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外,杜逸這時候才把貼在窗子上的耳朵給收了回去。


    “世子,怎麽樣?”阿忠趕緊小聲問。


    杜逸一臉古怪。“成了。”他悶聲說。


    阿忠不明白。“成了這不是好事嗎?說明夫人心裏對侯爺已經沒那麽排斥了。隻要侯爺再努把力,他就能把夫人給留下來,長長久久的陪著你了!”


    “到底是陪我還是陪他自己,還是兩說呢!”杜逸低哼。


    阿忠一頓,杜逸就已經轉過身。“算了,不管了。難道我現在還能闖進去把他們給分開嗎?阿爹肯定會打死我的!”


    說著,他已經慢慢的邁步離開了。


    一夜無話。


    第二天顧采薇和杜雋清相擁醒來……應該可以說是相擁吧,反正當顧采薇睜開眼,她就看到了杜雋清還以昨天的姿勢扣著她的手,壓著她的腿,讓她一動不能動的躺在他的懷抱裏。這個男人卻還睡得沉沉的,又長又翹的睫毛微微上下扇動,像一把小扇子似的。


    原來他的睫毛這麽濃密好看?


    顧采薇心中一動,突然生出一種想拔下一根來研究研究的衝動。


    不過,還沒等她有所行動,身邊的男人就醒了。


    他慢慢睜開雙眼,迷茫的眸子盯著她看了好一會,才唇角微勾,低低的說了句:“早。”


    低沉的嗓音混合著清晨的薄霧,再配上這麽一副慵懶的模樣,別有一分勾人的滋味。


    顧采薇突然發現——這個男人怎麽越來越不高冷了?


    她無語撇撇唇。“早。侯爺既然睡醒了,那可以放開我了嗎?”


    躺著的男人卻又原地怔愣了好一會,他仿佛才反應過來,頓時臉色一變。


    “你怎麽會在這裏?”


    一聲低叫之後,他趕緊鬆開手腳,一個翻身坐起來,盡最大可能和她拉開距離。


    顧采薇見狀,她頓時一股火氣湧上心頭,差點又想拉住這家夥吵架——是誰昨晚上死活不許她走,還無理取鬧找遍了歪理把她給扣下來的?結果現在倒好,他酒醒了,頭不疼了,就開始嫌棄她了?


    她就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男人!


    顧采薇立馬跳下床。“妾身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侯爺您自己好好想想,反正不是我不要臉主動爬上你的床的。不過,既然您這麽嫌棄妾身,那您盡管放心,妾身以後都不會再靠近您的臥房半步!”


    說罷,她竟連頭都沒梳臉也沒洗,就直接打開門走人了。


    “喂,你……”


    杜雋清連忙想要叫住她,但顧采薇氣盛怒下走得極快,都等不到他開口,她就已經走得沒影了。


    外頭,還有琉璃在低叫:“娘子,你沒事吧?”


    “能有什麽事?一個醉鬼,除了發酒瘋就是傻睡,什麽事都沒有!”顧采薇冷冷回答。


    “可是,我問的是娘子你有沒有事……”


    “我沒事,好得很!”


    沒事才怪。


    長了眼睛的都看得出來她現在憋了一肚子的火。而這份火氣……不出意外的就是杜雋清招惹出來的!


    杜雋清慢慢爬起來,他一手揉揉太陽穴,唇角也才泛開了一抹無奈的笑。


    “怎麽會這樣呢?”他自言自語。


    很快,杜逸也蹬蹬蹬的跑過來了。


    “阿爹,你在幹什麽呀?”他不高興的質問。


    杜雋清抬眼看他。“怎麽了?”


    “就是你啊!明明昨晚上你死活把她給留下來陪你,我還當你開竅了,知道要先把生米給煮成熟飯了呢!結果沒想到,大清早的你就把她給氣跑了,看樣子她至少三天不會理你。早知道她辛辛苦苦給你幫忙、看你喝醉酒還給你煮解酒湯喂你喝下去、你難受死活纏著她她也心軟的留下來陪你,到頭來卻還是要被你給欺負,我昨晚上一開始就該把她給拉走的!你就算不心疼她,那也不該欺負她呀!”杜逸義正辭嚴的教訓他。


    “昨晚上我真喝醉了。我都不知道我是怎麽把她給留下來的。”杜雋清苦笑。


    他指記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夢,夢裏顧采薇的確在溫柔的照顧他,還陪他說話睡覺,讓他渾身上下無一處不舒坦。隻是一覺醒來,正眼就看到睡在麵前的顧采薇,他一時都嚇傻了,然後不知道該怎麽反應。又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他就脫口問出一句。


    然後,事情就到了這個地步。


    杜逸小嘴一撇:“你昨晚上那些動作做得流暢得很,我們全都看在眼裏,你覺得我還會傻傻的被你騙嗎?”


    好吧,現在連兒子都不站在他這邊了。


    “我說的是真的。”杜雋清再次強調。


    “如果是真的,那就是你壞,就知道欺負別人!”杜逸生氣的罵了他好幾句,然後話鋒一轉,“好吧,既然你不心疼她,那以後我不會再把她交給你了。我自己來疼她就夠了!”


    聞聽此言,杜雋清眉梢一挑。“該不會,昨晚上你沒睡覺,就翻來覆去在考慮這件事吧?”


    杜逸立馬一頓,他小臉氣鼓鼓的。“是又怎麽樣?阿爹你不對她好,那我來對她好,不是應該的嗎?她本來也值得別人對她好!我也就要對她好!”


    說罷,他就用力跺跺腳給自己增加氣勢,然後才氣勢洶洶的走了。


    杜雋清見狀,他頓時眉頭緊皺成一團。


    一直到起床用早膳的時候,當看到顧采薇和杜逸兩個人都沒有出現,他的眉頭就皺得更緊了。


    “侯爺,夫人說她累了,要再休息一會。世子在陪著夫人,所以今天的早膳隻能您一個人用了。”杜仁將杜逸交代的話原封不動的告訴他。


    這兩個人是在抱團抵製他。


    意識到這一點,杜雋清隻點點頭。“本侯知道了。”


    隻是,原本三個人一起用的飯,現在隻有他一個人。他坐在那裏,怎麽都覺得不對。雖說以往大家一起吃飯,也都悄無聲息,可身邊少了兩個人,這感覺就是完全不同,清冷得厲害。杜雋清吃了幾口後,他就吃不下去了。


    “我吃飽了。”他放下筷子。


    杜仁又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對了侯爺,昨晚上長安城裏發生了兩件大事——就在你們從閣老府上拜壽出來之後不久。”


    “說。”杜雋清頷首。


    杜仁就將吳氏在車上被蛇咬、以及建昌王妃臥房裏發現蛇的事情說了一遍。


    末了,他又說道:“建昌王府昨晚上燈火通明,所有人都人心惶惶、幾乎全都一夜未睡,翻箱找櫃的找蛇來著。”


    “然後呢?找到了沒有?”杜雋清隻問。


    “沒有。”杜仁搖頭,“除了建昌王妃床上出現的那一條,就沒有別的。可是今天一早,建昌王妃房門口又出現了一條毒蛇,直接就把建昌王妃給生生嚇昏過去了!”


    “還有這事?”杜雋清目光一閃,唇角泛起一抹興味的笑,“這就有意思了。”


    “可不是嗎?屬下聽說,建昌王妃現在都有些瘋癲了,請了大夫過來,她也隻不停叫喚著有蛇有蛇,還叫人去打蛇。可是,除了那兩條蛇外,其他人根本就沒看到別的啊!實在是沒法子,建昌王隻能吩咐人在王府裏撒上雄黃艾草那些東西,想法子把蛇給驅走。”杜仁又說道。


    “不錯,建昌王府上提前過端午了。”杜雋清輕笑。


    說了這麽多,杜仁的眼神也漸漸變得不大對。


    杜雋清發現了,他又說道:“你想說什麽就直說吧!”


    杜仁才把心裏的想法給說出來:“侯爺您覺得,這件事和夫人有關係嗎?”


    “沒有。”杜雋清毫不猶豫的搖頭。


    杜仁就低下頭。“是,屬下知道了。”


    “嗯。”杜雋清頷首,“你下去吧!建昌王府那邊有什麽最新情況記得及時來稟報。”


    杜仁又一頓,才點頭。“是,屬下知道了。”


    等出了屋子,杜仁又忍不住低聲自言自語:“明明這事就和夫人脫不開關係,結果侯爺你還煞有介事的幫她遮掩,有這個必要嗎?”


    然而事實證明——很有必要。


    因為接下來的日子,建昌王府就跟鬧蛇災了是的,每天都能蹦出來幾條蛇。而且那些蛇全都是衝著建昌王妃去的!


    就算建昌王妃院子裏灑滿了雄黃,最後她把自己衣服上都抹上雄黃了,那些蛇也總能抓緊一切可能的機會出現,然後把她給嚇得肝膽俱裂。


    王府上下翻來倒去的清理了無數遍,可也找不出那些蛇的蹤跡。也就是說,它們就是突然出現,然後又突然消失的!


    建昌王妃被折騰來折騰去,終於受不了的病倒了。她躺在床上,睜開眼就看見蛇,閉上眼夢裏見到的也是蛇。她嚇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短短幾天時間就瘦了一大圈。


    這麽大的事情,自然很快傳遍了長安城。大家都忍不住私底下嘀咕——“該不會,他們是捅了蛇窩吧?不然,為什麽那蛇哪裏都不去,就去建昌王府?而且撒了雄黃都攔不住它們!這到底是多大仇多大恨,才能把好好的蛇都給逼成這樣?”


    甚至還有人斷言:“肯定是姓武的造孽太多,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特地派了蛇神來收拾他們!”


    不過,說這種話的人很快就被武家給收拾了。


    但武家反應這麽快,越發叫人覺得他們是做賊心虛。於是,他們越是蠻力打壓得厲害,其他人的情緒反彈就更厲害,大家就更認定——武家人倒行逆施,老天爺馬上就要除掉他們了!


    明明隻是放蛇去嚇唬嚇唬建昌王妃,卻沒想到稀裏糊塗的,這事居然被便造成天譴扣在武家頭上,然後相關的說辭越來越稀奇古怪,早超出了原本的範疇,顧采薇也是服氣得不行。


    此時杜逸也歪著小腦袋看著她。“你說,姓武的怎麽就那麽沒用呢?既然有蛇,他們就把蛇給抓起來吃了啊,蛇肉那麽美味!結果看那一個個嚇的……我鄙視他們!”


    “說得好像人人都會捉蛇似的。我記得明明你就不會啊!”顧采薇笑說道。


    杜逸立馬沉下臉。“我會學的!以後我一定什麽都學,絕對不會再讓外頭那些東西傷到我在乎的人!”


    顧采薇就笑笑。“那是當然。你身為男子漢,就該肩負起身為男人的責任。”


    杜逸連忙點頭。然後,他又小心翼翼的看一眼顧采薇:“你還在生我阿爹的氣嗎?”


    “沒有啊!你幹嘛怎麽問?”顧采薇立馬搖頭。


    “可是,你都好些天沒給我做糖球吃了!”杜逸小聲埋怨,“不就是因為阿爹喜歡吃糖嗎?你為了教訓他,結果就連我吃甜食的份額也給克扣了,你不能這樣!我是無辜遭受牽連的啊!”


    顧采薇頓時撲哧一笑。


    “好了好了,我今天就給你做糖球。隻不過,有一個前提條件——”


    “不許給阿爹。”杜逸連忙接話,“這個我知道。他敢那麽對你,我也氣著呢!我肯定不給他,饞死他!”


    隻不過,真等糖球做好,前腳顧采薇才剛說了句:“好了!”


    後腳門口的丫鬟就跑進來:“夫人,侯爺來了!”


    杜逸趕緊就跳起來,把這些糖球給塞進荷包裏。“這些都是我的,阿爹來了也休想把我的東西給搶走!這次我不會再心軟了!”


    聽到這話,顧采薇也眉梢一挑,懶洋洋的擺手。“讓他進來吧!”


    很快,杜雋清就進來了。聞到院子裏飄散的一股清甜的糖果香味,男人緊繃的麵容都不由自主的舒緩了許多。


    他立馬目光一掃,就盯上了杜逸腰間的荷包。


    杜逸趕緊躲到顧采薇身後。


    顧采薇也涼涼看著跟前的男人:“不知道侯爺今天過來,有何貴幹?”


    “對不起,我錯了。”沒想到,杜雋清立馬低頭說道。


    顧采薇輕笑。“侯爺您這是認得哪門子的錯?您什麽時候錯過?”


    “那一晚多謝你照顧我。是我不對,醒來之後竟然對你說出那些話,才傷了你的心。”杜雋清一字一頓的說道。


    顧采薇聽完她差點傻了。


    “你是杜雋清吧?你竟然還有主動來認錯的時候?”


    杜逸趕緊從他身後伸出來個小腦袋。“你別被阿爹給騙了!他肯定是因為這些天吃的東西不合胃口,又好長時間沒吃糖,所以今天一直到你又做糖了,他就巴巴的過來向你賠禮認錯。你信不信,要是你沒做糖,他肯定還不會過來!”


    杜雋清眼神一暗。“杜十八,你閉嘴。”


    杜逸就不情願的閉上嘴,雙手還死死抓著顧采薇的衣擺。


    顧采薇卻輕輕一笑:“阿逸說得很有道理。不過不管怎麽樣,侯爺您能主動認錯,這也算是一件好事。我原諒你了。”


    聽到這話,杜雋清如釋重負,杜逸卻急得直跳腳。“你怎麽就原諒他了?他那麽壞,你該再給他點教訓才行啊!”


    “不原諒他,我還能和他冷戰一輩子啊?這個侯府可都是他的呢!既然人家給了台階下,咱們見好就收得了。”顧采薇小聲和他說。


    杜逸才扁扁嘴。“好吧,你說得有道理。”


    這一大一小當著他的麵說這些話,根本都沒怎麽壓低音量,所以杜雋清聽得一清二楚。但他現在連眼皮都沒抽一下,就將手伸向了杜逸:“拿來。”


    杜逸趕緊就把荷包給捂得死死的。“阿爹你不能這樣!這是她給我做的!你要吃自己讓她給你做啊!”


    杜雋清二話不說,直接一把把兒子給拉過來,然後在杜逸手忙腳亂反抗的時候將他腰間的荷包摘下來,再打開倒出來一半的糖球裝進自己腰包裏,剩下的又扔給杜逸。


    杜逸看著一下癟了一半的荷包,他頓時心疼得眼圈都紅了。


    趕緊可憐巴巴的轉頭看看顧采薇,顧采薇就擺手。“你別看我。這是你們父子之間的內鬥,我這個外人不管。而且,如果你真不想被他搶走糖球的話,我覺得他也不至於這麽輕易就的手。所以,你心裏還是傾向於分他一些的。”


    杜逸頓時啞口無言。


    杜雋清則是眉梢一挑。“你還真是慧眼如炬。”


    “多謝侯爺誇獎,妾身感激不盡!”顧采薇連忙笑眯眯的衝他行禮。


    杜雋清見狀,他又眉頭微皺。


    那一夜過後,他們之間的關係不僅沒有拉近,反而越發的疏遠了。尤其是顧采薇,她更是想方設法的和他保持距離,這個認知讓杜雋清心情很不好。


    他薄唇微抿,雙眼直勾勾的看著她,仿佛想透過她的眼睛看清楚她心裏的想法。


    看就看,誰怕誰?


    顧采薇立馬也抬起頭,大大方方的和他對視。


    這兩個人目光對接,纏纏繞繞半天都分不開,杜逸站在一旁左看看右看看,他頓時又咬咬唇,他有一種被他們給拋棄了的感覺。


    不過還好,馬上琉璃就領著黑風從外頭進來了。


    “娘子娘子……呀,娘子您和侯爺在幹什麽?”


    顧采薇立馬轉開目光。“沒幹什麽。你們不是出去玩了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琉璃趕緊跑過來。“娘子,我剛才出去,就聽人說昨天有人去建昌王府上毛遂自薦,說他是驅蛇高手。隻要他出麵,那些躲在王府邊邊角角裏的惡蛇立馬就會消失得一幹二淨。然後建昌王府上下也是被那些蛇給折騰得焦頭爛額,居然真個就把他請進去了!”


    “然後呢?”顧采薇問。


    “然後……一直到現在,那邊果然沒有再傳出鬧蛇的消息來了。”


    “哦,這樣啊!”顧采薇點點頭,“這樣挺好的。鬧了小十天了,這事也差不多該收場了。不然要是鬧出來太多條人命就沒意思了。”


    杜雋清卻聽出了一點端倪。


    “那個驅蛇人你認識?”


    顧采薇眨眨眼。“我幹嘛要告訴你?”


    杜雋清麵色一沉,顧采薇卻一點都不怕,反而還衝他吐吐舌頭:“我就不告訴你!”


    杜逸立馬歡喜的拍掌。“太好了!阿爹,這世上竟然也有人能和你對著幹呢!這畫麵太美好了,我喜歡!”


    杜雋清立馬冷冷一眼掃過去,杜逸趕緊閉嘴,又把腦袋一縮躲回了顧采薇身後。


    顧采薇就不爽了。“你一個大人,老欺負小孩子算什麽本事?”


    “你不也經常欺負他嗎?”杜雋清反問。


    “我欺負阿逸,是因為他樂在其中啊!而且我每次都是欺負他一次,然後再給他點好吃的安慰他,沒給他留下一點心理陰影。可侯爺你呢?你做到了嗎?”顧采薇得意洋洋的反問。


    杜逸在她身後一個勁的點頭。“沒錯,我就樂意被你欺負,不樂意被阿爹欺負!”


    杜雋清無語別開頭。“算了,本侯說不過你們。”


    不過,好歹他過來一趟,獲得了顧采薇的原諒,又從杜逸手裏搶到了半包糖,也算收獲頗豐,他也就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在這之後,那位驅蛇高手果然發揮了極大的作用,建昌王府上的蛇患終於平息下來,再沒有一條蛇出來作亂了。


    建昌王妃慢慢的放寬心,人不那麽一驚一乍的,身體也就漸漸的好轉了。


    建昌王也對這個人感激得很,大方拿出重金酬謝。


    這些消息都無一例外的被杜仁打聽回來,然後告知了杜雋清和顧采薇幾個人。


    杜逸對這個結果很不滿意。“怎麽就這麽放過他們了呢?你被咬了一口,可是臥床休養了半個月呢!他們才被嚇一嚇,到現在也還沒到半個月,還是太便宜他們了!”


    “有些事情吧,不是隻看眼前的結果的,而是要看長遠的效果。”顧采薇立馬又語重心長的教導他,“因為這次蛇患,長安城裏又對女皇陛下乃至武氏一族眾說紛紜,這對武家的威嚴就是一次十分重大的衝擊。他們想要恢複如初,還不知道要費多少勁;而且那些神出鬼沒的蛇不僅嚇壞了建昌王妃,也把建昌王府上的人都給嚇得不輕。現在他們都已經談蛇色變,不管走到哪裏,隻要看到長得像蛇的東西都會嚇一大跳。這已經成了他們一輩子的陰影,這些陰影很難抹去,隻能追隨他們一輩子。而且,隻要有心人想折磨他們,隨時可以拎出來把他們嚇得半死。這赫然成了他們的一大軟肋,那麽所有不管是現在和武家交好、還是結仇的人家都會牢牢記住這件事。那麽以後……以後的事情誰說得準呢?你說是吧?”


    杜逸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你這是打算慢慢嚇唬他們,讓他們一輩子都活在擔驚受怕之中啊!你好陰險,和阿爹一個樣!”


    顧采薇得意淺笑。“我早說過我是鄉下來的,不懂什麽大道理,就知道誰要敢欺負我,我就要報複回去。要是當時報複不回去的,那回頭我肯定要在之前吃的苦頭上收點利息……這不是應該的嗎?”


    “是是是,是應該的。你說得沒錯!”杜逸趕緊點頭表示讚同。


    弄清楚了顧采薇的用意,他才不生氣了,立馬又歡天喜地的拉著顧采薇要跟她學捉蛇。


    “行行行,不過這個我不在行。回頭我幫你找個高手,讓他來手把手的教你。”顧采薇立馬說道。


    杜逸雙眼又閃閃發亮。“捉蛇的高手?那是什麽樣的?他現在在哪?什麽時候過來?”


    “這個……我也不知道。”顧采薇唇角泛起一抹苦笑,“其實我也好想他呢!隻是不知道這麽久了,他有沒有想過我?”


    杜逸見狀,他頓時又眉頭一皺,小拳頭在身側緊緊握住。


    到了晚上,他就又偷偷摸摸的跑到了杜雋清跟前。“阿爹,我有一件要緊事要和你說。”


    杜雋清涼涼看他一眼。“你不是和她一夥的嗎?大晚上的悄悄叛變,你就不怕她知道了連你都不理了?”


    “阿爹,我和你說正事呢!”杜逸著急得跺腳,“我跟你說,她有心上人!”


    杜雋清立馬麵色一沉。“你怎麽知道?”


    “我聽她說的啊!”杜逸小聲說著,就連忙繪聲繪色的將顧采薇白天的反應向他描述了一遍。然後他板著小臉,著急的說道,“你聽聽,她想那個郎君都快想瘋了!還一直盼著趕緊見他一麵,字裏行間都是思念。情真意切的,我聽著都差點感動了。”


    “你閉嘴。”杜雋清冰冷的聲音傳來。


    杜逸一怔,才不高興撇嘴。“阿爹你凶我有什麽用?都好幾個月了,你還沒把她的心給拿下,這是你沒用好嗎?虧得那一晚我還以為你們的感情會突飛猛進,然後我就能改口叫她阿娘了呢!”


    杜雋清頓時麵上浮現一絲尷尬。


    “都已經過去了。”他自己給自己打圓場,“下次不會了。”


    “你還想下次?下次還有沒有機會都不一定呢!”杜逸沒好氣的吐槽他。


    杜雋清又冷冷一眼掃過來。“那你是希望我們有下次還是沒下次?”


    杜逸就又扁扁嘴。“我當然是希望了。可是阿爹你還行嗎?以前我是覺得你應該可以,可是現在聽她那麽說,想來她心心念念的一定是和她一樣年歲的小郎君吧?這麽比起來的話,你就太老了!”


    一個‘老’字,狠狠戳動了杜雋清的心,他萬年不動一下的額頭上都啪的爆開一根青筋。


    “再說,信不信我讓先生給你加功課?”他冷聲嗬斥。


    杜逸瞪大眼。“阿爹你這叫惱羞成怒!可你向我遷怒沒用啊,我就算一天寫一百張大字,她不喜歡你還是不喜歡。你還是想想法子,找出來她喜歡的那個人是誰,然後好好學學那個人是怎麽表現的!”


    “我查過了,除了陳昭外,她身邊並沒有過從甚密的男子。”杜雋清聲音一低。


    “這樣嗎?”杜逸愣了愣,“那就麻煩了。看來她是頂著和陳昭的婚約,私底下和那個人小郎君來往的。”


    杜雋清聽到這話,他的臉色就變得更加陰沉了。


    父子倆相對無言,兩個人臉上都漸漸爬上了一抹明顯的焦急。


    這個時候,外頭的阿忠突然悄悄的敲了幾下門。“世子,有最新消息!”


    “進來!”杜逸連忙頷首。


    阿忠趕緊進來了。“侯爺,世子,方才有人去夫人那邊傳話,有一個小郎君來找夫人,夫人現在已經出門去迎接了!”


    杜雋清和杜逸當即又互相交換一個眼神。


    “走!”杜雋清立馬轉身就朝外走去,杜逸也撒開腿追上,“阿爹等等我!”


    父子兩個一起追出去,正好在垂花門處追上了匆忙趕到這裏的顧采薇。


    而此時此刻,一個身披著黑色鬥篷的小郎君早已經等在這裏。


    眼見顧采薇過來,他的身體僵直了好一會,才慢慢退下帽子,然後小心翼翼的叫了聲:“阿姐?”


    “九郎!”


    顧采薇就興奮多了。


    她連忙一聲歡愉的呼喚,頓時飛跑過去,一把將這個小家夥給抱在懷裏。


    “阿姐!”


    小郎君頓時確定了。他連忙也抱住顧采薇,兩個人一起又叫又跳,一聲聲的阿姐阿弟叫個不停,好像要把這些日子欠下來的都給補上才行。


    看著這對姐弟這麽歡喜的團聚在一起,杜逸小臉上也不禁浮現出一抹笑。


    他連忙悄悄拉了杜雋清一把。“原來是她阿弟啊,不是外頭的野男人,阿爹你可以放心了。”


    杜雋清輕咳兩聲。“你想太多了。”


    到底是誰想太多啊?剛才急著過來看情況的人是你好嗎?杜逸悄悄在心裏吐槽。


    那邊的顧采薇姐弟倆互相親熱了半天,兩個人才依依不舍的分開了。


    再回頭,他們才發現杜雋清父子就在身邊看著,顧采薇頓時臉上有些發燒,她趕緊把顧天元給拉過來:“侯爺,這是我家九郎,您見過的。”


    顧天元也畢恭畢敬的衝杜雋清一禮:“在下見過長寧侯。”


    杜雋清頷首。“大晚上的,你怎麽突然來侯府了?”


    顧天元立馬吸吸鼻子,一雙眼就變得眼淚汪汪的。


    “實不相瞞,其實在下本來是來京城投奔大伯家的。結果誰知道大伯家的阿兄太過霸道,我進門都沒和他說上兩句話,也不知道哪裏得罪了他,他就拿著棍子把我趕出了顧家門。大伯偏寵阿兄,竟然對此事不管不問,任憑我一個人在外遊蕩。我小小年紀,身上也沒有錢,實在無處可去,就隻能來投奔長寧侯府上的阿姐了。”


    顧采薇聽了,她頓時就握緊顧天元的手。“侯爺,九郎他這麽可憐,您就先留下他吧!”


    兩個人四隻眼睛都巴巴的看著他,一副等著他下決定的模樣。


    可杜雋清心裏卻清楚得很——既然這兩個人都已經把話說到這裏了,那又哪裏還有他做決斷的機會?他們自己分明就已經把決定給做好了好嗎?


    尤其是顧采薇。他和她才剛剛和好,都還沒如初呢!那麽隻要他敢搖頭,她就敢翻臉!


    他心裏正思量著,杜逸已經忍不住問:“要是我們不答應留下他,你會怎麽辦?”


    “那我就隻能和九郎一起出去遊蕩了。”顧采薇毫不猶豫的回答。


    杜逸頓時小臉一垮。


    杜雋清輕咳兩聲。“都這麽晚了,我們哪有把人往外趕的道理?無論如何,來者是客,今晚上他就在這裏住下吧!本侯讓人去安排客房。”


    “不用了,阿元去我那裏住就行!”顧采薇連忙就說。


    她話音剛落,杜雋清父子倆就齊刷刷的將目光投向他。


    顧采薇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九郎從徐州來,一路還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結果今天剛到長安,就被五郎給趕出門了,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親人的安撫。可是侯府上他隻有我一個阿姐,那我不貼身照顧他,還有誰能來照顧他?”


    她話音剛落,顧天元就眼圈兒一紅,一頭紮進她懷裏。“阿姐,我好難過啊!”


    杜雋清還能說什麽?


    “那就讓他去你那吧!”他無奈點頭。


    然後,顧采薇和顧天元兩個人就都笑逐顏開。


    “多謝侯爺!”顧采薇連忙屈身行個禮,就一把拉上顧天元的手,“阿元,走了!”


    兩個人就歡天喜地的離開了。


    杜逸見狀,他拔腿就要跟上,卻被杜雋清給拉了回來。“別去。今天你去了隻會自尋沒趣。”


    杜逸就停下腳,隻是一張小臉垮得更厲害,眼眶裏也水光湧動,眼看也要哭了。


    “哎!”


    見狀,杜雋清不由一聲低歎,他握住兒子的手。“今晚上你就和我睡吧!”


    “我不!”


    杜逸卻甩開他,徑自扭頭跑了。


    杜雋清見狀又眉頭一皺。“顧氏,你看看你又造了什麽孽!”


    不過再回頭,他就對杜仁吩咐:“你立刻讓人去查,看今天顧天元到了顧府後發生了什麽。”


    “是!”杜仁立馬就去了。


    杜雋清才又原地站立一會,才搖搖頭,雙手背在身後慢慢走了。


    顧采薇好容易見到她久別的阿弟,她簡直都快樂瘋了!


    趕緊把顧天元給帶回去自己的住處,她連忙吩咐人關上門,就又抱住顧天元一個勁的叫:“阿弟阿弟阿弟,真好,我可算是又見到你了!”


    顧天元任由她摟了好一會,才退到一邊。


    他上上下下將顧采薇打量了好幾通,眼底還存著一抹疑慮:“你果真是我阿姐?不是顧采芹那個壞女人?”


    “你個小混蛋!”


    顧采薇忍不住往他額頭上狠戳了好幾下:“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給我裝正經?你要是不確定是我,會千裏迢迢從徐州趕來?你會才剛進了顧家就找事,死活讓他們把你趕出來,然後你好名正言順的來投奔我?這些也就算了,要不是確定是我,你又怎麽會跑去建昌王府門口裝神弄鬼,還打著什麽驅蛇高手的旗號!”


    顧天元被她戳得一臉退後好幾步,然後他臉上才泛起一抹不好意思的笑。


    “阿姐,你別這麽生氣啊!我就和你開個玩笑嘛,你幹嘛這麽認真?”


    “我就認真怎麽了?我好不容易見到一個親人,結果你不急著和我親熱也就算了,還在我跟前裝模作樣,我打死你的心都有了!”顧采薇說著,又伸手要來擰他的耳朵。


    姐弟倆從小就這麽玩,所以顧天元早被練出了一副靈活的身體。一看到顧采薇剛亮出動作,他就趕緊抱頭鼠竄,嘴裏大喊:“阿姐我錯了,你原諒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不敢也得先被我教訓一頓再說。我叫你現在才來,我叫你敢玩我!”顧采薇冷哼。


    一旁的黑風看他們玩得高興,也忍不住加入戰局。


    而有它進來,顧天元就算再靈活的身體也躲不開。於是,很快他就被黑風給撲倒在地。然後顧采薇上前來,抓住他的兩邊耳朵就是一通用力的拉扯。


    顧天元疼得鬼哭狼嚎。


    琉璃在一旁都看不下去了。“娘子,你就饒了九郎君吧!你沒見他都已經疼成這樣了!”


    “他裝的!”顧采薇還不客氣的戳穿阿弟的偽裝,“這小家夥從小就這樣,最會裝模作樣了。誰稍稍碰觸他一下,他就又叫又跳的,誇張得不得了。可別人會上他的當,我不會,畢竟他可以說是我一手帶大的,他什麽德行我會不清楚?”


    說著,她又擰了好幾下,才終於放開手。


    黑風也讓到一邊。


    顧天元好容易逃出生天,他趕緊揉著耳朵爬起來,眼睛裏還蓄著兩汪淚。“阿姐,你好凶。你是不是在這個地方受了很多氣卻沒地方發泄,所以專門攢著等我來了好發泄在我身上呢?”


    “是啊!”顧采薇沒好氣的點頭。


    顧天元眨眨眼,他就主動往顧采薇身邊湊過來。“阿姐你真可憐。這個侯府一看就不是什麽好地方,剛那對父子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你一個人在這裏苦苦掙紮,日子一定很難過吧?我和阿爹阿娘卻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你,又害得你平白在這裏受了這麽多苦,這都是我們的錯。為了表示對你的歉意,你打我吧!隨便打,我不還手,也不會再跑走了!隻要能讓你開心,我受點苦也沒事!”


    看著這個小家夥主動把小身板給送到自己跟前來,顧采薇卻反倒狠不下心來揍他了。


    她也就伸手在他臉上掐了一記。“既然一開始你們沒發現,那後來你們又怎麽發現我的存在的?而且阿爹阿娘呢?他們怎麽沒來這裏,卻讓你一個人過來了?”


    “這個還是多虧了黑風。”顧天元連忙揉揉黑風毛茸茸的大腦袋,然後才說道,“那天你的屍體出殯,黑風的表現不就很不對嗎?當時你也幫我說話了,其實那時候我們就應該察覺不對的,可是當時我太生氣了,根本就沒往那裏去想。後來琉璃小小的提了一句,說二娘子感覺和你很像,我還很生氣的罵了她。結果……”


    他撓撓頭。“後來我們就打算給你扶靈回鄉,可琉璃卻說要留下來處理你沒辦完的事情,我們也就同意了。可一回頭,就聽說她帶著黑風找上了侯府,還開始跟著你進進出出了!那時候我就已經差不多猜到了。然後我就和阿爹阿娘上了打算找個機會過來找你。可沒等手頭的事情處理完,我就聽說你被蛇咬了……”


    顧采薇明白了。“所以你就等不及,趕緊跑來了?”


    顧天元點頭。“不過阿爹阿娘還忙著,暫時沒空過來。”


    顧采薇連忙點頭。“我知道了。你來了就好,有你作伴,咱們姐弟倆齊心協力,趕緊先想法子離開這裏!”


    聽到這話,顧天元卻眉頭一皺。


    “阿姐,這次我過來之前,阿爹阿娘還讓我給你帶一句話——眼下,你最好還是先留在侯府不要亂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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