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貢舉閱卷很快,到了中旬就定了各軍州舉子個太學上舍貢士的名次,在金明池放進士科登科榜,進士科和明經、算科等不同,進士科最受時人重視,可以說各種打算的人都有,多少人徹夜不眠。


    禮部試和太學上舍試是分開的,但名次都列在一起。正所謂下舍生免解試,直接參加禮部試,中舍生免禮部試,直接參加殿試,上舍生直接授官。


    上舍試第一名是非常榮耀的,名字也列在龍飛黃甲的榜首,後麵四人位賜進士及第,其他上舍生為賜進士出身。當然,上舍生也可以參加殿試,有些變態的中舍生、上舍生,他們甚至從禮部試開始參加,博取甲科的榮耀。


    監舍的草地上,到處是遊蕩的士子,或是三五成群討論,或是一個人撚轉歎息。


    王秀也不能免俗,他也在揪心自己能不能上榜,糊名製雖說不能完全避免作弊,但大多數士子還是憑真本事的,一山還有一山高,他也沒有完全把握拿下一關。


    放鬆下來,他更多的是想起了有琴莫言,她在商水怎麽樣了?還有朱璉,她為何沒有出現?實在讓他心有牽掛。


    是日,登科榜放榜之日,舉子們個個起個大早,紛紛趕往西廂城金明池。


    大宋真宗皇帝定三年一次的貢舉製度,仁宗皇帝把放榜設在金明池,曆次登科榜無不在此張榜,演出了一幕幕笑劇和悲劇。


    登科榜張貼並非糊上去就算了,那都是通緝犯人的榜文,三年一舉的大事,朝廷的臉麵,文人的榮耀,豈可等閑視之。要在吉時由專門的大臣,經一係列繁瑣程序把榜文掛上。


    要知道已經被錄名的舉子,隻要殿試不犯大錯,基本是鐵定的進士,不過是及第、出身不同,同進士自不入大戶眼界,但尋常富戶卻也看重。開封城的居民來了不少看熱鬧的人很多,但也不乏來拉郎配的。


    舉目望去人山人海,大小高官豪紳派人在此守候著,一旦現某人榜上有名,立即當場捉住定親事,至有現場出價買婿者,進士及第定金高達千餘貫,可謂“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


    隻是這般以榜捉女婿,實在讓人情何以堪,女子固然是身不由己,被家族當作爭取有前途的青年才俊的籌碼,男方卻也有人早有意中人。


    那些寒門士子、平民子弟,懾於高門大戶的權勢,即便家有糟糠,也不得不被迫休妻入贅,上演不計其數的悲喜劇。


    老包怒斬陳世美,何其的冤枉啊!寒門士子連高門大戶也無力反抗,何況煌煌天家,老包手裏的冤假錯案啊!雖說是戲劇演繹,卻透出當時的無奈。


    王秀和沈默連襟而來,一路上沈默對王秀淳淳告誡,千萬要小心別被人抓住,萬一時運不濟就報萬事興沈家名號。沈家雖比不得那些貴胄世家,但也是富甲天下,一般人還惹不起,隻要別被沈家支庶捉女婿的抓到就行了。


    到了地方才讓王秀一陣頭疼,榜文是張貼了,但那一片人山人海,壓根就擠不進去。


    王秀苦笑著道:“早這要等到什麽時候,知道起早點。”


    沈默嗬嗬笑道:“你別逗了,我看還不如來晚些,最好等他們走的差不多了。”


    隱隱可以看到,有的人走了出來,捉女婿的勾當開始了。分別中沒中很容易,凡是上了登科榜的士子,哪個不是臉色神采飛揚,手裏還拿著參加殿試的具狀,沒有中的自然是臉色灰白,萎靡不振。


    王秀眼看旁邊一名老者蠢蠢欲動,卻又籌措不定,笑道:“老宿,趕緊上去捉女婿啊!晚了可就沒有了。”


    老人瞥了眼王秀,很拘謹地笑道:“官人說笑了,老漢家資不豐,也就是來看看混個眼熟,比得上那些高門大戶。”


    王秀一愣,這可就奇怪了,明明來釣大魚的,怎麽放了榜不見上去?讓他很不解。


    沈默嗬嗬一笑,低聲給王秀解釋了一番,才讓他恍然大悟。原來,既然高門大戶現場捉人,自會產生反抗,很多士子壓根不在乎門第出身,在他們看來隻要有真本事,仕途未嚐沒有有出路,朝廷往往很重視寒門出身的官員,這種官員沒有盤根錯節的利益網絡。


    他們不斷地總結經驗,一代又一代的傳下來,導致曆次漏網之魚不少。高門大戶不管三七二十一,隻要是榜前名次高的錯不了,立馬地拿下,一些名次低的反而被放走了。


    一般的富家官宦把目光轉到了龍飛榜上,那時殿試定了等次,可以說大局已定,那些同進士入了這些人的眼,還得跟孫子一樣求人入贅。


    王秀有點想笑,惡作劇地四下看了看,希望能發現趙楷的身影,一個皇子要被哪個捉了女婿,那樂子可就大了。


    “人散了不少,咱們趕緊進去,速戰速決。”沈默不待王秀反應,急忙拉著他的袖子向榜文前闖。


    雖說人散去不少,但駐足的舉子還有不少,他們費了不小的力氣才擠到榜文前,目光唰地一下落在紅榜上。


    “竟然那麽多人!”王秀看著榜文上密密麻麻的人名,眼都要花了,足足有五百餘人啊!


    一個個名字的找,王秀的心都提高嗓子眼了,從第一個人命開始看,何圭、陸德先一個個人名字看下去。


    沈默現實臉色一變,繼而張開了嘴大笑道:“我。那是我,我排名第五十二,肯定比你高了。”


    王秀翻個白眼,沒去理會得意忘形的沈默,繼續在榜文上尋找他的姓名,一舉奪第與恩賜同進士有雲泥之別,他當然希望自己一次過關,但看到六十多人的名字,還是沒有自己,心裏不免焦急起來。


    要是入不了登科榜丟人事小,恐怕張家又要趾高氣昂了,因為第三十六名就是張啟元,這小子很有實力,俗話說一步落後步步落後,他絕不能落在後麵。


    “這是大郎嗎?”王秀聽聲音一陣寒摻,真是冤家路窄。


    張啟元笑眯眯地過來,又對沈默笑道:“少東主。”嘴上很客氣,卻完全沒有在商水的敬畏,此一時彼一時,沈家是財大氣粗不假,但他也一躍入登科榜,按照殿試不黜人的慣例,他是鐵定的進士,沒有必要太理會沈默。


    沈默瞥了眼張啟元,微微頷首一笑,他與張啟元並無衝突,對他而言張啟元不過是偽君子,對他恭敬也好、疏離也好,隻要別惹他就行。


    “別找了。”


    王秀淡淡地看了眼張啟元,目光又挪到榜文上。


    “在三百一十六名。”張啟元的語氣仍然平穩,麵帶溫和地笑容。


    王秀瞳孔緊縮,直接把目光定位在紅榜的中後部。


    “快看,你的名字。”沈默輕聲說了句。


    張啟元眼角餘光關注王秀,從一大早他就過來,榜文掛上便尋找自己和王秀的名字,當他看到王秀的等次中下,不由地心下大爽,等著王秀過來看看其灰敗的臉色、


    沒有想到的是,王秀僅是點了點頭,笑咪咪地道:“可算是榜上有名了,走,咱們拿參加殿試的具狀去。”


    待看著王秀擠出人群,張啟元愣住了,他希望看的一幕並沒出現,實在大出意料之外,這是怎麽回事?以王秀的名次,殿試策士隻要沒有奇跡出現,龍飛黃甲上不過是賜同進士出身,多了一字則雲泥之別。


    他不理解王秀,應該說他不真正了解王秀,一個多出時人近千年經驗的人,有豈能是他能揣摩透徹的!


    “開封府舉子沈默,第五十二名。”


    “商水縣舉子王秀,第三百一十六名。”


    “商水縣舉子張啟元,第三十六名。”


    隨著一名唱名吏士高昂地嗓音喊出,一道道如虎狼般地目光,刷地定格在他們身上,那股子氣勢讓人不吝而寒,連張啟元也打了個冷戰。


    “咱們趕緊走,要被攔住就走不得了。”沈默雖然不怕,但也被看的心虛。


    王秀搖了搖頭,壞壞地笑道:“不怕,我的名次低人家看不上我,你倒是小心了。”


    沈默翻個大大的白眼,鄙夷道:“你倒是好算計。”


    “二位,在下先行一步,你們慢慢聊。”張啟元多精明的人,剛才是為看王秀臉色望著捉女婿這茬,眼看他們三人形單影孤,立馬要閃人。


    “張兄小心。”畢竟是商水的老鄉,王秀還算厚道地提醒一句。


    張啟元落荒而逃,還沒有幾步,就被幾個官家打扮的人攔住,人家一臉笑容可掬,手裏沒有半點留情,拉拉扯扯的。


    “劉老二,你這廝放手,我先捉到的。”


    “馬六,你這廝混賬,明明是我先捉到的。”


    “好了,誰搶到算誰家的。”


    “出個價。”


    讓張啟元尷尬到了極點,張家在商水時大戶不假,他是地道的富二代,但到了開封府就算不上哪門子蔥,人家管你是縣城裏的一霸還是什麽的,在金明湖就是土鱉,任他們拉回去讓老爺看的女婿,他心裏大恨,暗罵起了王秀,卻不敢對幾個官家假以辭色,人家一看就是高門大戶派出的豪奴,他哪裏敢得罪這些人。


    王秀看的嘴角上翹,張啟元你也有今天,要是攤上個無鹽女那就更好了!


    沈默見王秀興趣盎然,急忙拉了拉他,道:“趕緊走,別看你名次低,到了外邊還是有人拉你。”


    王秀聽得頭皮發麻,急忙點了點頭,道:“那好,你在前麵,有你保駕護航。”


    沈默翻個白眼,二人趕緊擦身而過,哪知道又有幾人眼尖腿快,分路包抄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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