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將軍可否屏退左右,老夫有話要說!”


    朱儁忍著自己的暴脾氣,對風翼溫言說道。


    “當然可以。左右退下,十丈之外警戒,若有人擅自入內,殺無赦。”


    “諾!”


    “老將軍有話請講!”風翼見屋內隻剩下自己和朱儁兩人,便一副請教的姿態說道。


    這個粗鄙武夫,接聖旨前還喊我一聲“朱大人”,現在聖旨到手之後就變成了“老將軍”,真是無禮!朱儁心中暗罵,但為了朝廷大計,隻能暫且忍耐一二了。


    “風將軍以過江猛龍之姿在河東地界創出一番基業,朱某佩服。不知你如何看待董卓此人?”朱儁小心試探。


    “國賊也!”董卓關我屁事,風翼也不含糊,張口罵道。


    董卓能以武夫身份壓製大漢滿朝公卿文人,最後成為太師權傾朝野,甚至掌握皇帝廢立的權力,怎麽說也算是一代梟雄,但可惜他敗在胸無大誌上,以為權傾朝野就是自己的人生頂點,從此開始驕奢淫逸,最後落個眾叛親離,身死族滅的下場。對比另外一個權傾朝野的梟雄曹操,一樣是權傾朝野,曹操卻胸懷大誌的要統一天下,最後成就了曹魏的皇家命格。


    “那你如何看待當今聖上?”朱儁繼續試探道。


    “天命之子!”能當31年皇帝,即便是傀儡,那也是富貴命啊!


    “那你如何看待李傕郭汜二人?”朱儁已經開始圖窮匕見了。


    “塚中枯骨!”風翼倒不怕朱儁的試探,因為曆史書上早就寫明了,朱儁代表的文臣勢力與李傕郭汜代表的西涼武將勢力,矛盾重重勢不兩立。


    “哦?大司馬李傕和大將軍郭汜擁兵六萬,占據長安周邊膏腴之地,更是有擊敗呂布、馬騰等戰績,可謂兵強馬壯,風將軍何言塚中枯骨?”朱儁眼睛一亮,覺得風翼的觀點很奇特。


    “老將軍心中明鏡,何故言語試探我!”風翼哈哈笑道。


    “請試言之!”朱儁懇切道。


    “老將軍自長安來,請問長安城中糧價幾何?”風翼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問了一個看似不相關的問題。


    “這,據老夫所知,今年長安欠收,一鬥粗糧600文.”


    “一石十鬥,那也就是一石6貫左右了?”


    “不錯!”


    “那老將軍可知我河東糧價幾何?”


    “老夫剛入河東不久,未曾打探。”


    “一鬥6文,一石60文而已。”


    “什麽?”朱儁大驚,神情也不再淡定。


    “老將軍何必吃驚。我河東的糧價才是大漢承平年代正常的價格。您身居高位,一直不關心柴米油鹽罷了。”風翼笑道。


    “老夫在長安時隻是聽家奴抱怨過糧食又在漲價,卻不想長安糧價已經漲到百倍的程度!”


    “老將軍官居從一品的驃騎將軍,尚且感覺糧價過高。那長安普通百姓又會如何呢?”


    “這.....”


    “我曾聽聞今年大荒,在7月份青黃不接時,天子縮衣節食,曾籌集一萬貫用於賑災,卻被李、郭二人侵奪。今年9月,李、郭二人不但向百姓征收重稅,又任由軍隊掠奪百姓口糧,造成更嚴重的饑荒,關中百姓餓死逃竄無數,可有此事?”


    “此言不假!國事艱難,又遇天災人禍,百姓何辜啊!”朱儁長歎道。


    “當一支軍隊連軍糧都需要掠奪百姓口糧維持時,何談戰鬥力啊。老將軍也是知兵之人,李傕郭汜二人如此殺雞取卵,不是塚中枯骨又是什麽?”


    “有理,有理。我夫真是當局者迷啊。”朱儁大喜道,忽然覺得自己態度表露的太明顯,連忙幹咳了一聲,恢複嚴肅的表情。


    政治人物都需要喜怒不形於色,失態了,失態了!但一想到李傕郭汜二賊即將滅亡,天子又能掌握朝政,興奮就難以自持啊。


    “老將軍不要高興的太早。豈不聞孔子曰:狗急也會跳牆也,兔急亦會咬人哉!若李、郭二人到了山窮水盡之時,難免不會玉石俱焚啊!”


    粗鄙武夫!什麽狗,什麽兔,孔聖人何嚐說過這樣的話!但話糙理不糙,念在你一片好心的份上,就不與你計較了。朱儁恨恨的想到。自從漢武帝時期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後,文人幾乎都是孔子的門徒,對風翼這樣假借聖人之言的人自然看不上眼。


    “那該如何是好?”朱儁請教道。


    “天子乃是天命之子,自然會逢凶化吉、遇難成祥的啦。”風翼哈哈笑道。


    這個混蛋,一遇到正事就開始左顧而言他,不行,看來我要露一些底牌了。


    “剛才一番言語讓老夫知道風將軍乃是忠貞之士,若是天子遇到危難,你是否敢挺身而出!”朱儁橫眉怒目,一副風翼不答應就要拚命的姿態道。


    “那是當然,風某身為漢臣,自然義不容辭!”風翼雙手抱拳向長安方向行了一禮,義正言辭道。


    “好!好!好!風將軍果然沒有讓老夫失望!”朱儁撫須點頭道。


    那是因為還沒到讓你失望的時候!而且這老頭一副家中長輩式的欣慰表情是鬧哪樣?我跟你很熟麽?風翼心中暗暗吐槽,臉上卻一副忠君愛國的模樣。


    “風將軍可知天子在長安城中的境遇?”


    “卻是不知!”


    “你聽我細細道來,是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總之就是......”朱儁開始苦大仇深的講述李傕郭汜二人霍亂長安的種種劣跡,說著說著自己竟然落下淚來。


    哇哦,這也太入戲了,風翼心中暗思,自己是不是也跟著落兩滴淚,表現一下忠君愛國、憂國憂民的態度呢?可努力擠了擠,眼淚還是下不來。自己果然不適合混官場,這種“表演”技能根本不合格嘛。想一想劉備劉皇叔,那才是自己無法超於的高峰!


    朱儁從淚眼婆娑的眼角看到風翼走神了,於是收斂誇張的表情,從懷中掏出一塊黃布道:“風將軍請看此物!”


    “這是.....”裏麵裹著什麽寶貝麽?難道他想用寶貝收買我?


    “此乃天子血書!”朱儁將黃布打開,上麵模模糊糊的寫著一些文字。


    上寫:朕聞人倫之大,父子為先;尊卑之殊,君臣為重。近日李郭二賊弄權,欺壓君父;結連黨伍,敗壞朝綱;敕賞封罰,不由朕主。朕夙夜憂思,恐天下將危。卿乃國之大臣,朕之至戚,當念高帝創業之艱難,糾合忠義兩全之烈士,殄滅奸黨,複安社稷,祖宗幸甚!破指灑血,書詔付卿,再四慎之,勿負朕意!初平元年秋十月詔。


    暗紅百字,均為鮮血所書,風翼腦海裏浮現出一個十歲的小男孩穿著龍袍,一邊哭鼻子,一邊咬破手指寫字的模樣。寫一百個字,這血量耗費的可不少啊!多吃多少山珍海味才能補回來?


    朱儁涕淚直流道:“天子被李郭二賊欺壓困在宮內,度日如年,幸得太醫吉平將此詔書帶出宮外,天子時時刻刻期盼勇士前去解救,風將軍可有膽量接此詔書?”


    “這是,衣帶詔?”風翼暗驚,這不應該是五年後為了對付曹操用的麽?怎麽提前了?


    “衣帶詔?不,這是吉太醫藏在發冠之中帶出的,可稱之為發冠詔!”


    發冠詔!總感覺比起衣帶詔的名字要low一些啊。


    “將軍可敢接詔!”朱儁步步緊逼道。


    “有何不敢!隻是我軍距離長安遙遠,中間又有其他諸侯,兵力不足,怕難以承擔重任啊!”


    “風將軍不必苦惱,我此次出京城,一是為你宣旨,二是趁機聯絡四周諸侯。如今武威馬騰、金城韓遂、河西段煨均已表示同意結盟拯救天子,如今再加上你河東風翼,此後我還將去聯絡渤海袁紹、遼東公孫瓚、兗州曹操、徐州陶謙等人。”


    “這樣啊,那我自然願意加入!”


    風翼口頭上答應,心裏卻暗暗恥笑,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君,機事不密則害成。這麽重大的事情,聯絡的人越多越容易泄密,他們真以為李傕郭汜老的拿不動刀了麽?


    而且尋找的這些諸侯也都非常不靠譜。


    武威馬騰、金城韓遂名為結義兄弟,實則是西涼狹窄地域爭食的兩個對手。


    河西段煨和我河東也有不可調和的矛盾。


    渤海袁紹、遼東公孫瓚這兩年都打出狗腦子出來了。


    兗州曹操、徐州陶謙更是有殺父之仇、屠城之恨。


    風翼不看好這個聯盟,卻不妨礙他利用這個機會從中取利,如果操作好了,其中利益大大的有!


    “既然風將軍同意,那就請歃血為盟吧!”朱儁趁熱打鐵道。


    “怎麽做?”


    “咬破手指,在發冠詔上簽上姓名!”


    咬手指啊?風翼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粗壯有力,指頭肚上還有一些老繭,要想咬破還真是有些難度。別看自己在戰場上浴血奮戰毫不畏縮,因為那沾的是別人的血!


    “將軍怕疼?”朱儁一道鄙視的眼神掃過來,終於發現這個混蛋小子的一個弱點了。


    “風某無所畏懼!”


    風翼賭氣的大喝一聲,銀牙一咬,中指出血,在發冠詔上寫下了“風翼”兩個大字。


    “這字真醜!”朱儁暗暗撇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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