帝作比喻,把心裏想法說出來,也算是問心無愧了,又道:“從突襲匈奴到兵進祁連山收複河南地,已經給匈奴造成嚴重打擊,匈奴王廷的控製力不斷減弱,漢家也是筋疲力竭,可以說這個時候是進攻頂點,再前進一步就會喪失最有利的時機。”


    “這個時候,應該是派出大臣談合,趁機拉攏匈奴貴族,瓦解他們的勢力,一邊慢慢消弱他們,一邊恢複自己的力量。等到力量恢複到一定程度,又可以選擇一個進攻的頂點,如果還不能消滅對手,那就循環往複,最多不過三次,肯定能在國力承受範圍內,徹底消滅匈奴。”


    蔡京剛出了東華門就被吸引住,站住了腳步仔細品味,王秀在一旁等待。


    “你在說凡事講究個限度?”


    “正是。”


    “官家決意結盟女真收複薊北,文實又有什麽看法?”蔡京的臉色很鄭重,語氣幾乎把王秀放在同等兩府的位置。


    王秀卻十分警覺地笑了笑,搖頭道:“相公,晚輩隻談論漢武,對軍國大事不敢說三道四。”[鄉-村--網]的網友上傳,(鄉)$(村)$(小)$(說)$(網)免費提供閱讀,如果你喜歡請告知身邊的朋友,謝謝!


    蔡京一雙老眼盯著王秀看了五六個呼吸,再次恢複了渾濁,笑眯眯地道:“好了,累了一整天,回去吧!”說罷,轉身慢騰騰地向自家馬車走去,迎麵兩位家仆過來攙扶。


    王秀目送蔡京老邁的背影登車離去,他表情怪怪地,雖然說了那麽多也有所保留,或許可能讓自己陷入無謂的爭端,但他不後悔,如果自己在這場紛爭中明哲保身,什麽都不問、什麽都不做,事後肯定無法原諒自己。


    既然隱晦地表達了自己的觀點,也通過蔡京傳達了正確的戰略,能不能引起朝廷重視,那就不是他能力範圍了,沒辦法一句話:資曆積累的不夠啊!


    算了,他也沒心思去公署,索性脫個懶去分店看看文細君布置的怎樣了?這丫頭熱情不是一般地高。


    就在王秀忙中偷閑時,趙桓氣急敗壞地回到東宮,麵對臉色不善地太子,宮人們乖巧地低眉順眼,不敢有任何舉動,以免被太子當成了撒氣桶,那連哭都沒地哭了。


    “官人,這是怎麽了?”朱璉正在和堂妹朱璿說話,沒想到趙桓氣衝衝回來。


    趙桓氣鼓鼓地坐下,端起茶水一飲而盡,說道:“妖道猖狂,可惜我也無力回天。”


    “難道林靈素法術?”朱璉是知道的,太子不斷接見僧侶,今天又集結二十餘僧眾鬥法,看來是失敗了。


    趙恒目光複雜地看著朱璉,冷冷地道:“娘子說的一點不錯,那位蓬萊散仙,果然是為八麵玲瓏的人物。”


    提到了王秀,朱璉美眸一閃,心不在焉地道:“不知官人為何發那麽大的火?”


    趙桓喝了茶心情平靜選多,把今天的事大概說了,到了精彩的地方,朱璿驚訝地道:“真有那麽神奇的法術?”


    “這是妖術,妖術。”趙恒瞪了朱璿一眼。


    朱璿被嚇的急忙住口,乖巧地退到一旁,他嫁入東宮早些,深知趙桓的脾氣,平時溫和不假,但暴怒時最好躲開。


    朱璉靜靜聽著趙恒的抱怨,卻淡淡地笑了。


    “娘子還有心思笑?”趙恒很不悅,但朱璉是新進門的太子妃,他也得給幾分顏麵。


    “看來妾說對了,王直閣絕不會和妖道同流合汙,還深蘊取舍的道理。”朱璉淡淡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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