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激蕩的劍氣將身側桌椅斬成碎塊,木屑高高揚起,二人越鬥越快,長劍已在空中化作模糊的劍影,隻有緊密的劍器相交聲接連響起。


    不過二人雖然鬥得激烈,但都心中有數,默契地控製劍氣在相鬥方圓五米之內。


    陳默在一旁,越看越是心驚,他所使的劍法也是葉晚秋十八門絕品武學之一,招式窮盡劍術之變化,而他本人這十四年來也早就此武學練至大成,再加之自身內力、氣力占優,吊打秦陌應該是沒有絲毫問題才對。


    但沒想到這位百劍山莊莊主似已走出了自己的劍路,陳默能夠感受到一股好似能夠斬金斷石的劍意,在這股劍意之下,反倒是自家處處受製。


    當然,這也跟陳默沒用全力有關,不過即便這樣,也著實驚人了。


    又鬥了幾十招,陳默卻感受到了更多,秦陌的劍招已經不單單隻是劍招,似乎能夠影響旁人的心智,他的劍意之中,更蘊藏著一種從屍山血海中隻身獨劍殺出來的堅韌。


    陳默內心隱隱有些明悟,雖然自己在武學修煉上走在了此人前麵,但似乎眼前這位秦莊主走的才是正路,武學並不隻是簡單的招式習練、打通竅穴,更是在血與火中一步步打磨自己的意誌,精湛自身的技藝,或許這才是武之真意。


    而隻有將身心都磨煉到了極點,才有可能扣開武仙的大門,陳默現在徒有身軀,卻沒有一顆屬於武者的心。


    內心微動,陳默手腕一抖,頓時磅礴的內勁噴湧而出,同時他高高躍起,身後浮現出道道劍影。


    足足十一道劍影在陳默身後凝聚,緊跟著一一融入其手中長劍,每一道劍影融入,他身上劍勢便強上一分!


    正是葉晚秋絕學《極鋒十三劍》!


    “來得好!”


    秦陌也使出了看家本領,磅礴的劍意衝天而起!


    “鏘!”


    兩劍相交,發出清脆的劍鳴,下一刻,在二人恐怖的勁力下,兩柄長劍竟然同時斷折!


    這兩劍為武道宗師所有,自然不是凡品,可惜還是遠遠不足以承受陳默和秦陌的比鬥!


    緊跟著,劍氣餘勢不減,在空中相撞!


    “砰!”


    隨著一聲悶響,秦陌身形擊退,眼中閃過一絲驚駭,武神分身則是一動不動。


    秦陌劍意雖強,但武神分身畢竟已是武聖巔峰,葉晚秋絕學也不是尋常武學,卻還是稍勝了一籌。


    一旁的陳默讚道:“秦莊主好俊的功夫,隻怕尋常築基中期的修士,都已不是莊主對手了!而就算築基大圓滿修士,想來也不敢直麵莊主劍氣!”


    秦陌抱拳:“兄台過獎了,武修手段單一,難與修士對敵......等等,兄台適才叫我什麽?”


    陳默大笑:“秦兄,三十年未見,你卻連我也不認得了!”


    秦陌聞言愣了愣,細細打量了一番陳默,失聲叫道:“你是恩公!”


    陳默笑眯眯地抱拳道:“正是在下。”


    秦陌又認真看了眼陳默,神色逐漸變得激動,上前道:“竟當真是恩公你!沒想到我秦陌有生之年,竟還能見到恩公!”


    陳默也是頗為唏噓,拍了拍身側,道:“秦兄,你我兄弟相稱即可,來!過來吃酒!”


    秦陌倒也不矯情,爽快地坐了過來,笑道:“既然如此,在下該叫你郭兄還是陳兄?”


    陳默笑道:“秦莊主你也聽說了。”


    秦陌大笑:“無心修士大名,在下怎可能沒有耳聞,連敗一眾天驕,揭穿六宗陰謀,陳兄你最近可是大出了一場風頭啊!”


    陳默擺手道:“不過是些虛名罷了,秦兄你呢?這幾十年來過得如何?鳳舞劍鳴他們呢?”


    秦陌仰頭喝了口酒:“這便說來話長了。”


    之後二人便於這酒樓中敘起了舊,原來當初秦陌為了追求武道,便幹脆來到了銅鑄城外礦洞曆練,靠著出色的武學,賺取了不少靈石,換了很多武者服用的靈丹妙藥,而沒了雜事煩惱,武學修為也是進步飛快。


    但在礦洞這種地方,很難不與人起衝突,一次他失手殺了位築基之子,由此遭到了對方懸賞,這便是當年陳默看見的懸賞令的由來。


    不過後來秦陌進入武聖境界,偷襲之下將那築基一劍殺了,便也沒人再懸賞他了。


    聽到這,陳默也是暗暗咋舌,武者雖然因為對敵手段單一,正麵戰鬥極易被修者壓製,但這偷襲之下,卻是叫修者也防不勝防,實乃做刺客的一把好手,難怪山外樓那幫殺手幾乎人人都會學幾門近身戰鬥的功夫。


    至於寒鴉城,有無心修士的名頭在,發展的勢頭那是極猛,如今幾乎可以說得上除了三座大城外,大楚國第一繁華的城市了,而金龍鏢局和百劍山莊也是日益壯大,如今就算沒了陳默庇護,單憑自己也沒幾個築基修士願意招惹。


    “那,秦兄你現在在做什麽呢?”心中有數,陳默轉而問道


    “現在麽?嗬,一邊繼續追尋武道,一邊替離火魔宗幹些黑活。”


    說著,秦陌便將他的近況娓娓道來,越聽陳默便越是吃驚,原來自從那件道器出世後,便有越來越多的修士前來尋找,這使得每年都有不少上古修士的寶物被發掘而出,這就又吸引了更多的人前來,形成了一個越聚越多的循環。


    在如此龐大的修士群體麵前,離火魔宗也不敢獨占礦洞,隻得采取了個折中的法子。


    據秦陌所言,隻要向離火魔宗上交一定量的靈石,便能獲取進入礦洞的資格,此法既有了一筆收入,又省去了不少開采礦洞的人力物力,倒也還算不錯。


    然而,麻煩就麻煩在,還有大量不守規矩潛入礦洞的邪修和六宗修士。


    這些人前者自不必說,後者跟離火魔宗有著深仇大恨,自然也時不時搞些破壞,卻是讓魔宗頭疼不已,於是便雇傭了大量擅長戰鬥的修士為他們處理這些麻煩。


    “所以,你現在是魔宗的殺手了?”陳默笑著問道。


    “可不是麽,”秦陌從懷中丟出一枚玉簡扔在桌上,“諾,剛宰了一個築基中期的邪修,這就是報酬,一本絕品武學,除此之外還有不少靈石。”


    陳默看了眼,便收回目光道:“報酬確實不錯,不過風險也不小。”


    修士的手段神鬼莫測,而且誰知道會不會碰上哪個老怪物。


    秦陌歎了口氣:“這也是無奈之舉,在下不像陳兄你天賦異稟,如今我氣血尚在巔峰,但至多二十年,便要開始下落,五十年後,武道將再難有所存進,我欲要看到那武道盡頭的風景,便必須要分秒必爭啊!”


    頓了頓,似是想到了什麽無奈之事,秦陌臉色一黯,又道:“況且,便是為了鳳舞他們,這活計我也是不得不做。”


    陳默神色一動:“這又是為何?”


    秦陌哈哈一笑:“如今寒鴉城的統治者可不是六宗而是魔宗了,你這無心修士的名頭,卻是不好用了啊!”


    不用秦陌再多說,陳默也明白了過來,六宗雖然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但至少表麵上行事是有些顧忌的,得維護基本的形象,魔宗便沒了這個顧慮,他們一來,寒鴉城的凡人家族日子肯定更不好過了。


    秦陌應該是跟魔宗等人達成了什麽交易,為他們做打手,而對方則給寒鴉城的凡人多留些自由的發展空間。


    突然陳默心中一動,寒鴉城那幫人,若是願意隨自己去青鬆山脈的話,卻是再合適不過了,至少忠誠方麵絕對有保障,就是不知道他們願不願意。


    畢竟就算被壓迫,好歹在那裏生活了幾十年,隻要能過下去,應該也沒幾個人願意跑到鳥不拉屎的深山裏麵。


    念及此,陳默直接問道:“鳳舞和劍鳴他們呢?若是魔宗做得實在太過火,我倒有個去處。”


    聞言,秦陌詫異地看了陳默一眼:“恩公能安排去處?什麽去處?”


    陳默道:“是在一處山脈中,雖然偏僻了些,但我保證不會有外人打擾,而且......風景不錯。”


    這話說得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正常人放著繁華的城市不住,誰會願意到深山老林去?


    秦陌也笑了:“世外桃源麽?若是三十年前,鳳舞劍鳴那倆孩子應該會毫不遲疑地去尋你,不過現在他們也都是有家業的人了,若非勢不得已,隻怕不會輕易走的。”


    說著,秦陌歎了一聲:“不過如今時局愈加古怪,未來會發生什麽,當真是誰也說不準了。”


    陳默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顯然銅鑄城外礦洞的爭奪已經引來大量覬覦的目光,絕不隻六宗和魔宗兩個勢力在盯著,更別提凶狠毒辣的邪修,寒鴉城雖然離礦洞頗遠,但畢竟是天朝疆域之外,也難說不會碰上什麽禍事。


    而且隨著時間推移,這種情況發生的概率會越來越大,而且還有個詭物至今都沒被消滅。


    “無論如何,還請秦兄知會他二人一聲,隻要他們想,隨時可來鎮山關外青鬆山脈尋我。”陳默道。


    秦陌點了點頭,接著二人默契一笑,不約而同地沒再提這個話題。


    又聊了一陣,有位管事打扮的人從樓上走下,秦陌見了,便笑著同陳默告辭,隨著此人一起上了樓。


    陳默也不再閑坐,向一旁的小二打聽了一下該如何交易情報,很快也有一人上來將陳默接上了樓。


    這十二樓以上,裝修就又有了變化,每層都用木板隔開了一個個房間,同時刻有隔音陣法,越往上陣法的等級便越高,待到了十五層往上,連隔絕神識的陣法都有了。


    陳默被一路帶到十八層,這才停了下來,這樓統共也就二十層,陳默能上到這裏,算此地主人對其極其重視了。


    接待他的是一位練氣圓滿的修士,此人整個身形都隱藏在黑袍之下,陳默也沒有興趣探查,坐下便開門見山地說明了來意。


    “閣下想找精通煉丹、煉器或是陣法的奴隸?亦或是遭到迫害鬱鬱不得誌的人?”


    聽了陳默這個古怪的要求,這位接待的修士倒沒有什麽特殊的反應,隻是重複了一遍作為確認。


    陳默點了點頭,他剛開始建立勢力,還沒有成熟的管理體係,這種情況下想確保秘密不外泄,奴隸或是深陷絕境的人是最好的選擇。


    當然,奴隸也不一定就忠誠了,但至少陳默能沒有心理負擔地監管對方。


    “道友的要求我們玲瓏酒樓收到了,初步定價為三百靈石,還請道友一月後前來領取。”


    陳默點點頭,心說果然便宜,問完這件事,他便起身告辭。


    出門後,他本來還想與秦陌再敘敘舊,但在樓下等了一陣卻依然不見此人身影,便也就離開了。


    然而就在陳默走出玲瓏酒樓,準備尋個地方休息之時,卻忽地感到了一道監視的目光。


    陳默眉頭一皺,回頭望去,卻見不遠處一位帶著青鬼麵具的魁梧大漢衝他招了招手。


    此人大半個身子都隱藏在黑袍之下,倒是和玲瓏酒樓負責接待的人有些相似,陳默探出神識,隨即微微一驚,此人竟是個假丹修士!


    內心警惕,不知此人找自己做什麽,但陳默還是朝那人走去,但誰知其見陳默過來,卻是身形一動轉進了一旁的小巷。


    “哦?”


    對方似乎在將他引向某個偏僻的地方,陳默仗著玄微隱蹤法和雲龍九變,倒也不懼,如今他的神識堪比結丹三層,這兩個秘術配合使用起來,就是結丹初期的修士,陳默都有信心從其手中逃脫。


    進入巷子,卻見那大漢早早便等在了一旁,在其身前,則站著一個麵色蒼白的少年人。


    陳默神識一掃,隨即麵露驚訝,此人身上全無法力,連氣血都不強,就是放在凡人中,都屬於比較虛弱的一個。


    頓時,陳默內心警鈴大作,他可不相信一個凡人能夠驅使得動假丹修士,而且其身後那魁梧大漢,一副恭恭敬敬模樣,明顯是以此少年為主。


    陳默保持了一個安全的距離,警惕道:“閣下是何人?尋在下何事?”


    那少年人微微一笑:“在下白芷,見過道友,想必道友便是大名鼎鼎的無心修士了吧?”


    陳默也不否認,隻是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閣下還是直接說明來意罷。”


    白芷輕輕點頭,道:“好,道友快人快語,那我便直說了,在下此次前來,隻是想求道友一件事。”


    “何事?”


    “在下希望道友......”白芷臉上浮現出一絲古怪的笑容,“能夠將我的左手還回來!”


    話音落下,陳默神色驟然一變:“原來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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